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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 北凉石塔与“七佛一菩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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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犍陀罗八面体佛塔相比较，北凉石塔的八面体部分普遍增高，而且不见方形塔基。学者们在讨论时，往往把八面体部分当做石塔的塔基，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笔者注意到，一些北凉石塔的八面体下还残存榫头，诸如白双咀塔、高善穆塔、田弘塔、王具坚塔等，所以此类佛塔下面必有塔基。根据犍陀罗八面体佛塔的形制，这类佛塔的塔基应是方形的。甘肃庆阳石窟北魏时期的北一号窟和泾川王母宫北魏石窟的八面体中心塔柱，完全可以证实笔者的推论（图七）[29]。显然，甘肃东部这两座石窟的中心塔柱，与北凉石塔一脉相承，属于“八面体佛塔”。八面体每面装饰的佛像，在犍陀罗和北凉石塔上只是一尊佛像，在庆阳石窟则发展为一佛二菩萨。中心柱下层方形部分，无疑模仿原来的方形塔基。因此，北凉石塔应是先整体雕刻出八面体以上的部分，再通过榫头安置在方形塔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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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七 甘肃东部北魏石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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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发现相当重要，有助于说明中心柱窟的性质。关于中国的中心柱窟是否源于印度的塔庙窟，学界一直存在争议。有的学者认为中心柱的存在是出于建筑学的考虑[30]。甘肃东部北魏石窟的八面体中心塔柱与北凉石塔相互印证，说明中心柱实际上是仿照佛塔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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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楼兰八面体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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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前文讨论的，八面体佛塔起源于犍陀罗，又在北凉佛塔中大量出现，而二者的过渡环节是新疆楼兰的八面体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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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年，斯文·赫定在他的第三次中亚探险中，在罗布泊北岸发现了楼兰古城，后来被斯坦因编号为楼兰LA古城。楼兰古城东北角的八面体佛塔被斯坦因编号为LA.X，保存得较好，矗立在地面上的部分仍高达10米多，是整个LA城的制高点[31]。城外还留有几座塔基，但是保存状况十分不好，现已无法看出原貌，不在我们讨论范围。楼兰八面体佛塔是连接犍陀罗佛塔与北凉石塔的重要桥梁，但是它的重要学术价值一直为前人所忽略。我们先确定这座佛塔的年代，然后讨论它在中国佛塔发展史上所起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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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八 楼兰八面体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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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调查，楼兰LA.X佛塔位于楼兰古城东北角，由土坯和红柳枝夹筑而成，残高10.4米。最下面有一层土坯砌筑的底座，上为方形塔基，皆夯土构筑，呈叠涩状，共分为三层。塔基上散落着一些圆木和方木，似为原来的建筑遗物。塔基的夯土内混杂有陶片，有的地方夹杂土块。外面用土坯包边，南侧有用土坯砌筑供人攀登的阶梯（图八）[32]。斯坦因调查楼兰佛塔时，塔基之上尚可看出八面体结构（如今已看不出原貌）和圆柱形塔身，再向上则是覆钵部分，也已极度损坏[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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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佛塔形制上看，楼兰八面体佛塔基本采用的是典型的犍陀罗样式，佛塔平面呈方形，基座、圆柱形塔身、相轮与伞盖三部分各占据整座塔的1/3。丽艾广泛收集了塔里木盆地的佛塔资料，认为这类佛塔在公元2～4世纪流行于塔里木盆地[34]。犍陀罗古尔达拉佛塔与楼兰佛塔十分相似，一侧尚保存有供人攀登的阶梯，年代约在公元2～3世纪。楼兰佛塔只是多了八面体部分，年代与古尔达拉佛塔相近或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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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楼兰佛塔附近还出土了一些佛教法器，为我们判断楼兰佛塔的年代提供了佐证。例如，斯文·赫定在距离楼兰佛塔不远的LA.II遗址，采集到一件坐佛木雕，残存六个佛龛，每龛内一尊佛像，都有头光和背光，结跏趺坐，禅定印，着通肩大衣，衣边从双腿中垂下，平底座（图九：1）。这种坐佛雕像常见于犍陀罗佛塔塔身装饰，如前文提到的罗里延唐盖公元2～3世纪的供养佛塔塔身浮雕（图一：5）。哈达和秣菟罗八面体佛塔上也有坐佛装饰。不过，楼兰木雕佛像出现头光和背光，年代相对较晚，不早于公元4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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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九 楼兰古城出土遗物[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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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佛题材的造像在楼兰十分流行，在楼兰LA西北部的LB遗址也有发现[36]。丽艾推测这件木雕原来可能是“过去七佛”或“十方佛”[37]。不过，这件木雕与哈达、秣菟罗八面体佛塔上装饰的佛像更为相似，我们推测可能属于“过去七佛”或“七佛一菩萨”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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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斯文·赫定在佛塔LA.X附近曾发现一件青铜香炉，子母口，器表装饰莲瓣纹（图九：2）[38]。犍陀罗艺术中，莲花图案由塞人工匠从印度艺术引入，后来被模式化，形成三角尖的莲瓣模样，常常用于装饰实用器物。塔克西拉达摩罗吉卡佛塔中出土的遗物匣，很多都装饰着模式化的莲瓣纹，年代为1～2世纪（图十：1）。从纹饰看，楼兰香炉的年代不早于公元2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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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 犍陀罗艺术品[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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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楼兰考古队在楼兰古城调查时，还发现一些带有犍陀罗艺术风格的遗物。一件是形制特异的陶灯（图九：3），法国考古队在犍陀罗发现过一件公元3世纪的陶塑，表现一个女子手持陶灯，几乎与楼兰古城所出陶灯一模一样（图十：2）。另一件是红铜釜，直口，折肩，附有对称的纽耳，鼓腹，圜底，壁薄如纸（图九：4），与巴基斯坦斯瓦特博物馆收藏的一件红铜釜非常相似（图十：3）。第三件是彩色四瓣花木雕，花瓣为尖圆形，衬有分叉的花萼（图九：5）。四瓣花装饰出现较早，公元前11世纪的帕提亚王宫中的铺地砖已采用四瓣花装饰。犍陀罗艺术大量使用四瓣花装饰，但是这种带有分叉花萼的四瓣花出现较晚，我们可以在柏林印度艺术博物馆藏公元2～3世纪的犍陀罗雕塑作品中见到（图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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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佛塔与这些犍陀罗艺术风格的文物存在共存关系，年代大致相仿。据以上讨论，楼兰八面体佛塔的年代与哈达八面体佛塔相近，可能在公元4世纪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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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是中国早期佛教的一个重要传播中心。从东汉后期开始，楼兰在敦煌太守治下[40]。显然，八面体佛塔起源于犍陀罗，然后通过楼兰传入河西走廊，并为凉州僧人普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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