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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行政业务有相应配套不同,党委政府给下级的政治任务是“干”任务,完成任务所需的资源需要下级自行筹措。但是,政治任务蕴含政治激励,包括单项表彰、评先评优、荣誉称号、领导认可、提拔重用等,这些都会给予下级单位主要领导较强的激励。还有些政治任务完成之后,上级党委政府会给予下级党委政府经济激励,包括财政分成、税收返还、单项奖励等。所以,政治任务在完成过程中“事责权利”不匹配,但最终结果是匹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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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下级单位没有按时保质保量地完成政治任务,或对政治任务表现出不上心,上级党委政府就会对下级单位及其主要领导给予政治问责。对政治任务完成情况的考核是硬考核,并作为上级党委政府评价下级单位及其主要领导工作情况的最主要指标。政治问责是上级党委政府实现政策目标的主要约束机制,会给下级单位主要领导带来较大的政治风险。在实践中,即便没有被问责,但只要下级领导给上级党委政府主要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会给自己带来较大的政治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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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下级主要领导为了向上级党委政府表明政治态度,或发送政绩信号,会在政治任务上“层层加码”和自我加码,在政治任务的数量、标准和时限上提高要求。政治任务有中央省市层级政治任务和本辖区层级政治任务之分。辖区层级政治任务是辖区内主要领导认为重要并自主设置的政治任务。体制运行的逻辑是,越是顶头上级党委政府(县委书记)重视的事情,就越涉及下级主要领导(乡镇党委书记)的官帽子,后者也就越会当作“重中之重”来办。比如,县委书记把创市卫、省卫、国卫作为自己任期内的亮点工作来推动,下面的乡镇党委书记就必须把“创卫”当作头等大事来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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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业务与政治任务在事务性质、权威类型、激励方式、约束机制等方面有较大区别(见表2-1),但也有较密切的联系。政治任务是涉及多部门、带有综合性,并被党委政府遴选出来的重要的行政业务。政治任务需要调动各单位的资源予以完成。有些政治任务是阶段性的,在进行集中攻关、运动式治理之后,党委政府会把任务分解给相关部门,转化为这些部门的行政业务,由它们进行专业化、常规性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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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2-1 行政业务与政治任务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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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任务变化:由少向多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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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域治理中,治理事务的变化呈现行政业务向政治任务转化、政治任务的数量由少向多转化的趋势。当治理事务主要是行政业务、政治任务数量少时,乡镇站办所工作人员可以按部就班地完成本部门的行政业务,乡镇主要领导则将主要的时间、精力、注意力放在完成政治任务上。完成政治任务,除了要调动乡镇最优质的物力、财力等资源外,还要调动站办所的人力资源。乡镇主要的政治任务包括长期存在的农业税费征收、计划生育、招商引资、信访维稳等,也有阶段性的各种整治任务,即运动式治理。总体来说,政治任务数量较少,而且完成政治任务也有时段性,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应对政治任务。比如农业税费征收,一般春秋两次集中征缴;计划生育也是集中行动;阶段性整治工作则更是时段性的。所以,在一年里,乡镇工作人员有的时候忙得团团转,有的时候闲得无所事事。完成一个阶段的政治任务后,可以喘口气歇一段时间,再接着干另外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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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乡镇工作有轻重、缓急、主次、本末之分,乡镇主要的力量放在几件重要的事情上,其余力量则用于做业务工作。这样,无论是主要领导还是一般干部,都不会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所有工作都能够很好地应对过来,业务工作马马虎虎,政治任务争先创优,乐此不疲。乡镇主要领导有较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思考辖区内的战略问题,可以把政治任务想透、钻精、做细。驻村干部有较多的时间跟群众打交道,做群众工作,解决群众问题。由于政治任务少,县乡推动政治任务落实的临时机构就少,领导负责临时机构的数量也少,于是有时间和精力推动工作。这样不需要纪委盯着干,县乡也能把活干好。也由于政治任务少,这些政治任务就是国家和县域内最重要的治理事务,这些事务能否处理好,就能真正体现主要领导的重视程度和工作能力,那么在激励上就主要以正面激励为主,政治问责为辅。乡镇在完成政治任务上较为主动积极,甚至会自我加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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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县乡的政治任务有快速增多的趋势。一是因为中央省市层级的政治任务增多了。比如精准扶贫、基层党建、生态环保、安全生产、农村环卫、农村改厕、信访维稳等,这些工作最终都会成为县乡两级的政治任务。二是越来越多党政部门的业务工作也通过各种渠道转化为县级党委政府的工作。主要的转化渠道有吸引县级主要领导注意力、文件、游说分管副职等。三是县级主要领导为了能在晋升锦标赛中胜出,会在辖区内创设区别于上级政治任务和其他县市情况的治理事务,这些事务也要由党政部门和乡镇来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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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的政治任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显现出以下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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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日常性越来越凸显。过去少量的政治任务具有时段性,可以通过集中攻关来完成,完成任务就结束了。现在越来越多的政治任务是由常规性的业务工作转变过来的,日常性的业务工作就变成了日常性的政治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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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专业性越来越强。许多专业部门的业务工作转变为乡镇的政治任务,如环保、食药监、专项执法等,这使得乡镇的许多工作对专业的人员、技术、设备的需求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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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一票否决”项越来越多。政治任务考核中有两类项目:一类是加分项。也就是达到和超过上级要求时加分。另一类是扣分项。这类项目的结果难以量化,典型的如信访维稳,不出问题不加分、不扣分,出了问题则要“一票否决”。“一票否决”属于负向激励,这类项目越来越多,包括基层党建、安全生产、食品药品安全、森林防火、重大事故、秸秆禁烧等,说明上级对乡镇的激励中负向激励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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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是部门权威越来越大。部门的业务工作转变为乡镇的政治任务。相关部门成为临时机构的办公室驻地,被列为主责部门,如“大气办”设在生态环保局,“河长办”设在水务局,“治超办”设在交通局等,它们由政策的执行者变成了制定者、监督者,乡镇成了执行者。县级部门与乡镇的关系由之前相对的平等关系,转变为上下级不平等的关系,部门的权威性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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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乡镇工作就有以下四个变化:(1)工作量越来越大。部门的事情越来越多地下达到乡镇。由于变成了政治任务,乡镇还不能像过去对待部门业务那样,必须按最高标准、最严要求、顶格管理来完成。这使得乡镇的工作量倍增。(2)责任越来越大。过去责任在部门,转化为政治任务后,做事的责任都到乡镇来了。出了问题,部门以属地管理为由找乡镇背锅。(3)压力越来越大。乡镇主要领导对每个政治任务都要予以高度重视,都要按最高标准、调动最精锐的力量、打起一百分的精神去做。只要有一项工作没做好,就可能被“一票否决”。(4)“事责权利”越来越不匹配。事情由乡镇做,责任由乡镇承担,但是法定权力、专业资源等却掌握在部门手中,乡镇很难调动这些资源,出了问题还要被问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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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域治理事务政治任务化的趋向,增强了相关工作的推动力度,防止工作执行变调走样,有利于工作的落实,但是也带来了诸多的问题,诸如:(1)乡镇工作没有主次之分、轻重之别,眉毛胡子一把抓,平均用力,抓不住主要矛盾,解决不了主要问题,许多工作难以做精做细。(2)乡镇主要的资源用在了完成政治任务上,自身的主体性越来越弱。主要领导分身乏术,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思考辖区内的重要问题,普通干部则难以顾及群众细小琐碎的需求。(3)政治任务耗费了乡镇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但仍然捉襟见肘,顾此失彼,难以应付过来。那么,乡镇就可能以形式主义来应付政治任务,而不是扎实地落实好政治任务。(4)乡镇领导干部带着政治压力、负向情绪干工作,工作较为消极被动。工作可能向下级加码,但不会给自己加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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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上分析可知,在政治任务变多之后,乡镇工作出现了诸多转向(见表2-2)。政治任务变成了日常性工作,这对乡镇及其领导干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乡镇是政治任务的承接者,它在与上级党委政府、部门的关系中没有主动性和话语权。上级对乡镇的激励向负向激励转变,乡镇工作的积极性、主动性较弱,消极被动应付抬头。过去为了获得正向激励的创造性工作,转变为不受处分、不被问责的形式主义工作。这必然会给基层治理带来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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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2-2 乡镇政治任务数量变化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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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理方式:从结果管理到过程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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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级给下级布置工作任务之后,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工作目标,会对下级完成工作的情况进行监督、管理和控制。在县域治理中,上级对下级工作的监控有两种主要形式,分别是结果管理和过程管理。这也是县域治理方式的主要类型。从调查来看,县域治理方式正从以结果管理为主向以过程管理为主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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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管理:特征、功能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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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域治理中,结果管理又称“目标管理”,是指县级党委政府或部门设置、分解和布置目标任务给下级单位,再以对目标任务的实施及完成情况的检查、监督、奖惩为手段,通过下级单位自我管理、自行配置资源来实现县域治理目标的一种治理方式。具体来说,县级党委政府或部门在制定治理目标之后,根据下级单位工作性质对目标任务进行有效分解,以转变为下级各单位可操作性的分目标,并根据分目标的完成情况对这些单位进行考核、评价和奖惩。这些分目标方向一致,环环相扣,相互配合,形成协调统一的目标体系。每个分目标的完成,是完成整体目标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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