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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则相反,虽然它与狐相似,但它的栖息地一般以低中海拔为主,更多是生活在气候比较温暖的地区,所以魏晋时狸精多出现在南方地区。在田中耕种的麋村民黄审发现女狸是在句容县(今江苏境内)。晋太元中,瓦棺佛图前淳于矜碰到女狸精是在石头城(今南京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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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巴蜀、长安一带是唐代女虎精经常出没的场所,这也符合汉唐老虎的分布状况。唐代以前巴蜀、长安地区就是老虎经常出没的地方。秦昭襄王时,“白虎为害,自秦、蜀、巴、汉患之”[68]。而随着生态环境的变化,老虎在唐代的分布遍及黄河、淮河、长江、珠江流域及云贵高原,活动范围扩大。但关中、长安、巴蜀一带仍是老虎分布的主要区域[69]。正如时人所说,“涪州界多虎暴”[70]、“渝州多虎暴”[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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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唐时女龟、鼍精、蛟精出没的地方也符合当时龟、鼍、蛟生活的自然环境。在距今七千多年前至公元后二百多年期间,中国的气候比较暖,黄河下游气候比现在暖和,湖泊比较多,土质疏松,是鼍、蛟的主要生存地区。而汉魏、南北朝时期,由于气候转冷,河湖沼泽也有所减少,人口增加,使原本生活在黄河下游的鼍、蛟趋于灭绝,长江中下游广大地区则更适合其生存[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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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水性的女性精怪多生活在南方地域。文中与许汉阳把酒寻欢、富有情调的龙女,生活在洪、饶之间的湖泊中;唐代永泰年间将一少年诱惑入水中的蛟女,出没在苏州的水域间;王蜀时期行走人间的蛟女,乃是在柳州江边徘徊。这些多符合水族类的自然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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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类的女性精怪多在出产金银的地方出现,如文中章乙遇见白金变幻的女子发生在宜春郡,蔡彦卿遇见白金美女则是在庐州。金石类女性精怪的地域性则与唐代金银矿产的分布有关联,文中的宜春郡、庐州都是唐代出产金、银的地方[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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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唐代城市环境也影响了女性精怪的地域性。具体来说,就是优良的城市环境吸引了大批女性生活在大中城市里,间接影响了唐人创作视野中女性精怪的分布,这也是大中城市女性精怪出现频率比较高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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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城市的发展极大满足了人类生存居住的需要,城市良好的生存空间吸引大批中外人士来此经商、定居,他们出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其中也包括女性群体。如长安是唐代的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也是达官贵人的集中区域,更是各种物品的集散地和消费地。许多中外商人、民间百姓云集于此,形成一片繁荣昌盛气象。同时,长安也是唐代妇女的大好舞台。《广记》卷三九九“八角井”条描写了公主游行长安街道的故事,“景公寺前街中,旧有巨井,俗呼为八角井,唐元和初,有公主夏中过,见百姓方汲,令从婢从银棱碗就井承水”。长安是贵妇人的天堂,但同时也是贫穷女性生存的地方。《广记》卷一九六“潘将军”条记载长安城内有母女以为人缝纫为生,“衣装蓝缕”,看来多有穷妇人流落长安街头。可以说,上自后妃公主,下至农妇村姑,以及卖身献艺的娼妓歌女,还有侠女、烈女、孝女、胡女、女尼、女冠,各色女性都充斥其间,构成了一幅长安城的艳丽图。因此类似长安这样环境优良的城市,成为当时各类女性纷纷趋向的地方,也就为唐人创作各类各样的女性精怪提供了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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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汉唐蓄养业、瓷器业、种植业的普及为汉唐人创作带来了想象空间,影响了女性猪精、鸡精、羊精、瓷器精、花精的出现。自先秦时期,猪就已经成为人们畜养的动物之一,两汉时,形成了华南猪、华北猪、四川猪、大伦庄猪、贵州猪五大种类,遍布全国各地。魏晋南北朝以后,随着气候变冷,降水量减少,使得养猪业由放牧为主向圈养转化。隋唐时期,小规模家养猪更为普遍,成为当时农民的一项主要的副业[74]。故《朝野佥载》记载,“洪州有人蓄猪致富,因号猪为乌金。”表明了当时民间社会畜养猪的普遍性。至于羊、鸡等也都成为当时民间常见的畜养物,广泛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75]。制瓷业方面,唐代无论在规模、技术、艺术上都超越前代,越州生产的瓷器遍及大江南北,成为唐代六大青瓷窑之一,因此越州瓷器会作怪。猪、羊、鸡、瓷器等变幻女性行走人间,可以说正是当时畜养业、瓷器业、种植业的普及这一大社会原因影响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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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在汉唐人的视野中,女性与世界万物之间有着一种神秘的关联,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在一定条件下,女性皆可以与之互相变幻,行走于汉唐时期的人世间。从种类上来说,汉唐女性精变涉及兽类、鸟类、水族类、草木类、金银类、日用杂类等40多种,大致包括了时人所能接触到的物象,上有天上飞的,下有水里游的,中有地上跑的、草里蹦的,还有百姓日常所用的器物。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汉唐女性精变来自社会的真实物象,后经过文人的丰富想象,创作出一个个极为人性化的女性精怪。但是这种人格化女性精变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而是在中国先秦文化的“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物老为怪”思想的影响下,融合外来佛教文化、胡人文化、周边少数民族文化、本土道教文化等几大要素,再结合汉唐人的聪明才智,融会贯通,成为中国文化中的亮丽风景线。因此,从梳理文化脉络、探寻文化含义的角度说,汉唐女性精怪形象是中国古代女性精怪文化的繁盛期、定型期,宋元以后的许多富有人性的女精怪多来源于此,它为宋元以降女性精变故事的成熟与完善奠定了非常深厚的文化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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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原文中部分内容曾发表在《中国传统文化辑刊》第1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黑龙江民族丛刊》2008年第1期。此次进行了较大修改,并增加了汉魏时期女性精变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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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较早涉及精怪研究的有,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江绍原:《中国古代旅行之研究》,台湾商务印书馆,1966;内田道夫:《妖狐》,《集刊东洋学》卷六,1961;西冈晴彦:《狐妖考——唐代小说にあナる狐》,《东京支那学报》1968年6月,等等。20世纪70年代后研究增多,宏观研究有,李丰懋:《六朝精怪传说与道教法术思想》,《中国古典小说研究专集》三,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1;黄心颖:《〈广记〉精怪类初探》,《台湾辅仁大学中研所学刊》第6期,1996;潘丽珠:《唐传奇中的变形故事初探》,《国文学报》第24期,1995;刘仲宇:《中国精怪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朱迪光:《中国古代精怪故事中的精怪人化》,《衡阳师范专科学报》1997年第4期;杨国荣:《唐代精怪小说略说》,《闽西职业大学学报》2002年第4期;张智华:《中国文学中精灵形象的演变与发展》,《中国社会科学》2000年第4期;近藤春雄:《中国の怪奇と美女——志怪 传奇の世界》,东京武藏野书院,1992;韦凤娟:《精怪“人形化”的文化解读》,《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第1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曹刚华:《美女与野兽:唐代女性精变略论考》,《传统中国研究集刊》第1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王立:《佛经文学与古代小说母题比较研究》,昆仑出版社,2006;王青:《西域文化影响下的中古小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林富士:《人间之魅——汉唐之间“精魅”故事析论》,《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78本,第1分,2007;张美娟、张美华:《〈广记〉中的唐代女性精怪与少数民族文化论考——以狐、虎、狼为例》,《黑龙江民族丛刊》2007年第1期,等等。个案研究关于狐精有,山民:《狐狸信仰之谜》,学苑出版社,1994;李剑国:《中国狐文化》,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段塔丽:《唐代狐狸精迷信盛行原因初探》,《陜西师大学报哲社版》1991年第1期;陈宏:《狐狸精原形的文化阐释》,《北方论丛》1995年第2期;韦凤娟:《另类的修炼——六朝狐精故事与魏晋神仙道教》,《文学遗产》2006年第1期;王伟:《〈广异记〉狐精现象初探》,《泰山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等等。关于虎精有,陈盈妃:《〈太平广记〉中唐人虎类小说探究》,《辅大中研所学报》1994年6月;刘淑萍:《〈太平广记〉里的虎》,《中国典籍与文化》2002年第4期;上尾龙介:《人虎传ど山月记》,《中国文学论集》1974年5月;孙正国:《人虎缘故事的文化解读》,《荆州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第6期,等等。关于龙女有,白化文:《龙女故事的来龙去脉》,《文学遗产》1992年第3期;刘守华:《中印龙女报恩故事比较》,《中国比较文学》1999年第3期,等等。关于金银变化的有,王立:《中古译佛经与古代小说金银变化母题》,《南开学报》2004年第3期,等等。博硕士学位论文有,李成甲:《〈太平广记〉中动物变怪故事的研究》,陕西师范大学1996年硕士论文;陈昱珍:《唐宋小说中变形题材之研究——以〈太平广记〉与〈夷坚志〉为主〉》,中国文化大学2000年博士论文;刘爱梅:《人虎之间——论唐代虎类小说的渊源及形象特征》,湘潭大学2002年硕士论文;刘淑萍:《〈太平广记〉狐类、龙类、虎类研究》,陕西师范大学2003年硕士论文;何胜莉:《中国古代化身型虎故事研究》,四川大学2003年硕士论文;张洪英:《唐代蛇故事研究》,四川大学2004年硕士论文;李传江:《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中的蛇文化探究》,南京师范大学2004年硕士论文,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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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四七“说狐”条,中华书局,1961,第3652页。以下所引《太平广记》史料,皆为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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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一“僧晏通”条,第36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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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一“李黁”条,第36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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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四七“上官翼”条,第36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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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四“计真”条,第37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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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二“任氏”条,第36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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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二“任氏”条,第36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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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一“李黁”条,第36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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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三“李令绪”条,第37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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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一“王璿”条,第36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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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参见(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四五〇、卷四五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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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参见《西京杂记》卷三、《太平广记》卷四五〇“杨氏女”条、《太平广记》卷四四九“韦明府”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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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参见(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二八四“周眕奴”条、卷七六“赵廓”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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