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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夫死不肯改嫁,自割一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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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流:夫死不肯改嫁,投河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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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乌、袁福:夫死不肯改嫁,父母逼迫,遂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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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子动不动就割发残身,以抗拒亲族要她们改嫁的压力,正说明当时广汉地方礼教尚弱——要是在明、清时的中原,她们不肯改嫁只会受到热烈支持。任乃强说上述诸女之行是“落后社会初慕封建文化之征象”【1】,确实有理。而在宋、明道学家看来,她们皆为“烈妇”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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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唐诗中考察“节”、“烈”是极有兴味之事,可惜这里不便过于展开。在孟郊诗集中,可以听到“地道”的道学声调:“贞妇贵徇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井中水。”(《烈女操》)“一女事一夫,安可再移天?”(《去妇》)有一位女郎程长文,遭人强暴而反抗,结果自己却下了狱(大约是“防卫过当”杀死了歹徒?),写了一首《书情上使君》的歌行,自诉冤情。这诗在当时就传诵出名,唐人的诗选集《又玄集》、《才调集》中都入选。中有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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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暴之男何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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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白刃向帘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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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任从刀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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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岂受中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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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匪石情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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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夺秋霜意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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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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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严章难可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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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心事向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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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洗雪出圆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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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信白圭无点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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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示歹徒并未能得逞,她还是“白圭无点缺”。看来她很在乎她的处女贞操。但要让后世冷酷无情的道学家看来,程女郎未能一死,纵仍“完璧”,也不值得表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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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孟郊和程女郎的诗,不要以为他们就是宋、明道学家的同志,因为唐人心目中的“节”很可能与后世颇不相同,这可以由张籍那首极有名的《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中看出。此诗本意是婉拒割据藩镇李师道的征召,这一点古来都无异议,问题出在“节妇”的比喻上。张籍当然认为这个假想的女子是节妇无疑,北宋初姚铉编《唐文粹》,也将此诗收于“贞节”类中,承认她是“贞节”的。但到了明、清文人眼里,她就大有问题了:“事夫誓拟同生死”当然是“起码的觉悟”;可是“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不就显出她心有所动、意有所悔了么?于是明、清文人开始怀疑、否认她是“节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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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妇之节,不几岌岌乎?(唐汝询《唐诗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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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妇之节危矣哉!(贺贻孙《水田居诗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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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玩辞意,恐失节妇之旨,故不录。(沈德潜《唐诗别裁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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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沈德潜否定这位假想女子的“节妇”资格之后,后来的许多唐诗选本都不再入选此诗。在那些戴着道学眼镜的明、清文人看来,这位既忠于丈夫、又通情达理能够尊重求爱者感情的唐代节妇是大大不够格的;她应该“还君明珠恨君意,闭门自咎涕涟涟”(瞿佑《续还珠吟》)。还是徐增明白唐人观念与后世道学家大不相同,在《而庵说唐诗》中有持平之论:“君子之道,贵在守己,不恶人妄为。若在今人,则怒形于色,掷珠痛骂矣。”仅此一诗,已可看出宋儒大倡礼教前后“贞节”观念的转变之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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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节”、“烈”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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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上一章已经听方苞抱怨过宋以前“节”、“烈”太少,但自“程子一言乃震动乎宇宙”之后,果然日益多起来。明太祖下诏:“民间寡妇,三十以前亡夫守制,五十以后不改节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将“守节”与女方家族的经济利益挂起钩来——因为促寡妇改嫁的动力通常都来自女家。“旌表节烈”遂定为常规,《明史·列女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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