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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71 可以理解的是,小农户和佃农极不愿意使用联合收割机。对他们来说,自己承担全部或部分的收割工作更可行,也更重要:说它可行,是因为相对土地而言,他们在劳力方面是比较“富足的”;说它重要,是因为在农耕过程中,节省现金投入对于他们来说意义更大。[192]当然,他们也清楚地意识到,联合收割机可能并且确实威胁着村中的低收入家庭,这些家庭打短工收入的主要来源将被剥夺。但是,即使就小农户而言,情形也并不简单。到目前为止,对于贫困家庭的男人们和妇女们来说,水稻收割阶段是最有利可图的;妇女三五成群地收割水稻,每人一天的收入是7马元;而一个壮劳力每天可收割8到9麻袋的稻子,假如他们能够找到这样的工作的话,每人每天可得到16—18马元的报酬。这正是问题所在。小农户每天忙于收割自己的稻子,或者与邻居换工,所以他们错过了在农忙时赚取高额薪水的机会。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使用联合收割机收割自己小块地上的水稻在短期看来是合理的做法,这样这些小农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为别人收割并以此来赚取薪水。当然,总的来说,当联合收割机逐渐替代手工收割的时候,从长期来看,这合起来就是“以邻为壑”(beggar-thy-neighbor)的损人利己的做法。对于村中的一些——但不是所有——小农户来说,短期利益占了上风,这带来了一些难以避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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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73 总体后果可以通过比较不同时期家庭纯收入的净损失得出:在1977年的灌溉季,只有15%的土地使用了联合收割机;而在1979年的灌溉季,60%的土地使用了联合收割机。因为表4.9中的数据主要来自对先前工资收入的回忆,所以它们应该被当做大致的近似值。[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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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75 表4.9塞达卡村由于水稻收割的机械化导致的家庭纯收入的净损失(数据由村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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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77 表4.9 1977年的灌溉季与1979年的灌溉季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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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82 如同人们所预料的,塞达卡村中最穷的家庭收入下降得最严重。对于那些完全靠雇工收入的家庭来说,联合收割机意味着一场经济灾难。而对于另外22户家庭来说,打短工的收入占这些家庭收入的1/4以上,考虑到他们的收入普遍很低,联合收割机带来的后果显然也是严重的。但是,对于塞达卡村一半以上的家庭(46户)来说,联合收割机的应用则是一种恩赐,至少是喜忧参半的恩赐。这一事实不仅有助于解释对联合收割机的普遍接受,还有助于解释村民支持和反对联合收割机的阶级基础。我们将在下一章节讨论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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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84 村庄内部损失的模式和类型可以在一些具体的例子中很好地反映出来。卡里姆(#10)只租种了2里郎的土地,他的现金收入的大部分是靠收割时打短工获得的。在广泛使用收割机之前,通过收割时在塞达卡及临近区域不间断地打短工,卡里姆每一季大概可以得到300—400马元的收入。而现在,如果他在收割时打短工能够得到100马元的收入,他就认为自己已经是很幸运了。在向我细数自己的损失时,卡里姆特地加了一句:“如果不是因为机器,我就跟你一样在工作在流汗了。”[194]对卡里姆的家庭来说,收入的下降更为严重,因为卡里姆的妻子也失去了收割时打短工的机会。而对于那些是一家之主的妇女来说,联合收割机导致了更为艰辛的生活。洛斯妮(#26)是一位45岁的寡妇,家中有5个孩子。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人,她还是村里穷户妇女组成的插秧收割队的头头。虽然她租种了4里郎的土地,但是租金很高,洛斯妮主要还是依靠打短工来支撑人口众多的家庭。在1978年的主种植季,洛斯妮和她的大女儿靠打短工赚了350马元,但是在1979年的灌溉季时,这部分收入下降到70马元。而且,她们插秧时打短工的收入也下降了,因为她们过去的两位雇主现在选择了直接撒种的方式。洛斯妮现在非常担心的是,要勒紧裤腰带生活就意味着她正在上中学的13岁儿子将不得不退学。而对于那些无地可种的家庭来说,联合收割机对于他们的影响简直是灾难性的。“瘦骨嶙峋的”玛(#6)是一位贫穷的无地雇工,他原来在谷物脱粒时打短工可以赚到300马元,他的妻子收割的时候打短工大概也有这样的收入。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每季的收入一共大概只有200马元。他们俩不得不到塞达卡往北10里的地方去找插秧的工作来弥补一部分收入的下降,[195]但是,他们依然担心,玛或者整个家庭都将不得不搬出吉打州去另找工作。帕克·亚赫(#11)是另一位家庭人口众多(家中有9个孩子)的无地雇工,他也面临着同样的景况。他和他的妻子以及4个已经到了劳动年龄的孩子,过去收获时打短工一共可以获得1400马元的收入,而现在,帕克·亚赫一家从收割打谷获得的收入已经降到了大约800马元,帕克·亚赫的一个儿子已经决定去城里找工作来养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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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86 在1980年的主种植季,当村中又有20%的土地也开始使用联合收割机的时候,村民打短工的收入就下降得更严重了。虽然仍有一些使用人力来进行收割和脱粒的工作,但是村民往往需要走到更远的地方才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机会;并且在所有的情况下,这只是过去的工作机会的一小部分。虽然机器在跟人抢夺工作机会,但是跟大家的猜测相反,打短工的工资似乎并没有下降而是增加了,收获时人工的价格现在大约是收割1里郎土地是40马元,而打一麻袋谷则是2.50马元,这一报酬和插秧劳动的薪水都以大约同样的幅度增长。但是,以土地面积来计算的人工的单价是有一定欺骗性的:它掩盖了单位劳动报酬下降的事实。大多数现在仍然由人工收割的稻子不是种植在机器无法进入的深水田,就是已经被不合时宜的风雨刮倒了。因此,这些收割工人往往是在过膝的水田里工作,稻杆很难割断,也很难打出稻米。妇女收割1里郎这样的土地要花费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而一个好的男劳力在比较好的条件下一个早上能打出四麻袋的稻米,但是,他们现在如果能打出两袋已经算运气不错了。因为薪水仍然是按劳动量而不是按时间来计算的,所以,标准工资率实际上已经减少了。如穆斯塔法(#45)抱怨的那样,“现在,他们只让穷人在水沟里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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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88 但是,联合收割机的影响决不仅仅限于它们取代了手工劳动,农业收割的机械化同时也产生了一系列间接后果,这些新的可能性一旦变成了现实,它们对于村中的穷人的影响就几乎是毁灭性的了。首要的一个后果就是,穷人逐渐不再把“拾穗”作为自己的一种生存策略。在联合收割机被广泛使用的1978年以前,至少有来自14个家庭的妇女和孩子,带着小麻袋和打谷工具去田里收集那些残留在打过的稻杆上的稻米。拾穗在土地干旱的主种植季比较普遍,而在农闲季(off-season),阴雨天气和泥泞的道路使拾穗变得比较困难。一个贫困的家庭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收集3到4麻袋的稻谷。[196]对于那些无地或几乎无地的家庭来说,拾穗为他们增加了很大一部分粮食。拾穗不涉及钱财的支出。而且,妇女在那时候也正好没有其他的收入来补贴家用。对于至少一户的人家来说,拾穗所得是家庭口粮的主要来源。经过一个月辛勤的拾穗,“瘦骨嶙峋的”玛、他的妻子和女儿就可以拾到15袋的稻米,而这些稻米足够这个家庭吃上大半年。如人们预料的那样,塞达卡村的这些拾穗者基本来自村中最穷的家庭,在14户拾穗的人家中有11户都属于村中收入较低的那一半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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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90 现在联合收割机已经减少了拾穗,除了在少数由人工收割的田地,收割后已经很少见到拾穗人了。只有“瘦骨嶙峋的”玛和他的妻子试图弥补他们的一部分损失,因为他们有一大家子要养活。玛和妻子发现,联合收割机在急转弯、改变速度或者被卡住的情况下会把稻米掉出来,于是他们就尾随着机器,挑拣机器遗留下的残留物。[197]如果比较幸运的话,这种取代传统拾穗的巧妙方法可以使“瘦骨嶙峋的”玛他们一天拾得两麻袋的稻米;但是,这种收获是不确定的、无规律的。除了这种相当独特的调整,拾穗基本上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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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92 一旦收割的大部分工作都实现了机械化,那么,现有的雇佣劳动模式随后就要发生更微妙的变化。一般来说,打短工可以分为两种形式。第一种是工作队计件工作制,这种形式在插秧和收割(当地人把这些看做妇女的工作)时比较流行。在这种形式下,工作队的头头与雇主就每里郎的劳动报酬讨价还价,随后把活分派给工作队中的每个人。打谷的报酬一般说来也是计件制的,不过,报酬是直接付给个人,或者直接付给在一个打谷盆工作的那一组两个人。另一些短工劳动是在不忙于种田、收割的季节出现的工作,比如修理堤岸、除草、补植、在旱季挖井供水,这类工作支付报酬的方式是所谓的“古榜”(kupang)固定工资制:工作一个早上或者一整天并获得固定的现金工资。这类工作都是在种植的农闲季节出现的,这些工作的报酬在过去和现在都低于收割和插秧的有效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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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94 然而,在过去的两年中,这种“古榜”固定现金工资制开始流行于那些必须由人力来完成的收割工作。这种转变之所以可能是因为联合收割机取代了足够多的人力,这实际上也是提高了雇主在讨价还价中的地位。如果有人认为自己的土地确实需要人力收割,那么他就会雇妇女在早上来给他干活。这种做法的效果是双重的。第一,这更便宜。在1979年,收割1里郎稻田标准的工作队价格是35马元,而在固定现金工资制下,只要30马元,甚至更少。第二,这允许雇主一个一个地挑选工人,而无需同由妇女领导的、有组织的、具有一种萌芽状态的商业社团精神的工作队进行谈判。在1980年主种植季收获时,塞达卡大概有一半依靠人力收割的稻田都是以“古榜”固定现金工资制来雇用劳力的。在一些临近的村庄里,“古榜”固定现金工资制已经成为收割时雇工的一种标准方式。但是在插秧时,这种方式不是太普遍。“古榜”固定现金工资制看起来也造成了一些小麻烦,地主节省下来的费用(对劳动者而言,是损失的)似乎是相当可观的。[198]而对于脱粒来说,固定现金工资制较为稀少,但并不是前所未闻。在插秧和脱粒的环节中,固定的现金工资制将会变得如何广泛,现在似乎还很难预见;不过,在收割的环节中,固定现金工资制已经降低了雇工的薪水,并且削弱了塞达卡村中少数非正式劳工组织之一——工作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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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96 另一方面,雇主现在占据了更有利的谈判地位,这一点也可以从村里那些非正式“劳动合同”反映出来。直到1978年,如果雇一个工作队插秧,按照惯例,雇主要提供一顿丰盛的午餐。但是到了1979年的灌溉季,这顿午餐显然已经不存在了。在一些例子中,雇主单方面将充足的咖喱鱼饭或者对虾糯米饭降低为干面包和茶点。这样,妇女们开始自带干粮。另一些雇主给妇女们提供了两种计件报酬率:一种是没有午餐,每里郎35马元;另一种是提供午餐,每里郎32马元。因为上一季标准报酬是每里郎35马元,再加上一顿午餐,所以,免除午饭的新方式有效地降低了种植成本。大多数的工作小组都选择放弃食物,因为这顿饭通常被削减得极其简单。现在,我们可以确切地推断,为插秧工人提供午餐已经成为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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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798 在实行单耕的时候,还有双耕刚开始的兴盛时期,农户,特别是大土地所有者,往往在雇工们还没开始插秧和收割的时候就预付薪水。这种预付的薪水可能是粮食也可能是现金。这种做法对于雇主和雇工双方都是有好处的:对于雇主来说,这保证了他在农忙季节可以找到劳力;而对于雇工来说,特别是在单耕制时,因为农业周期的原因,他们收到这种表示欢迎的粮食或现金的补给时,他们的家庭正处于经济吃紧、米缸见底的状态。当然,对于雇工来说,他们也为提早得到工资付出了代价,因为跟收获以后得到的工资相比,这时候得到的工资打了30%的折扣。到1979年,当联合收割机的使用造成了对收割劳动力的需求显著减少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雇主都放弃了预付工资的方式,因为即使需要人工收割,雇主们也很容易当场找到所需要的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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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00 联合收割机出现以后,同预付薪水密切相关的另一种风俗也不再存在,或者说急剧减少了。雇主通常在薪酬之外还要送给收割工人一些稻米作为馈赠。这种馈赠被认为是“私人的伊斯兰什一税”,这种做法虽然不是被所有人采纳,但是已经被广泛接受,许多收割工人已经把这种馈赠当做他们预期收入的一部分了。对雇主来说,这种馈赠跟提前支付工资的目的是相同的,这能保证他可以雇到足够的劳力以确保下一个种植季的种植。现在,馈赠这种方式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是也已经成了例外。当然,在使用联合收割机的的情况下,馈赠或预付工资是无需考虑的,因为除了外来的高收入的司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劳动力。但是现在,即使是使用人力进行收割、稻米装袋以及运输时,由地主送给工人额外馈赠的情况也变得非常罕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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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02 联合收割机也以一种间接的、甚至有悖常理的方式,促进了一种新的播种方式的发展,而这种新技术实际上严重地削减了稻米种植中打短工的最后机会——插秧。同人工插秧不同,以这种新方式播种的田地里,庄稼根本不成行,而且也长得高低不一。因为这些原因,使用人工对这些庄稼进行收割和打谷的难度就增加了,这一点从人力收割的花费上就可以看出来。[199]然而,这样不整齐、高低不一的庄稼并不能阻挡联合收割机。联合收割机只按照每里郎的标准价格来收费,根本不管这些田地是怎样播种的。农户现在可以直接往田里播撒种子,因为他知道,他这样做丝毫不会增加收割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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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04 干种(dry sowing)的优点很明显:首先,种田人节省了在育种、护理、出苗、插秧上时间和人力的投入,也就节省了现金花费。水稻周期中插秧这一阶段的现金节约是相当重要的,因为插秧的花费都来自以前的积蓄,而收割时的花费可以从收成中提留出来。在塞达卡地区,干种还有其特定的优势。塞达卡是最后接受灌溉的地区。采取在灌溉季播种的方式,农户就有更好的机会及时收割,把土地清理出来,为靠雨水的主种植季(rain-fed main season)做好准备。此外,如果雨量不稳定或者排水不佳破坏了部分甚至全部播种的作物,那么,农户仍然有机会重新犁地重新播种,也可以从邻居那里购买剩余的秧苗进行补种。[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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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06 自1979年的灌溉季以来,塞达卡播种方式的发展已经十分明显,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在1979年灌溉季的前一个种植季,邻近的双溪布浙村里,至少有三个大地主——凑巧的是他们三个都是“哈吉”——开始尝试直接播种的方式以便能早点收割庄稼。[201]三个“哈吉”中有两个的产量高于平均水平。这两个“哈吉”的经历鼓励了塞达卡村一位拥有16.5里郎土地的大地主阿布杜尔·拉赫曼(#41),阿布杜尔·拉赫曼也开始在他的一部分土地中自己尝试这种技术。虽然阿布杜尔·拉赫曼的产量并不令人满意(每里郎8袋粮食),但是,这是因为他未能精心照料庄稼,而不是因为技术本身。在1979—1980年的主种植季,塞达卡村中有17户家庭在大约50里郎的土地上尝试了播种的方法,这大约占了村民耕种面积的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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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08 四个种植季以后(1981—1982年的主种植季),塞达卡大约有40%的土地都采取了播种的方式。非常明显的是,大部分尝试直接播种的都是村中比较殷实的人家,[202]他们一般来说都是带头创新的,同时也最有能力承担产量下降的风险。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把握在他们一半以上的土地上都进行播种。[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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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10 更令人吃惊的是,村中一些比较贫困的村民也尝试了干种。就具体的情况来看,他们的选择似乎更多是为环境所迫,而不是有意的冒险。因为没有现金支付插秧的费用,或者家中没有足够的劳力和邻居换工,或者没有足够家庭劳力来完成自家的插秧工作,一些贫困户也选择了直接播种的方式。巴克利(#7)从他父亲那里租种了4里郎的土地,因为当时他的妻子刚刚生了孩子,直接播种3里郎土地是节约财力的办法。就华喜德(#2)来说,他的妻子生病了,他认为,在育苗准备的时间,离开村子到城里做建筑工人会挣得多些。于是,他租种的6里郎地的一半都采用了播种的方式。这既为他节省了花销,也使他有时间去打工。不过,塞达卡大多数的贫困家庭都不愿意冒播种这个险,除非他们被强迫这么做。直接播种暂时还主要局限于大种植者,而贫困家庭妇女的大部分插秧报酬正是通过为这些大种植者插秧才得到的。在播种方式普及的同时,贫困家庭在进一步衰落。直接播种的普及情况很难预测,但是,直接播种似乎得到了穆达地区农业管理机构的支持。[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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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12 这样看来,联合收割机带来的间接效果至少和跟它的直接冲击一样是大规模的。联合收割机除了减少了收割和脱粒的工作机会之外,同时也使拾穗变得不可能。联合收割机也促进了新的劳动报酬支付方式(固定的现金工资制)的发展,这种支付方式实际上降低了所剩无多的工作酬劳。联合收割机也促进了直接播种的发展,插秧的劳动报酬因此减少了一半。联合收割机还鼓励大地主把佃农打发走了以便亲自耕种,联合收割机也有利于产生一个商业性佃农阶层,这些拥有财力和机器的佃户以优惠的租金长期租种大片土地。这些变化中的大部分(虽然不是全部)提高了塞达卡富裕家庭的收入。所有这些变化无一例外地导致了贫困家庭收入的下降。[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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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14 不过,总体而言,我们并不是仅仅涉及到了相对不平等在量上的增长,也涉及了一系列意味着质变的量变。在此,“程度”发展成了“种类”。我们可以看到,当庄稼成熟时,对一个直接播撒种子并使用联合收割机的大农户来说,他根本不需要雇用任何一个需要薪水的贫穷村民。从大地主这一方来说,他既不需要把土地出租给他贫困的邻居,也不需要雇这些邻居在自己的地里工作。富人和穷人之间传统的经济联系——雇佣劳动和租佃关系——已经近乎消失了。我们一方面有日益增加的由大土地经营者组成的商业阶层,另一方面也有数量众多的、只能被松散地称为“半无产者”的群体。“松散”是必然的,原因在于,尽管这一群体仍然拥有自己的小块稻田,但是他们注定要越来越不像农业无产者,因为如今的生产主要不是由他们进行的。如果他们要成为彻底的无产者,那么,他们应该出现在马来西亚的城市或种植园中,而不是出现在不再需要他们的稻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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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16 与此同时,一个准无产化的进程已经开始了,这个进程不是把村民和农业生产联系起来,而是把他们和塞达卡之外(实际上也是吉打州之外)的城市经济联系起来。如果说双耕的第一个阶段还允许小土地所有者待在家里,那么,双耕的第二个阶段已经证明了是一个根本的逆转。成批居民的离去曾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以农耕为主的吉打州的持久特征,现在这种成批居民的离去又使村庄蒙受了巨大的损失。1978年以来,8位家庭的家长已经离开村庄,其中有7位来自村中相对较穷的那一半家庭。这8位家长到吉隆坡、槟城以及其他的中心城市去寻找临时的建筑工作了。如果不是因为认为自己太老,或者是认为自己找不到工作,还会有更多人离开村庄的。12位已婚的男性已经申请了吉打州外的移民计划,尽管他们成功的机会很渺茫。[206]差不多30多位未婚的男女已经离开了村庄到其他地方谋生,很多人是暂时离开,而有些人的离开却是永久性的。无疑,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最终是要离开村庄的,但是,1977年以来当地的土地控制状况和就业状况的变化迫使很多人提前离开了塞达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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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3818 村民大量外流的最直接原因是由于干旱造成的1978年灌溉季的完全歉收。由于颗粒无收,又失去了相应的打短工的机会,很多小农户和雇工不得不暂时到城市谋生。那些待在塞达卡的村民,债务不断累积,他们发现不但接下来那一季的收成只是一般,更糟糕的是,由于来自联合收割机的竞争,这些村民的收入已经大大减少了。在种下了下一季的秧苗以后,这些村民中很多人马上带着已经成年的儿子离开了村庄,希望能够弥补自己的损失,并偿还自家亏欠典当行和小商店老板们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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