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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特里芬在其《黄金与美元危机——自由兑换的未来》一书中提出,美国需要通过长期贸易逆差为他国提供国际清偿能力,与维持美元国际信誉需要美国贸易长期顺差的要求形成一个悖论。这一保证流动性供给与稳定对外币值之间的内在矛盾,被称为储备货币发行国所面临的“特里芬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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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60年代,伴随着美国财政赤字膨胀,货物贸易顺差急剧减少,国际货币体系从“美元荒”转为“美元灾”,固定汇率制下的“特里芬难题”导致美元危机频频爆发。尽管20世纪60年代后期采取了建立黄金总库、创设特别提款权等一系列分担美元储备货币压力的补救措施,但仍不能阻止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的逐步解体:1971年尼克松放弃布雷顿森林体系,美元与黄金脱钩;1973年牙买加会议,各国货币与美元脱钩。这一段国际金融演进史,生动地演绎了“特里芬难题”的发展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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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货币国际化的历史,本币对外输出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货币发行国贸易逆差,通过经常账户输出本币;另一种是货币发行国贸易顺差,通过资本项目输出本币。“特里芬难题”的本质即强调储备货币发行国通过贸易逆差、对外负债,创造国际清偿能力。然而,从历史上看,英国、美国、联邦德国、日本等国的货币国际化初期,都是从贸易顺差开始的。即使当今七大主要储备货币(美元、欧元、日元、英镑、加拿大元、澳大利亚元和瑞士法郎)在已披露的外汇储备资产中占到95%以上,其包括货物贸易在内的经常账户收支状况也不尽相同。其中,德国、日本、瑞士经常账户长期顺差,美国、英国、澳大利亚长期逆差,加拿大则时而顺差、时而逆差(见图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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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1 1980~2013年主要储备货币发行国经常账户收支/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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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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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备货币是最高层次的货币国际化。储备货币除了作为价值尺度和交易媒介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储藏功能。本币被境外以储备资产形式持有越多(主要是债券特别是政府债券),就意味着境外对本国货币的需求越多、资本流入就越多(见公式6.1)。从这个意义上讲,只有贸易或经常账户逆差,输出本币,才能成为储备货币。这时,货币国际化与国际收支平衡形成了良好的契合。反过来,如果一个国家的资本流入长期用于弥补贸易或者经常账户赤字,该国就难以形成外汇储备的积累。正如20世纪50年代的马歇尔计划,充其量只是帮助欧洲盟国解决了进口美国商品的支付能力问题,唯有到后期这些国家转为贸易顺差,才具备外汇储备的增加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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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账户逆差=对外净负债增加=资本账户顺差(含官方储备资产变动,下同)=私人部门净负债(或净资产)+官方部门净负债(境外官方持有本币储备资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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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式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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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以资本项目渠道输出本币的方式,可以促进本币成为储备货币,但有可能制约本币成为主要储备货币。在经常账户顺差的情况下,如果私人部门对外资本净输出,境外官方持有的本币储备资产增加,意味着官方部门对外净负债增多,这将部分抵消私人部门资本输出的努力;如果私人部门对外资本净输入,境外官方持有的本币储备资产增加,则必然进一步推高本国官方外汇储备资产的积累,也就是官方渠道的外汇资产运用需进一步增加。这时,货币国际化就会给国际收支平衡增压而非减压,最终导致本币的国际化有违减轻对储备货币依赖的初衷。20世纪八九十年代,日元国际化的鼎盛时期,也正是其外汇储备快速积累的时期(见图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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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账户顺差=对外净债权增加=资本账户逆差=私人部门净资产+官方部门净负债(境外官方持有本币储备资产增加形成的对外负债增加)(公式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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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账户顺差=对外净债权增加=资本账户逆差=私人部门净负债+官方部门净资产(境外官方持有本币储备资产增加,进一步推高官方外汇储备资产积累)(公式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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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70年代初期,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以后,国际货币体系进入了牙买加体系时代。这是一个无体系的时代,黄金非货币化,固定汇率与浮动汇率均合法化。然而,牙买加体系依然没有消除“特里芬难题”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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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本质上是一次国际收支危机。首先,次贷危机本质上是由次级贷款及其衍生品大规模违约,引发的债务危机。其次,美国次贷危机前后正是美国近年来经常账户赤字最大、新兴市场外汇储备积累较快的时期(见图6-1和图6-2)。而新兴市场积累了大量预防性的外汇储备,大举投资美国国债,压低了美国长期利率(形成长短期利率倒挂的“格林斯潘困惑”),助推了美国资产泡沫。最后,次贷危机正式宣告了“你买我商品、我买你国债”的国际经济双循环体系,也就是新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经常账户逆差国增加储蓄、减少赤字,经常账户顺差国增加消费、减少盈余,全球经济再平衡成为G20多次呼吁的、促进世界经济均衡、强劲增长的一剂良药。之所以这次债务危机不再伴随着美元的货币危机,主要是因为美国不用再像在“双挂钩”体系下那样,去捍卫某个固定的汇率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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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2 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经常账户收支与外汇储备资产变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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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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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超主权储备货币发展绕不开的N-1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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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对外负债仍是储备货币输出、国际清偿能力创造的主要渠道,这就存在国际收支平衡范畴的“N-1”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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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国际收支平衡范畴的“N-1”问题[1],有跨境资本流动以及货物贸易或经常账户收支两个维度。跨境资本流动维度是指,如果一些国家要持有储备货币(即增加外汇储备),那么必须至少需要有一个资本净流入的其他国家作为储备货币发行国,也就是说增加对外负债,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必须是货物贸易或者经常账户逆差。反之,储备货币持有国则是资本净流出,货物贸易或者经常账户顺差(见表6-2和表6-3)。理论上,储备货币的持有(或外汇储备的增加)与储备货币的输出是一种镜像关系,即在全球范围内,N-1个国家的外汇储备积累之和必然等于第N个国家的储备货币输出(即资本账户顺差)。如果没有一个这样的国家以对外负债的方式输出本币,那么任何国家都不可能积累外汇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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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物贸易或经常账户收支维度是指,如果一些国家要实现货物贸易或者经常账户收支顺差,那么至少需要一个其他国家货物贸易或者经常账户收支逆差。而这个逆差国的货币就有可能通过对外负债创造国际清偿能力,而成为主要储备货币。反之,顺差国可以官方外汇储备运用的方式,对冲货物贸易或者经常账户收支顺差。理论上,经常账户顺差与逆差也是一种镜像关系,即在全球范围内,N-1个国家的经常账户顺差之和必然等于第N个国家的经常账户逆差。否则,如果没有一个这样的逆差国,则所有国家必然都是经常账户收支相抵,差额为零。长期以来,美国正是以经常账户持续逆差为代价,扮演着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无可替代的世界最后消费者的角色。尽管这与前一个维度有所不同,却殊途同归,最后国际收支平衡结构均可以归于表6-1和表6-2显示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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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6-3 储备货币持有国的国际收支平衡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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