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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出〔郑〕注,使镇凤翔,外为助援,擢所厚善,分总兵柄。于是王璠为太原节度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罗立言权京兆尹,韩约金吾将军,李孝本御史中丞。阴许璠、行余多募士,及金吾台府卒劫以为用。〔大和九年〕十一月壬戌(二十一日)帝(文宗)御紫宸殿,约奏:“甘露降金吾左仗树。”〔帝〕辇如含元殿,诏宰相群臣往视,还,训奏:“非甘露。”帝顾中尉仇士良、鱼弘志等验之。训因欲闭止诸宦人,使无逸者。时璠、行余皆辞赴镇,兵列丹凤门外。训传呼曰:“两镇军入受诏旨!”闻者趋入,邠宁军不至,宦人至仗所,会风动庑幕,见执兵者,士良等惊走出。阍者将阖扉,为宦侍叱争,不及闭。训急,连呼金吾兵曰:“卫乘舆者,人赐钱百千!”于是有随训入者。宦人曰:“事急矣!”即扶辇,决罘罳下殿趋。训攀辇曰:“陛下不可去!”士良曰:“李训反。”帝曰:“训不反。”士良手搏训而踬,训压之,将引刀靴中,救至,士良免。立言、孝本领众四百东西来上殿,与金吾士纵击,宦官死数十人。训持辇愈急,至宣政门,宦人郗志荣揕训,仆之,辇入东上阁即闭,宫中呼万岁。会士良遣神策副使刘泰伦、陈君奕等率卫士五百挺兵出,所值辄杀,杀诸司史六七百人,复分兵屯诸宫门,捕训党千余人,斩四方馆,流血成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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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李德裕尝言:“天下有常势,北军是也。”训因王守澄以进,此时出入北军,若以上意说诸将,易如靡风,而反以台府抱关游徼抗中人,以搏精兵,其死宜哉!文宗尝称训天下奇才。德裕曰:“训曾不得齿徒隶,尚何才之云?”世以德裕言为然。(寅恪案:李德裕语见其所著《穷愁志奇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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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恪案:此甘露事变之一幕悲剧也。当时中央政权寄托于皇帝之一身,发号施令必用其名义,故政权之争,其成败关键在能否劫持皇帝一人而判定。夫皇帝之身既在北军宦官掌握之内,若不以南衙台府抱关游徼敌抗神策禁旅,则当日长安城中,将用何等兵卒与之角逐乎?此甘露变后所以仅余以藩镇武力对抗阉寺北军之唯一途径,是即崔淄郎之所取用而奏效,但为当世及后世所诟病者也。至谓“以上意说〔北军〕诸将,易如靡风”,则天下事谈何容易!在大和之前即永贞之时,王叔文尝谋夺阉寺兵柄,举用范希朝韩泰,卒无所成(事见韩愈《顺宗实录》五及《旧唐书》一三五、《新唐书》一六八《王叔文传》),况文宗朝宦官盘踞把持之牢固更有甚于顺宗时者乎?而韩退之《永贞行》(《昌黎集》三)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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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太皇(顺宗)谅阴未出令,小人乘时偷国柄。北军百万虎与貔,天子自将非他师。(寅恪案:神策军实宦官所将耳,非天子自将也,退之此语无乃欺人之甚耶?)一朝夺印付私党,懔懔朝士何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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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俱文珍私党之诬词,非公允之论也。然则李训实为“天下奇才”,文宗之语殊非过誉,较当日外朝士大夫牛李党人之甘心作阉寺附属品者,固有不同矣。李文饶挟私嫌,其言不足信,后之史家何可据之,而以成败论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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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二四五“大和九年十一月壬戌即二十一日”甘露事变,其结论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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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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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道其实也。至文宗几为阉寺所废,如皮光业《见闻录》之所言者(见《通鉴考异》“大和九年十一月”条及《唐语林》三《方正类》,《新唐书》二〇七《宦者传下·仇士良传》末),固有末谛,已为司马君实所指出。但自此以后,唐代皇位之继承完全决于宦官之手,而外朝宰相唯有服从一点,若取下列史料证之,则更无可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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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语林》七《补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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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宗崩,内官定策立懿宗,入中书商议,命宰臣署状,宰相将有不同者。夏侯孜曰:“三十年前外大臣得与禁中事,三十年以来外大臣固不得知。但是李氏子孙,内大臣定,外大臣即北面事之,安有是非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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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新唐书》一八二《李珏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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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庄恪太子薨,帝(文宗)属意陈王(成美),已而武宗即位,人皆为危之。珏曰:“臣下知奉所言,安与禁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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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甘露事变在文宗大和九年,即公元八三五年。宣宗崩于大中十三年,即公元八五九年,夏侯孜所谓“三十年”者,乃约略举成数言之。又李珏之事与夏侯孜不同,其语之意旨亦异。然可据以证知自开成后所谓“建桓立顺,功归贵臣”(刘梦得语,见前引),而外朝宰相固绝难与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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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一七下《文宗纪》(参《旧唐书》一七五、《新唐书》八二《陈王成美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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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六年十月庚子诏:鲁王永宜册为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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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成〕三年九月壬戌上(文宗)以皇太子慢游败度,欲废之。中丞狄兼谟垂涕切谏。是夜移太子于少阳院,杀太子宫人左右数十人。十月庚子皇太子薨于少阳院,谥庄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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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成〕四年十月丙寅制:以敬宗第六男成美为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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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成〕五年春正月戊寅朔上不康,不受朝贺。己卯诏立亲弟颍王瀍为皇太弟,权勾当军国事,皇太子复为陈王。辛巳上崩于大明宫之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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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书一八上《武宗纪》(《新唐书》八《武宗纪》同,并参考《旧唐书》一七五、《新唐书》八二《陈王成美传》)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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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宗讳炎,穆宗第五子,本名瀍。文宗以敬宗子陈王成美为皇太子。〔开成〕五年正月二日文宗暴疾,宰相李珏、知枢密刘弘逸奉密旨:以皇太子监国。两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矫诏迎颍王于十六宅,立为皇太弟。四日文宗崩,皇太弟即皇帝位。陈王成美、安王溶殂于邸第。初,杨贤妃有宠于文宗,而庄恪太子母王妃失宠怨望,为杨妃所谮,王妃死,太子废。及开成末年,帝多疾,无嗣,贤妃请以安王溶嗣,帝谋于宰臣李珏,珏非之,乃立陈王。至是,仇士良欲归功于己,乃发安王旧事,故二王与贤妃皆死。以开府右军中尉仇士良封楚国公,左军中尉鱼弘志为韩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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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八二《庄恪太子永传》(《旧唐书》一七五《庄恪太子永传》同)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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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六年立为皇太子,母(王德妃)爱弛,杨贤妃方幸,数谮之,帝(文宗)震怒,群臣连章论救,〔帝〕意少释,然太子终不能自白其谗,是年(开成三年)暴薨。(寅恪案:《日本僧圆仁入唐求法记》亦有杀皇太子之记述,可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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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二四六“会昌元年三月”条(参《新唐书》一〇七《宦者传上·仇士良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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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知枢密刘弘逸、薛季棱有宠于文宗,仇士良恶之。上(武宗)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杨嗣复出为湖南观察使,李珏出为桂管观察使。士良屡谮弘逸等于上,劝上诛之,乙未赐弘逸、季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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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固《幽闲鼓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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