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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加州伯克利分校商学院的学生。20世纪60年代，加州伯克利是“言论自由运动”的发源地。至今，校门口的街上，仍随处可见留着莫西干发型和浑身铆钉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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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所学校，李一佳似乎已很难相信，人还有按常规思考的理由，还有跟别人保持一致的必要。“我有一种力量感，有勇气，认为自己感觉对的事就可以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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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他与朋友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一起去参加聚会。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他却决定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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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有咖喱的味道。”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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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就凑合凑合吧，不会坐多久的，总共就没多远，好不？”朋友央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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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去了。”他依然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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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吗？你不也会随地吐痰吗？你怎么就不能忍受一下这么点味儿呢？”朋友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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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期间，李一佳更是当面拒绝了老板交代给他的一些翻译和推销的活儿——“都是些没有技术含量，无法体现价值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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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这样，苛求生活，苛求收获，骄傲地朝着“伟大”一路狂奔。只是，他这样一个勇气十足的人，并不讨人喜欢，尤其是中国学生。在中国留学生的聚会里，越来越少见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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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还可以回去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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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林能够理解Jusitn、王君和李一佳那种“放大镜下的特权感”，但这种优越意识往往会变成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也让自己和别人的关系变得尴尬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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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岁考入大学少年班的宋林，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感到了压力。班主任老师致辞时说：“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培养两三个像钱学森那样的人才。”当时30个少年班的学生在洗耳恭听。有人犯嘀咕，两三个？那剩下的二十多个呢？他们可全是万里挑一选送进来的，社会上称他们为“天才”，他们也在这种称谓下感受到了一种“特权感”，几乎认为自己可以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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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觉得，如果成不了伟人，如果不能尽快展示出自己是一块伟人的料，那就是极大的挫败。”宋林对此感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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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老师说：“你们都很聪明，你们要拼的就是谁能适应，谁能适应谁就能成功。”有能适应的，必然就有不能适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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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开始长期逃学；有人躲在暗处到处用石子掷人；有人把寝室的门拆了燃起篝火向路过的女孩儿吹口哨；有人在考试不及格的梦醒时分尖叫并把别人摇醒；有人因为听见隔壁在低声私语就冲过去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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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学期结束，根据“淘汰制”，30人要淘汰10人。“最后的那10个就这样消失了。”宋林说，“这是最让我感到不满的一种机制，它制造了无端的竞争。30个都是很不错的人，非要让10个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差生。遭淘汰的那些人，我几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这些孩子就像燃完的烟花，一闪即逝，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仿佛他们存在的过去都毫无意义，也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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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林是第17名。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讲“龟兔赛跑”的故事。第二个学期，20个人淘汰5人，他是第13名。老师惊诧这个进步不大但总是卡在淘汰边缘的孩子怎么总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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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清楚自己需要花多少时间学习，就能不被淘汰，这样就够了。我还想做点别的事情。1/6的时间学习，1/2的时间去练武术和太极，1/3的时间玩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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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林像一个奔跑在看台上的选手，他没有给“淘汰制”伤害他的机会，但他还是被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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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喜欢采用罚钱的方式，迟到、违反纪律都要被罚。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是罚站，而是罚钱。”“班主任老师”这个角色，几乎是少年班学生眼里成人世界的表征和意义。“这种方式深深地伤害了我。后来调来的班主任老师是校长的夫人，她不罚钱，人也和蔼，可是对我们的生活不常过问。有的男生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才洗一次澡。他们把澡票都跟女生兑粮票了，因为长身体吃不饱，经常处于半饥饿状态。”不过，宋林说起少年班，也有些美好的回忆，比如在打群架的时刻，体会一种人与人之间团结和亲密的关系，感受一种“战壕式”的温暖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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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日子过了两年，宋林跟随母亲到牛津小镇，与他在当地做访问学者的父亲团聚，密西西比的这片土地对宋林人格的重铸产生了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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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学有不少都是牛仔，他们普遍成绩平平。但当他们驰骋在牧场里，他们的身体就洋溢出野性的魅力和朴实的生命力。“他们独立、勇敢、坚强、简单。他们的生活平静、快乐，邻里关系也相当融洽。”这样的风情，让宋林看到了文明的另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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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一个接到地气的人。大不了，我也可以回去放牛。”这条底线听上去开阔而柔软，想象起来，就让人如沐阳光。这样一来，求全，或许未必就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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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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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林在纽约的冷泉港实验室和波士顿麻省理工学院一共做了八年博士后。“我喜欢波士顿古老的文化氛围，但因为有哈佛和麻省理工学院这样的名校在，势利气息也比较盛行。有一些人急功近利，很有攻击性。有一些不幸的女人，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场和范儿，就几乎没有人爱她。当然，我更加讨厌纽约，它像傲气的波士顿一样势利，却又不像波士顿那么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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