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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论 第十五章 综论父权、政治权力和专制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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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在前面已经分别谈过父权、政治权力和专制权力这三种权力，但由于近年来关于政府的重大理论错误的根源，就在于混淆了这三种彼此不同的权力，所以我在这里再把它们合在一起讨论。当前这样做，也许正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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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三种权力的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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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父权或亲权，就是父母支配子女的权力，父母为了子女的幸福而管教他们，直到他们能够运用理性或达到一种成熟状态为止。我们可以假定，在这种状态下，他们有能力理解那些规范自己行为的准则，包括自然法和他们国家的国内法。我说“有能力”，是指他们能够像其他自由人一样理解这些法律。上帝让父母对子女怀有天生的慈爱，可见，他的原意并不是要使这种权力成为严厉的专断的统治，而是为了帮助、教养和保护他们的后代。而且，如上文已经证明的，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认为这种权力可以扩大到使父母在任何时候拥有对子女的生杀大权，正如他们不能拥有对任何人的这种权力一样。我们也不能用任何借口来证明，当儿童业已长大成人，这个父权还应当使子女受制于父母的意志，超过子女由于受到父母的养育而负有尊敬和赡养父母的终身义务。由此可见，父权固然是一种自然统治权，但决不能扩展到政治方面，成为政治统治权。父权也决不能扩展到子女的财产方面，子女的财产只有子女自己才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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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政治权力，就是每个人把他在自然状态中拥有的权力交给政治社会，从而由政治社会掌握的这种权力。政治社会获得这种权力后，再把它交给设置在政治社会之上的统治者，同时附上明示的或默许的委托，即规定这种权力应该用来为人民谋福利和保护人民的财产。可见，这种权力曾经是人类在自然状态中都拥有的，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理性作出判断行使这种权力，以便最有助于保护自己和其他人。只有在政治社会能给每一个人提供充分保障的情况下，人们才把这种权力交给政治社会。因此，政治权力的前身，是人类运用适当的和自然法所许可的手段来保护自己的财产，并处罚他人违反自然法的权力。当这一权力在自然状态中为人人所有的时候，它的目的和尺度在于保护他的社会的一切成员；当它为官吏所有的时候，除了保护社会成员的生命、权利和财产以外，就不能再有别的目的或尺度。正是因为生命和财产是应该尽可能受到保护的，所以，政治权力决不能是一种支配他们的生命和财产的绝对的、专断的权力。它只是一种为人们制定法律的权力，并把一些刑罚附加其上，以铲除某些部分来保护全体。而被刑罚所铲除的，只能是那些腐败到足以威胁全体的生命和安全的部分，否则，任何严刑峻罚都不是合法的。而且，政治权力仅起源于契约和协议，以及构成政治社会的人们之间的相互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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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专制权力，是一个人对另一人所拥有的一种绝对的专断的权力，可以随意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显然，专制权力不是一种自然授予的权力，因为自然并没有在人与人之间制造这样的差别。它也不是凭契约就能转让的权力，因为人对于自己的生命并没有这种专断的权力，当然就谈不上把支配自己生命的权力转让给另一个人。它只是侵略者在使自己与他人处于战争状态时，放弃自己生命权的结果。既然侵略者抛弃了上帝赋予人类的理性准则，脱离了使人类联结成为一个团体和社会的共同约束，放弃了理性所启示的和平之路，妄图用蛮横的战争来达到他对另一个人的不正当目的，背离人类而沦为野兽，用野兽的强力作为自己的权利准则，那么，他就逃脱不了被毁灭的命运，因为受害人和协助受害人执法的其他人都有毁灭他的权利。这样的人就同其他毒虫或野兽一样，人类无法同他们生活在一起。所以，只有在正义和合法战争中捕获的俘虏才受制于专制权力，这种权力既非起源于契约，也不能订立任何契约，它只是战争状态的继续。试想，同一个不能主宰自己生命的人之间能订立什么契约呢？他能有什么资格履行契约呢？他一旦被许可主宰自己的生命，他的主人的绝对的、专断的权力也就不复存在。凡能主宰自己和自己生命的人，都享有设法保护自己生命的权利。所以，契约一经订立，奴役就立刻终止。一个人只要开始同自己的俘虏议定条件，那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的绝对权力，从而终止了战争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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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三种权力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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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出生给予父母第一种权力，即父权或亲权，让他们在子女未成年时为子女谋利益，以弥补他们在管理自己财产方面的无能和无知。有一点必须说明，我所说的财产，在这里和在其他地方，都是指人们在他们的身心和物质方面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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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愿的契约给予统治者们第二种权力，即政治权力，来为人民谋利益，保障人们占有和使用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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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丧失给予主人们第三种权力，即专制权力，来为主人们自己谋利益，并役使那些被剥夺了一切财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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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谁，只要他考察一下这三种权力的不同起源、范围和目的，他就将清楚地看到：父权小于统治者的政治权力，统治者的政治权力又小于主人们的专制权力；而专制统治权，无论掌握在谁的手中，都决不会产生一种公民社会。因为专制统治权和公民社会格格不入，正如奴役地位与财产制格格不入。父权只存在于子女因尚未成年而不能管理自己的财产的情况下；政治权力产生于人们拥有私有财产之后；而专制权力则是支配那些根本没有财产的人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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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论 第十六章 论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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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政府和政治社会除人民的同意之外，没有别的起源，但是野心使人世间充满了纷乱，以致战争的喧嚣声构成人类历史的一大部分。而在战争的喧嚣声中，人们很少注意到这种同意。甚至有不少人把武力当做人民的同意，误认为征服是政府的起源之一。然而，征服并不等于建立任何政府，正如拆毁老房子并不等于在原处重建新房子一样。诚然，为了创建新的国家结构，往往要摧毁旧的结构，可是，如果不取得人民的同意，决不能建立一个新的国家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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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义的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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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侵略者无理地侵犯他人的权利，使自己同他人处于战争状态，因此，这就是一场不义的战争，一种不义的征服。人们都很赞同：侵略者决不能通过这种不义的征服来获得支配被征服者的权利。因为人们一致认为，强盗和海贼无权支配他们用武力征服的人，也同意人们无需受自己在非法武力挟持下被迫作出的诺言的约束。譬如说，有一个强盗侵入我家，用刺刀对着我的喉咙，逼迫我签下把我的产业让渡给他的契约。难道这种契约能成为他获得任何权利的根据吗？“一个不义的征服者”，这个称号是他用刀剑逼我顺从时所取得的唯一的东西。侵害和罪行，不论是出自头戴王冠者或是山野草民之手，都是一样的。罪犯的身份地位及其党羽的数目，除了加重他的罪行之外，并不使罪行的性质有所不同。唯一的差别就是，大盗可以惩罚小盗，使小盗服从自己。由于大盗们过于强大，软弱的司法力量难以制裁，他们因此反把惩罚罪犯的权力拿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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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个侵入我家的强盗，我有什么纠正的办法呢？纠正的办法就是诉诸法律以求得公道。但是，或者由于我因伤残不能行动，或者因遭受抢劫而没有诉诸法律的财力，导致我可能得不到公正的裁判。如果上帝剥夺了我寻求救济的一切手段，那就只有暂时忍耐了。但是，当我的儿子有能力时，他可以寻求我未曾得到的法律救济；他或他的儿子还可以重新起诉，直到他收回他应享有的权利为止。但是，假如被征服者或他们的子女，在人世间没有法庭，也没有仲裁者可以申诉，那么，他们就可以像耶弗他一样，诉诸上天，并反复提出他们的申诉，直到恢复他们的祖先原有的权利。当然，行使这个权利，需要有一个为大多数人所赞同和自由默认的立法机关来支持他们。如果有人反对说，诉诸上天会引起无穷的纠纷。我的回答是，这不会比司法所引起的纠纷更多，如果司法机关对所有申诉案件都受理的话。一个人如果无缘无故骚扰别人，他便要受别人所诉请的法庭的处罚。诉诸上天的人必须确信正义在自己一边，而且还必须有值得付出与申诉有关的精力和费用的理由。因为，他面对的将是一个不会受蒙骗的法庭。而这个法庭对每一个社会成员，或人类的任何部分所受到的损害，都会加以权衡，给予惩罚。由此可见，不义战争中的侵略者，不能因不义的征服而享有使被征服者臣服和顺从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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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正义的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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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假定战争的胜利是归属于正义的一方，从而考察一下正义战争中的征服者，看看正义的征服者能对谁拥有支配权以及拥有什么样的支配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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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义的征服者能对谁拥有支配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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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他显然不能通过征服，对那些同他一起进行征服的人拥有支配权。那些站在他一边与他并肩战斗的人们，不能因为征服行动而受到损失，至少，他们必须同以前那样，是自由人。最常见的情况是，他们根据一定的条件效劳。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同他们的领袖分享战利品及战争胜利的其他附带利益，或至少应得到被征服国家的一部分。我希望，参加征服战争的人们不会因为征服反而成为奴隶；他们戴上桂冠，并不是为了显示他们是其领袖的胜利的牺牲品。据说，英国的君主制建立于法兰西北部诺曼人对英格兰的征服时期。那次征服是使我们的君主取得享有绝对统治权的基础。如果这是真的，如果1066年威廉王率领诺曼人对英伦岛作战真有正义权利的话，那么，他靠征服得来的统治权也只能及于当时居住在这里的撒克逊人和不列颠人。无论征服会造成什么样的统治权，同威廉王一道前来并帮助他征服的诺曼人，以及他们的所有后裔，却全都是自由人，决不会由于征服而变成臣民。如果我或其他任何人作为他们的后裔而要求自由，君主很难找到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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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我认为，征服者只是对那些实际上曾帮助、赞成或同意使用不义武力来攻击他的人拥有支配权。人民并不会授权他们的统治者去做不义的事情，例如发动不义的战争，因为他们自己也从未拥有过这种权力。除非人民实际上支持这一不义战争，否则，他们就不应该对这场不义战争中的暴行和不义行为负有罪责，正如他们不应该对他们的统治者在国内施行的暴行或压迫负有罪责一样。因为他们未曾授权他们的统治者去那么做。诚然，征服者很少对此加以区别，而是有意让战争的混乱把一切人都混同在一起。然而，这仍然变更不了正义。正是由于被征服者曾用武力做了或支持了不义的事情，征服者才有充足的理由支配被征服者的生命。所以说，征服者只能有权支配那些赞同使用这种武力的人，其余的人都是无辜的。征服者无权统治那个国家中没有对他实施过伤害的人民，即没有放弃自己生命权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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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征服者对被征服者的未成年的子女也不拥有支配权。因为，如前文所述，父亲没有支配其子女的生命和自由的权力，父亲的任何行为都没有放弃那种权力的可能性。所以，无论父亲有何遭遇，子女仍是自由人。征服者的绝对权力只能及于那些为他所征服的人的本身，直到他们消失为止。如果征服者把被征服者们当做奴隶去统治，使他们受制于他的绝对的专断权力，他对他们的子女却没有这样的支配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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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义的征服者拥有什么样的支配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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