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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钟为两句,似联语,甚至有意与诗句区别。所以樊山曾说:“同人谓作诗钟,以不似诗句为佳。”[144]与此相对,击钵吟则是“赋诗”,具有“命题限韵,斗捷夸多,因难见巧”的特征。[145]命题有景、有人、有物、有事,多涉典故,比如“小斜川”、“苻坚母祈子西门豹祠”、“明思宗撤洪经略祠祀观音大士”、“王摩诘画雪里芭蕉”等。赋诗为七言绝句,比如“柳敬亭说书”限“讥”韵一题,樊山赋诗曰:“池北谈馀偶见讥,两生行里极歔欷。梅村厚汝渔洋薄,义士屠沽孰是非(渔洋谓其人与屠沽无异)。”郭曾炘诗云:“纵横捭阖此才稀,一别恩门泪满衣。易代休夸吾舌在,茸城悍帅不堪依。”丁传靖诗曰:“宁南座上掉锋机,才出吴陵姓已非。一样绛云楼下妾,春风爱傍柳依依(敬亭与柳如是皆托姓柳)。”[146]相较于游戏色彩更浓的嵌字诗钟,击钵吟更像是七言绝句创作,因题目多含典故,似可寄托更多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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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园诗社社友共计80人,癸、甲进士有8位:郭则沄、关赓麟、靳志、温肃、郭宗熙、胡嗣瑗、何启椿和林步随,均为名手。若从省籍来看,福建人自然最多,足有20多位,占1/4强。不过,蛰园社作的“标格”与清季纯正闽派已有距离,毕竟经历了鼎革前后十余年的流衍。[147]前文已述,郭则沄认为这是樊山好典博而社友附和的结果。1928年八月十六日,郭曾炘在翻阅宣统元年闽籍同乡的击钵吟稿后,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诸人“笔阵纵横,各极其才思,大都以造意为主,不以隶事为能,与今之稊园、蛰园风气迥别,洵为闽派正宗,亦可谓极一时之盛。曾几何时,而地坼天崩,风流云散”。[148]三个月后,郭曾炘驾鹤仙去,盛极一时的蛰园诗社亦随之消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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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诗词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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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宣南三社在1928年相继散局,但癸、甲进士的诗词结社活动并未就此消歇。事实上,郭则沄与关赓麟等人又在天津和南京做起了坛坫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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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民国总统徐世昌被迫下台后,郭则沄随之脱离宦海,此后在天津营建栩楼,迁居沽上。至迟在1925年9月,郭则沄又开始在天津组织“栩楼吟集”,作诗钟。[149]在此前后,郭氏与李放等人成立冰社,赋诗谈艺。[150]1927年正月十五日,郭曾炘日记称:“晚冰社会期,愔仲为主,就栩楼设席,到者为白栗斋、查峻臣、叶文泉、周立之、李又臣、李子申、林子有、郭侗伯、徐芷升、任仲文,社中每会皆拈题分韵,是日即以上元雅集为题,余分得桥字。”[151]其中胡嗣瑗(愔仲)和郭宗熙(侗伯)皆系癸卯科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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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在1928年五月末,冰社活动开始由拈题分韵赋诗,变为填词之会。这一转变,或许与北洋政府覆亡、政府南迁相关。1930年秋后,冰社改名须社。[152]其正式成员有20人,内中5人为癸卯科进士:郭则沄、郭宗熙、胡嗣瑗、章钰、陈曾寿。“社外词侣”13人,其中陈毅、邵章、钟刚中为癸、甲进士。[153]1931年五月十二日,填词满百集后,须社告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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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传庆曾引杨寿枏《须社百集觞客小启》一文,记述须社最后一次集会的情形。《小启》有云:“是日会者客五人:闽侯陈弢庵宝琛、天门陈止存恩澍、宁海章一山梫、常熟言仲远敦源、闽侯何寿芬启椿。主十二人:遵化李子申孺、长洲章式之钰、闽侯周熙民登皞、无锡杨味云寿枏、吴县徐芷升沅、秋浦周立之学渊、贵阳胡晴初嗣瑗、天门陈仁先曾寿、济宁许佩丞钟璐、闽侯郭啸麓则沄、宜兴李又尘书勋、黄陂周君适伟。社友他适者四人:长沙郭侗伯宗熙、闽侯林子有葆恒、保定王叔掖承垣、商邱陈葆生实铭。社友已逝者二人:宛平查峻丞尔崇、白栗斋廷夔。”[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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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须社最后一集在杨寿枏的云在山房举行,所以这段记述对于理解须社的结局非常重要。不过,《小启》类似于请帖,所述与会人物和情节容与社集实情有别。事实上,亲历者胡嗣瑗的日记,为了解须社散局的缘由和境况提供了新的线索。胡嗣瑗《直庐日记》1931年五月十二日云:“晚间词社一百集,在杨寿枏宅,外请陈宝琛、陈止存诸人。郭则沄以与宝琛避面不至,且怂恿社中多人不至,亦大可笑。作诗钟一唱乃散。”[155]看来须社百集,社长郭则沄竟未与会,且怂恿多位社友不到,结果百集大会仅作诗钟一唱,便草草收场。郭氏之所以如此行事,乃因其此时与陈宝琛有矛盾,遂避免见面。产生矛盾的缘由似为陈宝琛儿媳妇与郭氏因经济纠纷在天津涉讼。[156]因此,仅据杨寿枏的《小启》来讲须社最后一次社集,就与当日实情有些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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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随着社友的凋零与他适,在1931年初,须社已显衰象。正月到二月,五次社集,胡嗣瑗仅到两次。三月初三日,“同社春稧(原文)集饮”,到者仅九人,“视往年萧索多矣”,胡氏不禁“为之感叹”。这种情况已预示着须社面临散局的命运。二月十九日为98集,所以三月初三日当是99集。[157]此后两月无会,须社事实上已陷于停顿。因此,五月十二日百集大会,更像是一个告别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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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冰社、须社的填词活动仅历时三载,并不算长,且散局之时还颇有人事纠纷。但该社当日与沪上著名词社沤社“南北相望”,[158]影响甚大。陈声聪就说:“此为北方词社重张坛坫之最盛时期,与沪上朱古微之沤社相犄角。”[159]须社词作后来由郭则沄编辑,经词坛盟主朱祖谋、夏孙桐选定,刻印出版,都五卷,取名《烟沽渔唱》。[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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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郭则沄早早脱离宦海不同,关赓麟在北洋政府时期一直任职交通部。1928年政府南迁后,关氏继续在国民政府交通部做官。在南京时期,关赓麟又立清溪诗社,继续主持风雅。癸卯科进士、交通部同僚顾承曾对此颇有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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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关君颖人降情文苑,纂述逾尺,尤劬于诗。游衍北都垂三十年,为寒山、稊园两社主盟,与诸前辈名士相赓和。英谈隽句,思风遒举,牵拂之雅,盛极一时。洎乎政府南奠,以扶轮大雅往应嘉招,仍综轨政,括囊流略,因时厘整。然诗事迄未肯遂废,又立青溪诗社,耆宿时彦常相过从。[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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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诗社成立于1930年,“规制一承稊园。东南才俊云集,多至七十余人……茶陵(谭延闿)幕府多湘籍诗人,与者尤盛”。[162]当然,内中不少成员是宣南三社的旧人,如关赓麟、靳志、顾承曾、关霁、宗威、冒鹤亭、侯毅等,均为社中巨擘。[163]至1936年,关赓麟将1930年至1933年的社作编成《清溪诗社诗钞第一辑》出版。游洪范在序言中说:“庚、癸四载,人各有诗,颖人先生点定付钞,都为一集。”[164]但好景不长,抗战军兴,靳志、关霁、宗威、侯毅等人西行入重庆陪都,关赓麟则北返故都,重整稊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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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郭则沄也在卢沟桥事变后由天津迁回北京,遂又结蛰园律社与瓶花簃词社,关赓麟、陈宗蕃、夏仁虎等为社中中坚。关赓麟的稊园诗社“与蛰园人才互相交错,有列一社者,有二社兼入者”,此时“京师骚坛,不过寥寥此数耳”。1947年1月8日郭则沄溘然长逝,[165]蛰园、瓶花两社“遂同萎谢”。此后关赓麟在稊园诗社之外,“又唱立咫社,专作词。旋将诗词合为一,仍称稊园吟集”。迨1962年春,关赓麟“遽归道山,于是坛坫萧条,词客星散”。[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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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数十年坛坫盟主郭则沄、关赓麟之亡,真不啻旧体诗词社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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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关于日本教习,可参考汪向荣的《日本教习》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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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胡骏:《补斋日记》,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71)、(72),第199、217、515~5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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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郭家声:《龙钟三十九用苏韵》,《忍冬书屋诗集》卷5,第2页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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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胡骏《补斋日记》多记在京师法政学堂授课与主持蜀学堂之事。李向东等标点《徐兆玮日记》第1册,第591页;史晓风整理《恽毓鼎澄斋日记》第1册,第4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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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胡骏:《补斋日记》,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71),第3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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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直隶总督陈夔龙奏为翰林院修撰刘春霖改充直隶学堂监督年满请奖叙事》(宣统三年四月二十一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录副奏片,档号03-7573-092;《教育次长暂行代理部务袁希涛呈大总统直隶职绅总统府秘书刘春霖在籍办学成绩卓著请给予一等奖章文》,《政府公报》第510号,1917年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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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讲义全文收在黄纯垓《小醉山草堂文集》卷13,讲义叙言在卷13,第1页a~7页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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