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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80 最有意思的是,在成立之初的第一个十年,荷兰东印度公司从来没有发放过红利。所有的利润都被用于在远东地区马不停蹄的扩张。那么,要怎么样满足公司“投资人”时不时的流动性需求呢?聪明的荷兰人又创造了一种制造流动性的机制——所有东印度公司的股东可以随时将自己手里的股票变成现金,而任何人都可以以现金购买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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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82 1609年(万历三十七年),世界上第一个证券交易所在阿姆斯特丹诞生。可交易证券(股票)的出现使得大规模的公众筹资成为可能,资本运营也因此逐渐从资产运营中分离和独立出来,成为新的财富引擎。大规模的资金流动又促进了银行业的发展。当大明朝的广大疆域上还只有零散的钱庄、典当行这样原始的类金融机构时,荷兰人已经将现代意义上的“信用”引入了他们的阿姆斯特丹银行,银行“信用”凌驾于一切政治甚至国家机器之上。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西班牙在海上与荷兰舰队酣战不休时,西班牙王室和贵族的资金仍然在阿姆斯特丹银行自由安全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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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84 信用、可交易证券,以及股份制有限责任公司——这几乎囊括了现代金融市场的全部基石。金融资本迅速地打通了商业贸易的奇经八脉。当时间的指针指向1648年的时候,荷兰人的船队已经游弋于各大洋上,垄断着全球的商路和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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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86 1648年——让我们稍微在这个年份停顿一下。历史上,我们把这一年叫“顺治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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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88 这一年,距离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1644年)已有4年,清军入关大局已定,多尔衮自封为“皇父摄政王”。这一年,为了方便征税,也为了控制民间的反清力量,清廷重点“编审人丁之制”,加强对人口户籍的管理,社会人口的流动性随之急速降低。这一年,为了避免民间资金流向抗清武装力量(购买军械马匹等),朝廷对于商贾贸易的限制和管束日益收紧。尚在襁褓中的清王朝有着“万代基业”的梦想,一切民生、增长和经济的考量都在“秩序”面前沦为了傀儡和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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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90 也就在这一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有15000多个分支机构,占据了全球贸易额的一半左右。在大洋洲,他们用自己一个省的名字命名了一个国家——新西兰。更重要的是,在北美大陆的哈德逊河口,荷兰人又建立了一个叫“新阿姆斯特丹”的城市。在100多年以后,这个城市里形形色色的荷兰后裔,打铁的、开小商铺的、做皮毛生意的……纷纷加入了“承销”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国债的行列中,创造了世界上最初的债券市场。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名字叫“纽约”,而那一片荷兰移民开始他们金融“掮客”业务的狭长地带,后来被称为“华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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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92 从万历走到顺治,中国与现代意义上的金融市场在这一甲子的时间中渐行渐远。“士农工商”的稳态社会结构维系着庞大帝国的运转,缓慢,却倨傲。而荷兰人开创的现代金融体系,却成了真正开启“新世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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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94 每次想到这个历史的分岔路口,我总是忍不住要问自己一个类似“李约瑟之谜”[1]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会和现代金融告别?为什么是在那么稚嫩脆弱的滨海小国(荷兰)产生了现代金融的萌芽?顺着金融的本质特征,我尝试着去理解和回答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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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96 现代金融与传统借贷的一个区别在于以流动性为核心的信用创造。通过(金融)证券的发行和交易,线状的借贷关系被发展成网状(或者更复杂)的“金融关系”,从而创造出巨大的流动性,进而推动信用的再生和传递。一切金融交易和创新都是基于这个网络。而这个网络的稳定生态所依赖的基本元素有二:一是清晰的产权和产权保护;二是产权保护的法律能得以顺畅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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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598 万历十六年成立的荷兰联省共和国,由于种种历史的因缘际会,恰好满足了这两个条件。恶劣的地理环境(三分之二以上的国土在海平面以下)迫使最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转向以海上贸易为生,商人传统根深蒂固。从国家建立伊始,商人阶层就占据主要地位,对于产权保护的要求一直是立法和政权最基本的诉求。另一方面,联省共和国的各个小城市之间的关系非常独立和平等,一直处于极度松散的政治体系之下,也因此就容易达成一种制衡的国家立法体系,不会像欧洲其他国家那样时不时有贵族特权势力将均衡打破。地理、历史、人文,或者还有一些偶然的因素,造就了荷兰和现代金融的这段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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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00 而同期的中国,却是另一番因缘际会,中央集权与王权的趋势正在走向巅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有产权,更无从谈及产权保护,没有了产权保护,交易和信用都是奢侈品,即使当时的经济发展程度和人口密度足以支持一个庞大的金融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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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02 我们不是没有过和历史再聚的机会,清朝中后期钱庄也曾兴盛一时,然而,由于缺乏金融生长的土壤和基因,钱庄最终没能脱胎成真正的现代金融机构,而在历史的河流中被风吹雨打,零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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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04 历史太复杂,无法一言以蔽之。历史太偶然,只有一个样本点,无法重复和试验。然而,在回望历史的时候,也许我们能从中找到一些必然的蛛丝马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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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06 [1]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Joseph Needham,1900—1995)是研究中国科技史的权威,在其编著的15卷《中国科学技术史》中,他提出一个被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称为“李约瑟之谜”的著名问题:“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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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11 金钱永不眠:资本世界的暗流涌动和金融逻辑 [:1703401407]
1703401612 金钱永不眠:资本世界的暗流涌动和金融逻辑 客途秋恨:极简香港经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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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14 对于我们来说,“香港”是一段集体的青春记忆。而对于本港人来说,香港却是历史、现实和未来。追溯香港经济史,今日香港,何去何从?香江日夜奔腾,仍旧无言。“一个人,一个城市,一个时代,都终究是过客。客途秋恨,也许恰恰是香港的旅程和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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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16 对于我们这一代的人来说,香港几乎是带着“乡愁”的一个词语。发哥、星爷、Beyond、劲歌金曲、庙街、古惑仔、永远的古(龙)金(庸)江湖,还有义顺的冻奶、尚兴的螺片、陆羽茶室的南北杏猪肺汤,至今仍是最爱。虽然这两年发生的很多事情难免伤了些感情,但其实我们心里还是惦记“我们的周星星”,也还是爱着曾陪伴我们整个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那些人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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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18 平民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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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20 说起来,香港也是个奇异的存在。一个仅有约1104平方公里土地、700余万常住人口的狭长半岛,却是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也是亚洲的贸易、航运、服务业中心。从我个人的感受来说,香港是个平民作风浓厚的城市,有很强的商人文化传统。从中环大楼里走出的衣冠楚楚的金融才俊们,转个弯,出现在破旧狭小拥挤的茶餐厅里,却有种奇怪的和谐感。我一直以为,这种“平民精神”和商人传统,是一个地区和国家发展贸易金融所需要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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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22 回头想,世界历史上几个大的金融中心,莫不具备这种平民主义的传统。荷兰最早出现现代金融业,纽约成为世界金融中心,皆多少受益于此。即使是印象中最讲究血统的英国伦敦,其实也是14世纪欧洲自由主义起源的中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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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24 早在公元前214年,秦平百越之地,香港被纳入大秦版图,属南海郡。此后辗转历代,始终在我国辖区之内。1662年(康熙元年,应该还是鳌拜当权期间),清兵入驻新界,乡民从此蓄发留辫,成了大清子民。一直到1842年中英鸦片战争之前,香港还只是一个荒岛,零散地住着一些渔民和村夫。鸦片战争以清廷溃败告终,1842—1898年间,香港全境(港岛、九龙、新界三个部分)陆续被英国租借,从此开始了长达百年的英殖民地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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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26 19世纪是大不列颠帝国的黄金岁月。在“日不落帝国”的全球梦想中,香港是远东地区的枢纽——四季不冻、港阔水深的维多利亚港,是发展其远东贸易的最佳选择。在租借港岛的第三年(1845年),英国就在香港开设了第一家银行(金宝银行);1853年,英国渣打银行取得香港的货币发行权,随即在1859年开设了分行(代行了部分央行的职责权力);1865年,英美德等国家在香港合创了汇丰银行。[1]与此同时,贸易洋行也逐渐在香港站稳脚跟,英资的怡和、宝顺,美资的旗昌都盛极一时——金融和贸易,这一对天生的好基友在香港开埠之初,就在这个小岛上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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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1628 经济的发展促进了人口的繁荣和流动。和绝大部分王土王臣不太一样,“香港人”这个概念是开埠以后才形成的。开始时,涌入的多是流落的渔夫乡民,难得有几个识字的。“士农工商”的礼教传统观念本来就不浓厚,大家都是为果腹食而来,进洋行那是最高理想,从事与洋行相关的服务业(餐饮、休闲娱乐之类)也算得上体面。所以说,香港的市民气质是有深刻的历史和经济根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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