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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他也注重实学,即所谓经世之务。怎么样把国家经济、社会的问题找出来,并找出解决的办法,使国家人民都得到好处,这是儒家所谓的淑世的传统[2]。淑世的传统是一种入世的态度,为世间做事,贡献自己心力。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不只是自己做好人,也为世间创造好的社会和环境。曾国藩注重淑世之学,他在家乡时结交了一批朋友,相互讨论学问。有一批比他年轻的人算是他的学生,跟着他求学问,也互相砥砺品行、讲论世事。在这样的基础上,曾国藩可以说已经有了一批同志,这些人都有为国家做事的意愿,也有为社会服务的能力。湘军开始组成的时候,多半的军官并不是职业军官,而是跟着他一起读书的朋友与学生们。这些都是湖南地方的读书种子,意气相投,学问相切磋、品行相砥砺的一群朋友。这些人脱下儒衣,穿上短装,居然组织家乡的农夫,出头「保卫」家乡。湘军一路追着太平军的部队往外打,打出了湖南,又打进湖北,然后沿长江一直打进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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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群从未带过兵的书生,带领一群从未当过兵的农夫,组织了一个部队。他们的组织比较弹性,每一个部队的人数都不太多,由各个将领征召乡亲子弟兵,同袍之间有呼应,将帅之间意气相投、相知甚深。曾国藩的参谋部在部队规模愈来愈大时,就成了幕府了。不但是湖南的人才,连别处的人才,和他有交情的人,都跟随他为他做参谋工作。维持这样一个不算小的部队是要花不少钱的,政府也没有很多钱给他。当时政府的财政也相当拮据,多半的钱都是由农田税收得来。清朝由康熙开始,就有所谓「盛世人丁永不加赋」的承诺,人头税均摊在地亩合计。清朝政府并不经常丈量,也就没有新税源。光靠农田税也是相当有限的。在人口增加、政府事务日渐繁忙的时候,税收却没有增加。历经康熙、乾隆两朝,许多公共建设及对外征伐(比如说乾隆的十大武功),都需要大笔的经费,等到太平天国起来的时候,政府的财力已经不够宽裕了。在这种情况之下,面临大规模的内乱,正常的官兵开销已经不少,哪有闲钱去管这些民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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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募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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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湘勇的经费要完全靠自己去筹募。曾国藩筹募的方向之中,有一个是收厘金。厘金是在各地的关卡,向过路的商贾抽取过关厘钱。政府抽取厘金也不是全无道理的,湘勇维持这条道路的安全,维持乡间的宁静,商贩付一些钱也不算过分,所以缴付厘金的商户也都没话说,缴得心甘情愿。湘军抽取厘金的地区恰好是华中、东南最富有的地区,商业活动也多。当时太平军作战的范围相当广泛,却并不真正能够有效控制占有的地区,太平军只是占领了若干线、若干点,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控制广大的「面」。湘军抽取厘金的关卡多半是在交通频繁的乡间交通要冲。曾国藩的湘军可以靠着厘金过口子,但是太平军并没有从这里得到很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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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军另一个财源是靠捐献[3]。湘军进入一个新地方,有的是由太平军手上收复,有的是进入还未被太平军占领的防区,保护那里免受太平军进攻,当地的士绅就会经过商会募集资金,贡献给湘军,作为维持费。当湘军部队逐渐扩大,不仅在长江流域有一支部队,在浙江也有一支由左宗棠带领的部队,而后又有一支由李鸿章带领的淮军出现。这些湘军、淮军的系统,大都是仰仗地方的捐献,通常由当地的地方领袖组织商会,汇集这一笔一笔的款项。厘金与捐献都是过去清朝中央政府所没有开辟的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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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抵人才约有两种:高明者好顾体面,耻居人后;奖之以忠,则勉而为忠,许之以廉,则勉而为廉。若是者,当以吾前信之法行之;即薪水稍优,夸许稍过,冀有一二人才出乎其间,不妨略示假借。卑琐者,本无远志,但计锱铢;驭之以严则生惮,防之稍宽则日肆。若是者,当以来示之法行之,俾得循循于规矩之中。以官阶论:州县以上,类多自爱;佐杂以下,类多算细。以厘务论:大卡总局,必求自爱之士,宜用鄙信之说;小卡分局,不乏算细之员,宜用来信之说。(《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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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下不矫激,不足以得美名;不要结,不足以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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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以陶冶而成;不可眼孔甚高,动谓无人可用。 (《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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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高位之道,约有三端:一曰,不与,谓若于己毫无交涉也。二曰,不终,古人所谓日慎一日,而恐其不终;盖居高履危,而能善其终者,鲜矣!三曰,不胜,古人所谓「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盖惟恐其不胜任也。「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方望溪言:「汉文帝之为君,时时有谦让,若不克居之意」;其有得于不胜之义者乎?孟子谓:「周公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其有得于惟恐不终之义者乎?(《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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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内,迭被殊恩,无功无德,忝窃至此,惭悚何极?惟当同心努力,仍就「拼命报国,侧身修行」八字上,切实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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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满意之选不可得,姑节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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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利之天下,强陵弱之天下,此岂今日始哉?盖从古已然矣!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昔余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曾国藩名言类钞·治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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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寡昧不资,不自振厉,恒资辅车以自强;故生平于友谊,兢兢焉尝自虑执德不宏。量既隘而不足以来天下之善,故不敢执一律求之:虽偏长薄善,苟其有裨于吾,未尝不博取焉以自资益。其有以谠言诤论陈于前者,即不必有当于吾,未尝不深感其意,以为彼之所以爱我者,异于众人泛然相遇之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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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事机之转,其始赖一二人者,默运于渊深微莫之中;而其后人亦为之和,天亦为之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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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兵不足深忧,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退缩者,果骧首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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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戈之后,自缙绅先生,下逮厮役走卒,皆宜有怵惕创痛之意,以惩前而毖后;若仍酣歌恒舞,事过忘忧,漫无悔祸之意,而各逞亡等之欲,则此间之乱萌,尚恐未能遽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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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百废莫举,千疮并溃,无可收拾;独赖此精忠耿耿之寸衷,与斯民相对于骨岳血渊之中。冀其塞绝横流之人欲,以挽回厌乱之天心,庶几万有一补。不然,但就局势而论之,则滔滔者,吾不知其所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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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直道而行,岂肯以机械崄巘与人相竞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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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入世已深,厌阅一种宽厚论说,模棱气象,养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世界!误人家国,已非一日!(《曾国藩名言类钞·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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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赠弟六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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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三达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来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吾见其远,曰高明;人见其粗,吾见其细,曰精明。高明者,譬如室中所见有限,登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舂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舂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断,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足养福。(《曾国藩名言类钞·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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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友夹持,虽懦夫亦有立志,予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予生平功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有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工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遽用慢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以是急思搬进城内,屏除一切,从事于克己之学。镜海、艮峰两先生,亦劝我急搬,而城外朋友,予亦有思常见者数人,如邵蕙西、吴子序、何子贞、陈岱云是也。蕙西尝言:「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我两人颇有此风味,故每见辄常谈不舍。子序之为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识见最大且精,尝教我云:「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此语正与予病相合,盖予所谓掘井而皆不及泉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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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得家书,知四弟、六弟未得人学。怅怅!然科名有无迟早,总由前定,丝毫不能勉强。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诵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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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德之事,难于尽言;至于修业以卫身,吾请言之:维生莫大于谋食,农、工、商,劳力以求食者也。士,劳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禄于朝、教授于乡,或为传食之客,或为入幕之宾,皆须计其所业,足以得食而无愧。科名,食禄之阶也,亦须计吾所业,将来不至尸位素餐,而后得科名而无愧!食之得不得——穷、通,由天作主;予、夺,由人作主;业之精、不精,由我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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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农果力耕,虽有饥馑,必有丰年;商果积货,虽有壅滞,必有通时;士果能精其业,安见其终不得科名哉?即终不得科名,又岂无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则特患业之不精耳!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不朽的家书·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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