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249610

1703249611 对外援助是非常难以计算和比较的。美国公布的海外发展援助目标不太明确，有时甚至是模糊的：诸如，和平与安全、投资于民、公正与民主地治理、经济增长和人道主义援助。所幸，美国的海外发展援助在数字上是透明的，只是其中有许多都被归类在包括军事援助在内的海外发展援助名目下。在2010财政年度，美国对外援助的主要受援方是阿富汗、以色列、巴基斯坦和埃及，总共占美国双边援助的50%以上。自2000年以来，这一比重始终在增加。2006年至2010年，用于和平与安全的援助总额增加了约27%，达到1 038万美元。2010年，据美国国会研究服务部（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的一份报告显示，美国21%的援助用于民事安全和军事领域。相比之下，25%的美国援助用于政治和战略援助，34%用于双边发展，13%用于人道主义援助。[112]美国依然是全球最大的对外援助国，不过其援助的很大一部分并不是用于发展。因此，美中两国在对外援助方面难以比较，唯有在透明度上或可比较。

1703249612

1703249613 对于中国的对外援助，我们缺乏可靠的数据。[113]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在过去十年里，中国经历了显著的变化，由一个援助的接受者转变为捐助者。中国的对外发展援助在数量上激增。与美国相比，中国的对外发展援助旨在促进各种非军事的目标。中国负责对外援助的部门是隶属于商务部的对外援助司，在很大程度上由对外援助司制定中国的对外援助政策。中国的对外援助形式多样，并非全都有精确的指导方针：例如，补助金计划、零利率贷款、青年志愿者项目和技术援助。在中国商务部的指导下，中国进出口银行使用对外援助预算的补贴，管理政府特许的对外援助贷款计划。中国进出口银行成立于1994年，与中国开发银行和中国农业发展银行一道，辅助政府将发展目标排出优先次序并加以组织。援助不同于商业贸易或直接投资，虽然贸易和投资也使用各种补贴。实际上，目前中国人通常是用他们的公司、材料甚至劳动力，帮助对象国建设基础设施项目，而非简单地发放资金、食品或其他援助资源。[114]

1703249614

1703249615 通常，中国的海外发展援助具有高度的战略性，意在促进与发展中市场的贸易，扶持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确保获取自然资源，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出口”中国的劳动力。从中国进口的低收入国家绝大部分有多种自然资源。[115]在可能的情况下，中国的海外发展援助优先提供本土的劳动力。没有证据表明，中国像美国那样，以武器或政治项目（例如民主促进）的形式提供援助资金。不过，并无证据表明中国卖给利比亚的武器是其海外发展援助预算的一部分。除了实现直接的经济目标，中国海外发展援助“没有附加条件”，且利率低于世界银行提供的贷款，其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增加其在那些亟缺资金国家的影响力。

1703249616

1703249617 中国援助与贷款的巨大热潮在拉丁美洲、亚洲和非洲的许多国家受到欢迎，为中国赢得了善意。德博拉·布罗蒂加姆（Deborah Bräutigam）在报告中指出：“中国的对外援助与无息贷款通常会促进广泛的外交目标，而中国进出口银行优惠的对外援助贷款则配合外交、发展和商业目标……与此同时，中国还借助优惠的信贷，向能偿还贷款的信誉好的国家出口商品和服务，或者向那些信誉不够好的国家提供可由银行担保的项目。”[116]中国政府并未使用标准版的世界银行报告准则来诠释其援助，而且其提供的宽泛的援助和贷款也不完全符合对援助的严格定义。这样一来，既难以将中国的对外援助与他国作比较，也往往导致对其的夸大估计。[117]尽管如此，如表4.4所示，1995年至2005年中国的海外发展援助呈现出缓慢但不容置疑的绝对增加。

1703249618

1703249619 表4.4　中国海外发展援助支出（1995—2005年）（百万美元）

1703249620

1703249621   年　份     援助总额     1995   682.4   1996   793.3   1997   923.4   1998   1 079.8   1999   1 318.8   2000   1 588.7   2001   1 890.3   2002   2 205.3   2003   2 465.0   2004   2 848.7   2005     3 393.0   资料来源：由郑纪（Ji Jeong）从多个数据来源汇编而成，并由巴里·诺顿（Barry Naughton）提供给本书作者。

1703249622

1703249623 在2005年，中国似乎已从一个受援国变为了援助国。同年，中国的海外粮食援助增加了260%，成为全球第三大粮食援助国。[118]由于中国难以维持这样高水平的粮食援助，援助占预算的比重很快下降了。对外援助象征着中国意在将其涉及广泛的外交政策与不同的援助项目联系起来，继而增强其影响力。在全球金融危机期间，中国在海外援助方面出现了第二次回升。2009—2010年，中国进出口银行至少向外国政府和企业贷款1 100亿美元，超过了同期世界银行的贷款额为1 003亿美元的援助贷款。[119]中国的发展援助十分重要，以至于世界银行想方设法与中国合作，以“避免在贷款问题上出现竞争升级的态势”[120]。中国的国家开发银行与中国进出口银行通常提供比世界银行更优惠的条件，比如，不太关注劳动标准或人权，它们对发展中国家的吸引力是可以想见的。至2013年，中国对拉丁美洲的贷款多于世界银行和美洲开发银行的贷款总和。[121]

1703249624

1703249625 中国许多援助是以投资贷款的形式，而非人道主义援助。也就是说，这些贷款要绑定购买中国的商品和服务，并经常雇用中国的劳动力。这些贷款至少部分是以人民币计价的。例如，2011年国家开发银行对委内瑞拉的一项贷款旨在改善基础设施。该项贷款一半以人民币计价，另一半以美元计价，在偿还贷款时则用石油。[122]该项贷款巩固了中国从委内瑞拉获得的日益增长的石油供应，并加强了中国与该国的关系。时任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正处于最紧张的时期，因为查韦斯及其祖国不仅苦于信贷紧缩，还挑战其最大的石油进口国——美国——的主导权。[123]无独有偶，2009年，中国向巴西的国有石油公司——巴西石油股份有限公司——放贷100亿美元，合同中就包括长期的石油供应。

1703249626

1703249627 中国在各大洲都很活跃。2010年，为了将对外援助与投资、能源政策联系在一起，中国第二大能源公司——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斥资71亿美元购买了位于马德里的西班牙国家石油公司在巴西的子公司40%的股权。[124]在阿尔及利亚，中国资助了该国的建筑与基础设施发展。2010年，50家中国企业获益于贷款合同，合同金额高达200亿美元。在十年内，中国与阿尔及利亚两国间的贸易额由2亿美元攀升至45亿美元。中国在阿尔及利亚的许多利益在于，便于获取其石油和天然气储备。此外，中国向阿尔及利亚出口劳务，经常在援助合同中规定聘用中国劳工。比如，在阿尔及利亚有3.5万名中国工人，而在阿尔及利亚的中国人是该国所占比重第二大的外来人口，仅次于法国。[125]这种对外普遍出口低技能劳工的政策，是中国海外发展援助战略的一个重要而低调的部分。曾有一位时常与中国官员接触的商人告诉本书的一位作者：“政府高官总是担心，独生子女政策并不能解决中国人口庞大的问题。假如中国只能承载9亿人口，而实际人口超过了13亿。对于无法承载的人口，究竟该怎么办？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向全球其他国家出口劳务，类似于以低成本出口产品。”[126]

1703249628

1703249629 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中国对外援助计划的优点与不足最为凸显。通常，中国的援助是“绑定”开支的，这是为了增强中国的投资与贸易。据报道，2010年，非洲获得了中国14%的投资，投资金额再度超过了世界银行。中国政府的援助有助于提升当地市场的竞争力，同时也取代了传统的受保护的生产商。中国越来越把非洲作为其工业基础，这无疑令当地获益。比如，增加就业和促进非洲的出口。在十年前非洲的出口额尚被忽略不计，目前已超过了1 200亿美元。[127]对外援助始终伴随着对当地银行的关键的资金注入，比如，中国国有的工商银行收购了非洲资产最大的银行——南非标准银行（South Standard Bank）20%的资产。[128]中国的援助与投资已经为其在非洲的领导层中赢得了可观的善意。

1703249630

1703249631 用一位南非评论员的话来说，中国对非洲的大规模资金流动，可谓“非洲大陆过去10年以来最重要的发展。现在，中国已经是非洲最大的贸易伙伴。中非贸易额占非洲贸易总额的10.4%，比2000年的中非贸易规模大10倍，从110亿美元增至1 290亿美元。至2012年，每年中非贸易额估计会上升约4 000亿美元”[129]。中国与非洲已经绕过了全球多边机构，并有效地替代了世界银行、美国和前欧洲殖民列强的传统影响。同样的情形也适用于拉丁美洲。[130]

1703249632

1703249633 中国新设立的主权财富基金

1703249634

1703249635 中国监管职能增长的第三个组成部分是，中国的投资组合与海外直接投资（Overseas Direct Investment）的明显扩大。海外直接投资的方式是，通过国有或控股的主权财富基金和企业来进行投资。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内向与外向的海外直接投资保持相对的平衡，自2005年起，中国的海外直接投资呈现出稳定的净增长，如表4.5所示。

1703249636

1703249637 表4.5　中国海外直接投资（1990—2010年）（百万美元）(6)

1703249638

1703249639   年份     海外直接投资平衡     1990   -830.0   1991   -913.0   1992   -4 000.0   1993   -4 400.0   1994   -2 000.0   1995   -2 000.0   1996   -2 114.0   1997   -2 562.49   1998   -2 633.81   1999   -1 774.31   2000   -915.777   2001   -6 885.4   2002   -2 518.41   2003   152.273   2004   -1 805.05   2005   -11 300.0   2006   -21 200.0   2007   -17 000.0   2008   -53 500.0   2009   -43 900.0   2010     -60 200.0   资料来源：基于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并由马国南提供。

1703249640

1703249641 2008年之后，中国在海外投资组合及海外直接投资的增长，主要归功于中国投资公司，该公司成立于2007年金融危机之初，创立资产为2 000亿美元。中国投资公司公开宣称战略目标是长期和普遍的，并非关注于利用市场波动而获取暴利。[131]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可能的，因为该公司没有私人股东，也就没有人会强制公司去实现季度或年度利润。从理论上讲，国家外汇管理局是一家位于香港的私有企业，由中国政府官员担任董事会成员。就像许多其他的主权财富基金，国家外汇管理局也被批评者视为重商主义者——关注政治目标甚于经济目标。[132]

1703249642

1703249643 这些投资基金已成为全球经济的主要行为体。至2010年6月，国家外汇管理局（估计资产为3 470亿美元）与中国投资公司（资产2 890亿美元）分别位列全球最大主权财富基金的第四位与第五位。据说，它们的总资产超过了所有对冲基金和私人股份公司的资产总和。[133]它们的广泛资产包括各种金融工具，比如，国库券、住房抵押贷款证券和债券。正如之前提到的，它们活跃于购买美国国债和欧洲政府债券。它们也对个股和房地产进行投资。这些活动也揭示出了中国不断增加的监管职能的另一个重要层面。

1703249644

1703249645 2007年，随着金融危机露出真容，美国最大的银行、投资公司和金融服务企业成为公众关注的中心，因为它们明显缺乏资产且深深卷入了美国的次级贷款市场。由此导致的雷曼兄弟公司（Lehman Brothers）的破产，已威胁到整个美国银行体系的存续。随着银行业的失败变得凸显，股票价值暴跌，而信贷评级机构也降低了评级。主要投资者从大型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撤出了资金。虽然美国政府力图支撑其银行业，但事实证明是无效的。受损较少的银行收购了一些大企业，比如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收购美林证券（Merrill Lynch）。

1703249646

1703249647 这场危机的震中是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它是全球最大的金融服务企业之一（美国第二大金融服务企业）。它的机构遍布全球36个国家，拥有超过600家办事处，雇用了6万多名员工。2007年冬，这家银行损失了巨额的现金。据说，在一天之内就损失了3亿美元，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该银行被美国贝哲房屋公司（Beazer Homes USA）所累，而贝哲房屋公司正是美国房地产泡沫破裂的主要受害者之一。当摩根士丹利的投资者纷纷逃离，其资产价值急剧下降时，中国投资公司占有摩根士丹利的相当一部分市场地位。作为一个被动的投资者，它购买了摩根士丹利56亿美元面值的到期强制转股债券，2010年可转换为摩根士丹利股份的9.9%。类似这样的安排，还出现在2010年早些时候，即中国以30亿美元投资黑石集团（Blackstone Group）。[134]

1703249648

1703249649 就在中国对黑石集团的这笔投资的同一天，摩根士丹利宣布，为了缓冲金融危机的打击，其第四季度的亏损高于预期，达到了36.1亿美元。中国官员对记者说，中国投资公司“确信摩根士丹利有长期的增长潜力，尤其是投资银行、资产管理和财富管理业务，以及在新兴市场拥有新的商业发展机会”[135]。后来，当摩根士丹利和黑石集团的股价继续下挫时，中国投资公司的领导层在中国国内遭到了严厉的抨击。黑石集团的股价在2010年减半，这使中国投资集团的投资损失惨重。尽管如此，它仍然保持着被动投资者的立场。

1703249650

1703249651 如果中国投资公司投资的动机是“抄底”——在危机时期，股票便宜的时候买进——那么这种购买战略显然是失败的。由于这两起不良投资所产生的巨大损失，中国投资公司在2010年年报上的交易损失为2.1%。[136]更糟糕的是，对黑石集团的投资，除了经济上的损失，还引起了美国众多评论人士的不满。[137]鉴于摩根士丹利的财政状况不佳，中国投资公司于2009年3月作出回应，宣布追加投资12亿美元，购买摩根士丹利4 470万股普通股，从而将其股权持有率提升至9.86%。中国投资公司对摩根士丹利的投资总额达到了68亿美元，仅次于三菱日联金融集团（Mitsubishi UFJ Financial Group），后者以超过90亿美元购买了可转换的股份。[138]

1703249652

1703249653 摩根士丹利落后于其主要对手高盛（Goldman Sachs），在连续经历了6个令人失望的季度后，直至2010年第2季度它终于盈利19.6亿美元。[139]一年之后，摩根士丹利的股价依然低于2007年12月的50%，2007年12月19日每股49.89美元，2011年7月1日的每股22.73美元。[140]如果中国投资公司的目标是直接从摩根士丹利的不幸中获利，那么这个算盘打错了。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是，作为中国政府的代表，中国投资公司认识到，支持一家美国重要金融机构的重要意义。假如在雷曼兄弟公司崩溃之后，摩根士丹利的破产接踵而至，会不可避免地导致全球资本主义的崩溃，而中国的经济利益蒙受的损失也是难以估量的。因此，中国作为一个“最后的借款人”，在支撑这个全球资本主义的堡垒时发挥了关键作用。

1703249654

1703249655 稳定货币

1703249656

1703249657 汇率稳定的关键在于监管式管理。建立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确定了美元对黄金的价值为每盎司35美元。自1945年以来，美元已经在实际上被视为全球性储备货币。一般而言，黄金、石油和能源市场都以美元计价，而大宗交易（例如兼并和收购）通常也用美元支付。即便是在2010年，美元仍占官方外汇储备的61.5%，而10年前这个比例是70%。

1703249658

1703249659 2010年，全球持有欧元或欧元等价物的比例已由17.9%升至26%。[141]因此，虽然美元依然无处不在，但是它相对于其他主要货币的价值却在下降。1980年，1美元兑换226日元，2000年，1美元只能兑换107日元。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前夕，1美元仅能兑换103日元。2011年，美元对日元的价值已达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新低点，即1美元兑换76日元。直到2013年初，有关“货币战争”的议论纷纷。[142]2001年夏至2011年，欧元对美元升值了超过65%。但是，欧元也经历了与美元类似的长期贬值。[143]

[ 上一页 ]  [ :1.7032496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