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253574
1703253575
另外,村中非正式的集会点是围绕两家小商店的几张桌子而形成的,这里交流着各种闲言碎语。每家商店都有少量的日常用品存货,比如干辣椒、肥皂、火柴、煤油、烟草、糖果、调味品,还有快要过期的鱼肉罐头。在劳作以后或在农闲季节,人们总是聚集在这里打发时间:抽抽烟,喝喝自制的软饮料;随着人来人往,聚集圈也随时发生变化。第一家小商店的店主巴塞尔是执政党(巫统)地方支部的公认领导人,巴塞尔的店是他的同盟者的聚集点。附近萨马特开的那个小店铺也是一样的,只是店主萨马特和他的父亲托·穆罕默德是反对党的坚定支持者,他们的顾客也主要来自反对党。少数忠实的党派追随者原则上从来不去“另一家”店,但大部分村民声称,这两家店他们都去,他们并不考虑这些偏狭的党派观念。
1703253576
1703253577
村中最有名的、也是最直言不讳的三位妇人住得离两家商店都不远。沿着土路往前走就是她们的房子,在小店铺里喊一喊,她们在各自的家里都能听到。这三位妇人可以说是名誉男性(honorary men),因为她们已经不得不承担了一些男性角色和责任。罗吉娅和洛斯妮都是插秧队的领头,她们需要和农夫们进行协调。洛斯妮是寡妇,而罗吉娅的丈夫虽然在世却相当懦弱,所以是罗吉娅当家。第··三位是托沙赫比丹,她是村中的接生婆,也是寡妇,她所受的训练和四十多年的接生经验使她在村庄生活中获得了一个独特的位置。
1703253578
1703253579
村庄土路的尽头,坐落着大量穷人的房子,他们大多数都是反对党。在一位无地雇工帕克·亚赫跟他那位同样贫困的姻兄“瘦骨嶙峋的”玛以及他的朋友杜拉的谈话中,我听到了此地多数的尖锐批评和有见解的观点,这些批评和观点都来自帕克·亚赫。他们和其他的亲朋好友时常聚在帕克·亚赫屋檐下的简陋长椅上。从他们那儿,总可以得到与巴塞尔店中巫统的追随者以及跟帕克·亚赫他们一样是反对党但却富裕的村民(比如说,哈吉·卡迪尔)截然不同的视角。
1703253580
1703253581
从村庄的居住方式、经济、规模以及历史来说,塞达卡都是吉打平原上相当典型的稻米种植村落。然而,从上百座村庄中选取塞达卡来开展研究,需要做一个简要的解释。选择村庄时,我的第一个要求是:这个村庄必须在某种程度上专门从事水稻生产。塞达卡恰恰非常符合这样的要求。村中只有两家的户主依靠薪水收入,他们一个是农会的卡车司机,另一个在地方政府采购部门检测稻米的湿度,而他们两人在业余时间也都干农活。事实上,村中没有一户人家现在没种植水稻,或者对老年夫妇说是过去没种过水稻。这种单一的水稻种植不仅对于穆达地区的大多数村庄来说具有代表性,而且也比较利于确定收入和经济分层。相对来说,位于灌溉工程边缘的村庄,它们的经济相当混杂,可能会包括捕鱼、橡胶小农场或地产交易。而一个水稻种植的社区就像一个一年只捕两次鱼的渔村。
1703253582
1703253583
我对村庄选择的另一个要求到目前为止是最苛刻的:这个村庄必须在1971年双耕引入之前曾经被研究过。这样就可以至少发现当地经济的基本变化。只有三、四个村庄满足这样的条件,塞达卡村是我访问的第一个村庄。村长哈吉·加法尔不仅欢迎一个陌生的家庭定居在他们中间,而且,经过简短的交谈后,看起来哈吉·加法尔有可能出租他的大房子里的部分房间,因为他的孩子们已经成年离家了。村庄选择的基本要求都得到满足的轻松,加上当时壮观的日落,再加上得知我随时可以欣赏到南边吉打州最高峰90(Gunung Jerai)美景所带来的愉悦,已经足够使我落脚于此。[165]
1703253584
1703253585
1703253586
1703253587
1703253589
弱者的武器:农民反抗的日常形式 富与穷
1703253590
1703253591
显著的不平等是塞达卡双耕之前经济生活的整体特征。至今不平等仍然存在。在衣着、住房、食物、家具、厨房装置或者农耕器具、收音机以及现在几个家庭的电视机这些随意可见的证据中,不平等是明显的。经过更仔细的考察,这些显见的不平等是由土地所有权、耕种面积以及相应的收入这些方面的分配上同样显著的不平等产生和维持的。
1703253592
1703253593
塞达卡的收入分配在1978年至1979年间呈现高度不平等。虽然缺少1967年的数据作参照,但是,从我们确知的土地面积和耕种面积的分配情况来看,1967年至少也出现了相似的不平等。表4.1反映了现在的情况。从表中我们可以看到村庄中每个家庭的纯收入、拥有的和耕种的土地面积,还有一家之主的主要职业。表中各家庭按照他们的人均收入由低到高排列。对于这些将在文中反复出现的家庭,如果读者想了解它们的收入、土地使用状况、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政党归属等方面的情况,这一列表将非常有帮助。
1703253594
1703253595
表4.1 村庄中各家庭的数据——各家庭按户主姓名区分并按照年人均纯收入由低到高排列
1703253596
1703253597
1703253598
1703253599
1703253600
1703253601
1703253602
1703253603
1703253604
1703253605
1703253606
a 不可避免地,家庭纯收入的数据所传达的某种程度的精确性是不能保证的。土地的收成——作为大多数家庭收入的主要部分——有一定的精确性。但是,虽然由雇佣劳动和家庭副业所获得的收入都经过了复查核对,这些数据仍然缺乏一定的准确性。因此,这里的家庭纯收入只是一个近似值,这些数据在上下200马元到300马元的幅度之间是准确的。因此,完全而准确的数据可能会略微改变排列顺序。
1703253607
1703253608
b 在少数案例中(5个家庭),家庭拥有小块的果园和橡胶园。虽然这种状况在表中并没有列出来,但是这些内容在收入一栏中已经做了统计。
1703253609
1703253610
c 在其中的3个案例中,政治派别被计为“中立”的,是说这些家庭或者是中立派或者是骑墙派,或者如在其中的一个案例中,夫妻双方属于不同的派别。一般地说,所有的村民都清楚各家的政治归属,而且大家独立作出的评价是相互一致的。
1703253611
1703253612
按照政府的标准程序来计算人均收入,即小孩和大人一样计算人头,有40户人家,也就是说村中54%的家庭,人均收入在官方所定的贫困线以下(572马元/年)。如果采取一种较为宽松的算法(表4.1中使用的就是这种算法),即一个六岁以下的孩子按1/3个成人,六岁到十二岁的孩子按2/3个成人算,那么有22户人家,或者说村中30%的家庭,人均收入在贫困线以下。正是在这22户人家和另外8到10户收入水平贴近贫困线的家庭中,食物和日常必需品都非常紧缺。成年劳动力的一次疾病,一次产量不佳,一次收成减少,一次租金上涨,以及一次租佃取消,诸如此类的因素都很容易使这些家庭陷入绝境。这些家庭的收入与村中最富有的22个家庭形成鲜明对比:最贫困的22个家庭每年的纯收入平均是2291马元,而最富有的22个家庭,每年的纯收入平均是6044马元。如果考虑家庭人均年收入,这种悬殊更加明显:最富有的22个家庭人均年收入(1867马元)是贫困家庭人均年收入(475马元)的四倍。
1703253613
1703253614
就像通常所预期的那样,收入差别也反映在他们对生产资料核心要素——土地——的牢固掌握上。塞达卡最贫困的22户人家一共只拥有22.5里郎的土地,平均下来每户仅有1里郎(1里郎=0.71英亩)。切记:以稻田耕种作为收入唯一来源的话,贫困线的标准是拥有4里郎土地。这些最贫困家庭所拥有的土地数只有满足基本生活所需土地数的1/4。另一方面,对于最富有的22户家庭来说,他们总共拥有超过142里郎的土地,平均每户拥有将近6.5里郎的土地。把租入土地加上后的耕种面积在村庄等级制的两级的差别实际上已经不那么大了。因为对于许多有地的富有家庭来说,他们没有必要去租入额外的土地。但是,对于最贫困的22户人家来说,他们租入的少量土地只能使他们的平均耕种面积达到不到2里郎(1.89里郎),而最富有的人家平均的耕种面积为7.25里郎。换言之,村中相对富裕的人家事实上租入的额外稻田几乎与贫困家庭租入的一样多,虽然富裕家庭远不那么需要这些土地。
1703253615
1703253616
实际上,如果我们从稍微不同的角度来看问题,关于土地所有权的数字揭示了更为明显的不平等。如果我们忽视表4.1中的收入数据而仅仅统计那些村中没有土地的家庭,那么,有30户(41%)将要被划在这个类别中。[166]也就是说,近半数的村民对稻米生产中的主要生产资料缺乏法律认可的支配权。塞达卡村中一半的家庭(37户)几乎不拥有多少土地,如果统计他们的情况,我们会发现,他们一共只占有7里郎的土地。塞达卡的土地总面积是235.5里郎,所以,村中这一半的家庭只拥有全村土地面积的不到3%。而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村中10个最大的地主虽然只占村庄户数的14%,但他们占有133.75里郎的土地,也就是47%的村庄土地。
1703253617
1703253618
我们可以将1979年村庄土地所有权形式与1967年的情况进行比较,并以此评估双耕和新技术的影响。在过去13年时间里,土地所有权的形式未发生本质上的变化,换言之,土地所有权的分配依旧像以前那样是极端不平等的。一旦我们考虑村庄人口的增加(从56户到74户),即使是缺少土地的那些家庭所拥有土地的比例有少量增长的说法也是有误导性的。到1979年,村庄中少地的那一半家庭的数量比1967年增加了9户,他们拥有的村庄土地一共只有微不足道的3%。同1967年的情况(27户)比起来,塞达卡村中没有土地的家庭现在已经增加到了30户,虽然他们占村庄总户数的比例有一定下降。
1703253619
1703253620
在单一作物经济中,土地所有权和收入之间的关系是显而易见的。最富有的22户人家中,只有4户人家没有土地。而这4户人家的例外之处是他们是小家庭的多样组合,他们有外出务工的薪水收入,最重要的是,这4户人家平均每户能够租种8里郎多的土地。相反地,村庄中低收入的那一半家庭几乎是没有土地的。大约有60%的贫困村民一点土地都没有,只有3个家庭拥有2里郎多的土地。
1703253621
1703253622
村庄土地所有权的分配在近期内不大可能发生显著变化。土地收成的稳定和增加,还有马来人不愿失去土地的传统,都戏剧性地减缓了因债务而导致的土地集中进程。哈吉·卡迪尔(#74)是现在村中拥有土地最多的地主,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的30年间,他分8次从负债的小土地所有者那里一共购得了25里郎的土地。虽然哈吉·卡迪尔对土地的贪欲依然像以前一样强烈,但是自从实行双耕以来,他名下的土地并没有实现增长。一方面,尽管哈吉·卡迪尔可能觊觎小土地所有者的土地,但是,这些小土地所有者却不愿意陷入卖地的绝境;另一方面,现在市场上土地租佃的价格一直在上涨,一个生计艰难的小土地所有者能够比较容易地通过把土地出租几个季节来偿还债务,而这种做法不会让他失去土地所有权。
1703253623
[
上一页 ]
[ :1.70325357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