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115288
1703115289
1703115290
此五岭与邓德明《南康记》五岭不同。又据岑仲勉先生考订,李昉所引《南唐记》亦不是邓德明的《南康记》,应为唐天宝时人的作品,因而此五岭应是唐人的说法[15]。
1703115291
1703115292
按《元和郡县图志》对五岭的叙述不够完整,因而学者对其不够重视,今人覃圣敏在《五岭辨正》一文中说:
1703115293
1703115294
李吉甫《元和郡县志》亦叙及五岭,惟有缺卷,仅见二岭:“越城峤,在(全义)县城(按:中华本无‘城’字)北三里,即五岭之最西岭也。”“萌渚峤在(冯乘)县北一百三十里,即五岭之第四岭也。”[16]
1703115295
1703115296
1703115297
1703115298
此外,由前引颜师古和章怀太子注文,可知唐人对于秦汉五岭,已经不能确知其指。不过,二人均以裴氏之说为审,又实为一说。
1703115299
1703115300
对比唐与唐以前五岭诸说,不难发现,唐五岭与南北朝时邓德明《南康记》、郦道元《水经注》、顾野王《舆地志》名号基本一致[17],五岭位置亦基本相同,惟第三岭都庞改为“江华郡永明岭”了。江华郡治今湖南道县西,与南北朝时都庞岭所在的蓝山县相去甚远。都庞岭的位置,由原来位于骑田、萌渚岭之间,转移到萌渚、越城岭之间了。这一变化是唐五岭较之前代记载的最大不同!
1703115301
1703115302
唐人对五岭及其位置的解释,不仅未能澄清唐以前五岭诸说,反倒又增添了新的说法。颜师古与章怀太子对于这些异说,大概也不能定夺,因而说:“领者,西自衡山之南,东穷于海,一山之限耳,而别标名则有五焉。”“一山之限”指的应当就是今天整个南岭山脉;“而别标名则有五”,是南岭又有五个子岭。二人没有辩证诸说,却都直接指认晋人裴渊的说法是正确的。
1703115303
1703115304
由上述分析可知,探讨“五岭”及其位置问题,不仅涉及五岭名号及具体空间分布,还应将时间因素考虑在内,也就是说,五岭及其位置,起码在唐以前,在不同的历史时段是各不相同的。只有综合把握时空因素,方有可能对五岭作全面的认识,“五岭”方能实至名归。
1703115305
1703115306
三 后人的探讨
1703115307
1703115308
唐以后,唐“五岭”的观念则逐渐为世人接受,遂成为一种固定的说法,并一直沿用至今。宋人王应麟《通鉴地理通释》:“秦南守五岭:塞上岭一也(今南安军大庾岭);骑田岭二也(今郴州腊岭);都庞岭三也(今道州永明岭);甿渚岭四也(今道州白芒岭);越城岭五也(今静江府北、永州南临源岭)。”[18]《明一统志》“南安府(大庾岭所在)……当五岭最东”;“都庞岭,在永明县北五十里,东北连掩山,西南连荆峡镇……一名永明岭。秦王翦降百越,以谪戍五万人守五岭,都庞其一也”;“越城岭,在兴安县北三里,即五岭之最西岭也。”[19]如文初所引,现代地理学对“五岭”及其位置的界定,正来源于唐人的“五岭”。
1703115309
1703115310
不过,由于五岭诸说差异较大,特别是唐代的五岭说与前代的说法矛盾之处非常明显,学者对“五岭”及其位置的探讨并未停止。宋人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说:
1703115311
1703115312
自秦世有五岭之说,皆指山名之。考之,乃入岭之途五耳,非必山也。自福建之汀,入广东之循、梅,一也;自江西之南安,逾大庾,入南雄,二也;自湖南之郴,入连,三也;自道入广西,之贺,四也;自全入静江,五也。[20]
1703115313
1703115314
1703115315
1703115316
在这里,周氏提到了从南宋福建路的汀州(治今福建长汀)进入广南东路循州(治今广东龙川县西)、梅州(治今广东梅州)的道路,并认为五岭非山岭之名,而应是五条入岭的通道。周氏的观点正确与否暂且不论,他以入岭之途,即交通路线的方法来阐释“五岭”,则为我们全面认识五岭及相关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
1703115317
1703115318
清代学者赵一清认同《水经注》的记载,并且认为郦道元的说法与邓德明的说法无关,邓德明的说法是错的。“按《后汉书·吴佑传》章怀注引《南康记》曰:五岭,南康大庾一也,桂阳甲骑二也,九真都庞三也,临贺萌渚四也,始安越峤五也。《广州记》则以为大庾一,始安二,临贺三,桂阳四,而以九真为揭阳,合为五岭。是注所言五岭之次与邓《记》合,第考班志,九真郡有都庞县。应劭曰,庞音龙。师古曰,音庞。而桂阳之部龙乃岭峤之名。王象之《舆地纪胜》曰,山之绝顶曰都逢,土人语讹曰庞也。不知都、部字相似,庞龙音相连,而强以都逢为土音。山之绝顶之说,殆因岭峤而傅会邪。此与九真之都庞县无涉,邓记误也。当以南平部龙为是。”[21]
1703115319
1703115320
杨守敬在《水经注疏》中,对五岭问题作了更为深入的考证:
1703115321
1703115322
《汉书·张耳传》师古曰:“裴氏《广州记》大庾、始安、临贺、桂阳、揭阳,是为五领。邓德明《南康记》,大庾领一也,桂阳骑田领二也,九真都庞领三也,临贺萌渚领四也,始安越城领五也。裴说是也。”《后汉书·吴佑传》章怀《注》引二书,亦以裴说为审,盖见邓《记》九真字不合也。不知邓数五岭,由东而西,则第三岭自当在骑田、萌渚之间。若九真之都庞已至极南,何得以为第三?此由南平都庞亦属桂阳,《记》蒙上省桂阳字。浅人不知,以为有脱文。但见九真有都庞县,遂加九真二字,非《记》原误也。至作都庞,毫无疑义。郦氏所言五岭之次与邓合,盖从邓说,此必作都庞,今本作部龙,乃以形近致误,此可望而知者也。[22]
1703115323
1703115324
1703115325
1703115326
杨氏进而批判了赵氏的说法:
1703115327
1703115328
赵氏拘于都庞之在九真,而云此以部龙为是,疏矣。宋本《寰宇记》,蓝山县,本汉南平也,有黄蘖山,今谓之都庞山,在县南九十里,即是五岭从东第三岭也。宋蓝山在今县北十五里。《通典》又谓都庞岭在永明县,与《注》异。[23]
1703115329
1703115330
1703115331
1703115332
按汉代桂阳郡南平县南邻桂阳县(治今广东连州),两县大概正以都庞岭为界。由于版本的缘故,有些版本的《水经注》记第三岭为“部龙”,杨氏对于赵氏的考证的批判,亦仅限于第三岭名号的争论,即第三岭究竟是都庞岭还是部龙岭?而对于第三岭的位置,他们并没有分歧,都认为应该在汉南平县(即宋蓝山县,治今湖南蓝山县北)境[24]。杨氏除认同《水经注》五岭的说法外,经过考证,还认为邓德明之说实际与郦氏观点一致,甚至是郦氏沿袭了邓氏的说法。由杨氏的考证,则唐以前对于五岭的具体解释,除裴渊《广州记》外,不仅五岭名号一致,甚至叙述的次序也都是由东往西。对于裴渊《广州记》的观点,杨氏大概认为错误明显,故没有加以论述。再以杨氏考订的邓德明“五岭”较之唐代“五岭”,可以发现,两说对于五岭为哪五岭,也是惊人的相同;两说的差异,仅仅是第三岭都庞的位置问题,可惜杨氏对这一问题没有作进一步考证。
1703115333
1703115334
近代的法国汉学家鄂卢梭(L.Aurouseau)主多岭说。鄂氏考证秦平南越诸事,首先涉及五岭问题。他认为都庞岭在九真不可信,唐人都庞岭的说法亦不足据,都庞岭“应以部庞(音龙)为是……此第三岭应是部山岭了。此山也在湖南省之南境,可是在蓝山县境,距钟水不远。质言之,在广东西北界附近,而处第二岭之西,第四岭之东。此第三岭应接连州江(广东),而由是直接通至番禺;可是他同第二第四两岭很近,虽然可以通到广东都会,然而不能直接达到一条重要的川流之上。他所经行的道路,不久便到北江同连州江汇流的处所,而与长沙、番禺的大道合而为一”,因而“此第三岭不甚重要”。鄂氏的观点与杨说有类似之处,但他同时并不否认裴渊的说法,认为第三岭的混乱,正是因其“不甚重要”,以致出现了“两种五岭”甚至“六岭”,“总而言之,此六岭,或此两种五岭,皆属两广北界不远的山岭。别言之,有五岭即在南岭山系之中,至若揭阳岭,则在近于广东海岸一小山系之中。”[25]
1703115335
1703115336
岑仲勉在评价鄂氏的著作时,也对五岭进行了考证,认为“五岭之解释,实随北方势力之消长而变迁;揭阳者,鄂氏所谓西汉自闽入粤之通道,亦最古之说也,故裴氏主之。迨晋穆永和四年(348年),升平三年(359年),两破林邑,孝武太元六年(381年),杜瑗平九真之乱,安帝隆安三年(399年),又败范达,宋文元嘉二十三年(446年),檀和之大伐林邑,百年之内,屡耀兵威,释五岭者随势力伸张,遂由岭东之揭阳,移为交南之都庞,固顺其自然之趋势者矣。”“《水经注》‘部龙之峤’,或作都庞,鄂氏持此为否认九真之证;然道元北人,说许有误,且其书迟于德明当可百年,宋而后交南汉族,势力渐削,沿至中唐,遂代以南方无显然出路之永明岭,得非五岭解释,随民族消长而嬗变耶。”岑氏没有轻易否认历代有关五岭的说法,认为五岭诸说都是对某一历史时期真实情况的反映,“九真”非衍文,“九真都庞”确实存在,五岭并非全部位于今南岭山脉之中,“五岭解释,应随历史之变化,作自然观也。”[26]
1703115337
[
上一页 ]
[ :1.70311528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