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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50 [58] 参见Franke:Geschichte des Chinesischen Reiches,第2卷,第350~5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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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52 [59] 参见Franke:Geschichte des Chinesischen Reiches,第4卷,第101~1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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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54 [60] 参见Franke:Geschichte des Chinesischen Reiches,第351~4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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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60 帝国统治的逻辑:从古罗马到美国 第四章 文明教化与蛮族边界:帝国秩序的特点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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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62 大空间秩序,乃至于全球性政治秩序面临着比以前更大的正当性压力。倘若政治秩序涵盖区域较小,小到城邦联合体,或者中小国家结成的联盟,那么大家或许会在边界问题上争论不休,甚至会由此引发战争,但至少对于这种秩序的基本架构没有异议。小空间秩序,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人们一般会认为,它们的形成自然而然,故而也是天经地义的。但对于大空间秩序,人们的看法则截然不同。之所以这样,归根结底,应该跟大空间秩序内中心与边缘之间的权力落差有关。而且,秩序涵盖的政治或经济空间越大,这种权力落差则越显著。如今,在大空间秩序里最明显可见的一点是秩序内部统治性的一面。那些臣服于大空间秩序的子民,对其秩序存在意义和目的的追问,完全不同于那些身处小空间秩序者。在小空间秩序里,权力中心多,故可以彼此制衡:其他政治体的存在,正好解除了某单个政治体证明自身存在正当性的压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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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64 与此完全不同的是,在那些大空间秩序里,中心的统治权或主导权即便不致遭到完全否决,但也总逃不掉来自边缘的一次次质疑。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年约翰·冯·沙里斯布利(Johann von Salisbury)对霍亨斯陶芬王朝皇帝腓特烈一世的 质问:“谁要德意志人来做诸国的法官?谁给了这些笨拙粗野的人当家做主、恣意妄为的权利?”[2]答案显而易见:没有人。在他看来,德意志人只是自作主张占据这一未被授权的角色,这种自以为是的越权行为越早放弃越好。根据蒂托·李维(Titus Livius)的记载,汉尼拔也曾对罗马人发出类似的责难。在当时的西班牙,罗马人想在政治上压制汉尼拔,就像当初对待他的前任哈斯德鲁巴一样。汉尼拔喝道:“这个丧失人性的狂妄民族,什么都想据为己有。他们四处插手,我们跟谁开战,跟谁修好,他们都要横加干涉。他们把我辈撵进被山川河流围起来的圈子里,不让我们越雷池一步,而这帮人却无视他们自己当初划定的界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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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66 如果大空间秩序由帝国的中心来统治和维系,那么它难免会因为独断专行和单方受惠而遭诟病。姑且不论这样的指责是对是错,我们有必要先提一个问题:面对反帝国的批评声音,该如何证明帝国秩序的合法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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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68 [1] Eric Lionel Jones在他的书The European Miracle中用他的小空间政治秩序理论来解释欧洲在近代早期面对亚洲所取得的优势。关于作为政治秩序的欧洲国家多元体的各种源头,参见Fueter:Geschichte des europäischen Staatensystems;而Vagts:Die Chimäre des Europäischen Gleichgewichts,第131页起若干页,则对国家多元体作为政治秩序的属性持怀疑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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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70 [2] 转引自Fuhrmann:Deutsche Geschichte im hohen Mittelalter,第1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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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72 [3] Livius:Römische Geschichte,XI 44,第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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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78 帝国统治的逻辑:从古罗马到美国 和平:帝国统治正当性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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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80 和平,一次又一次被人拿来作为帝国秩序存在正当性的理由:小空间秩序体系常常为你进我退的边界问题大打出手,争斗不休。只有那些由中心统治的大空间政治秩序才能摆脱这种宿命。小空间政治秩序自称有自然性的优势,但帝国的意识形态则直指其兵连祸结的恶名。在帝国秩序体系正当性的辩词中,最有名的一则来自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Aeneis)。依据朱庇特的神谕,罗马民族便是埃涅阿斯的后裔。维吉尔假借众神之主朱庇特之口称,罗马人是“世界之主”:“战火将熄,昔日粗蛮的世界渐趋平和。/白发苍苍的‘信义’女神菲得斯和守护家庭的维斯塔,奎里努斯及他的孪生兄弟雷木斯,/他们颁定律法:那阴森可怖的战争之门将会关闭,用铁栓牢牢锁紧,/大门内那丧尽天良的‘骚乱’狂魔,蜷缩在一堆可怕的武器之上,/被千百条铁链双手反绑,张着血淋淋的大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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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82 对但丁而言,“至珍之宝是人类的和平共处”。他认为,要达至世界和平,人类全体必须“臣服于同一统治者……当他们服膺于唯一的主,他们便最接近上帝。同时,这种臣服也与上帝的旨意最为契合。它将给人类带来福祉和康宁”。[2]对但丁来说,不建立大一统的“普世帝国”(universal monarchy)——比如中世纪和近代早期一个囊括了整个欧洲的帝国大空间秩序那样——永久和平将遥遥无期。因为一山难容二虎,两强对垒,必有一争。但丁以此反对法兰西腓力四世御前政论家们的观点,也同腓力四世支持的意大利归尔甫派[3]的看法背道而驰。后者否定建立普世帝国的必要性,主张创建一个由独立城邦和领土国家组成的体系。但丁谴责他们,称他们不过是戴着伪善的面具空谈公义罢了。因为,公义获胜,大行天下,并不是这些人真心祈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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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84 在欧洲政治思想史上,很少有人像但丁那样如此坚定不移地将和平的夙愿同建立帝国秩序联系在一起。只有托马索·康帕内拉(Tommaso Campanella)和乔万尼·博泰罗(Giovanni Botero)与但丁相肖,力倡帝国治下的和平。他们鼓吹建立一个由西班牙统治的,从欧洲推及全球的政治秩序。[4]然而,欧洲政治思想界的主流 更关注主权国家之间的“协定和平”(Vertragsfrieden),而较少关注帝国“统治下的和平”(Herrschaftsfrieden):保障和平,需要来自原则上权利平等的行为主体共同达致的集体约束力,而不应该依靠来自和平空间中心的主导性力量。伊曼努尔·康德在其论文《论永久和平》(Zum ewigen Frieden,1795)中对这一设想做了最有名也最为有力的阐述。[5]按照他的观点,主权国家之间的协定和平通过建立一种邦联(Staatenbund)得以保障。康德反对为追求和平“不计代价”的观点,他将帝国治下的和平视为“坟墓的安宁”(Friedhofsruhe)。而政治不自由和经济停滞是帝国治下的和平必须付出的代价,而这代价太过高昂。此外,这样一个和平秩序难以持久;要不了多久,必将在叛乱和起义的战鼓声中被击得粉碎——特别是,边缘难逃野蛮的奴役和盘剥之劫数,因为帝国需要拿物质实惠来抚平帝国中心臣民丧失自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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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86 这种借边缘代价来驳斥帝国秩序的论证方式,有不少例子。其中一个是孟德斯鸠在《关于普世帝国的思考》(Réflexions sur la monarchie universelle,1727)一文中对普世帝国的批判:罗马人为了创建首个普世帝国,不惜荡平整个世界。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后来居上的西班牙人那般野蛮。因为,后者为了独占一切,而不惜毁掉了一切。[6]孟德斯鸠对帝国的批判干脆将帝国自我表述中的文明与野蛮之关系整个颠倒了过来。他称帝国政治本身就是野蛮。如果一个大国在远离本土的海外东劫西掠,行径野蛮,那么这种野蛮也必然反作用于其中心,假以时日,中心就会沦落得与边缘一样,同一套统治和压迫的伎俩也会用在中心子民的身上。按孟德斯鸠的说法,帝国的内在规律决定了它趋向于自我毁灭。因此,它定然要守护的和平,难以持久。针对西班牙统治 在意大利南部所带来的社会经济的严重恶果,孟德斯鸠不禁质问:建立于专制权威之上的世界帝国是否还能在一个贸易主导的世界里拥有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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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88 在18世纪,西班牙仿佛走到了代表文明理性之“商品社会”的反面,俨然成为人类进步的一大绊脚石。[7]从这时起,在世界政治及经济理论界不断冒出一种观点,认为通过商业手段能比政治权力更有效地统合幅员辽阔的大空间,而且在很长时间里,这种统合方式都被视为非帝国式的。同样,康德对永久和平的论述之所以对后世影响深远,很大程度上也在于,他确信通过经济合作之途统合广袤大空间的新思想完全可以跟保障和平和自由的需求统一起来。民主和平论与帝国和平说是一对相互对立的模式。民主和平论推崇一个由主权国家组成的多元体系,这一体系的和平性源自民主作为一种政治制度已在所有参与国的内部开花结果。[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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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90 21世纪初,罗伯特·库珀(Robert Cooper)将民主和平论进一步发展为后现代国家秩序模式,但同时他也弱化了民主和平论的效力要求(Geltungsanspruch)。[9]在库珀眼里,后现代国家的“世界”大致不超出欧洲的范畴。与之并峙的是其他那些依然奉行现代国家规则的“世界”:为了生存遵循同一规则的行为体,彼此争斗,永无宁日。这些规则被米尔斯海默表述为:唯有当某一大国鹤立鸡群,掌握了全球性主宰力量,才能消除霸权战争的隐患。[10]就这样,通过反证,米尔斯海默从“现实主义”国际政治学角度重申了帝国的“自我正义性辩护”,即帝国是永久和平唯一可靠的保障。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在他辛辣的论著《天堂与实力:世界新秩序下的美国与欧洲》(Of Paradise and Power:America and Europe in the New World Order)中,援引了库珀的后现代世界和现代世界的政治概念,他把后现代世界称为康德式的世界,把现代世界称为 霍布斯的世界:美国不得不一如既往,游荡于充满猜忌和戒备的“霍布斯式(无政府状态的)世界”里,而欧洲则在“康德式”的天堂般世界里优哉游哉。然而,卡根思想的关键之处在于,这两个世界不能彼此分开,独立存在。欧洲和平的实现,必须仰赖美国强大的军事实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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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92 同样,我们可以说,美国继承了昔日大帝国的衣钵,将维系辽阔疆域的大空间之和平作为其主导权最为关键的正当性工具。所不同的只是,在民主帝国条件下的和平是以践行和捍卫人权为准绳的。人权取代了昔日帝国挂在嘴边的文明教化需求。同样有着悠久传统的还有繁荣承诺,这一点会继续存在。无论哪一种价值占上风,前提条件都是实现和平,否则践行价值无从谈起。在这个意义上讲,实现帝国和平,乃是为践行这些价值而铺平道路。所以,几乎所有的帝国都不会单纯将和平作为自我正义性辩护的唯一基石,他们会将和平同特定的使命联系起来,从而实现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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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94 [1] Vergil:Aeneis,1,第291~2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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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96 [2] Dante Alighieri:Monarchie,第104页和第9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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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4398 [3] 教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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