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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0979 其实,孙中山从来也没有把革命筹款的希望放在民族资本上。他最想得到的还是西方银行的借款,一种真正的“市场力量”。但是他似乎不明白,1906年他在日本与梁启超打笔墨官司的时候,曾由胡汉民、汪精卫摇旗呐喊,主张地权资本国有化,使国家成为“唯一的大地主与大资本家”(此观点后来修正为“平均地权,节制资本”),试问哪一家外资银行敢给这样的政治领袖做债主?他们的态度当然是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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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0981 1911年12月25日,大清的垮台已成定局,此时孙中山从欧美归来,却没有得到西方列强承诺的一分钱贷款。他给革命军政府带来的,是如李大钊后来所赞誉的“铸新淘旧”的坚强意志与勇气。孙中山始终没有像梁启超那样关注财政银行制度。把政权转给袁世凯之后,他把自己的心血投入为中国修筑20万公里铁路的激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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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0983 毫无疑问,对政权的转移,金钱从来不会无所作为或保持中立。在精明的算计之后,商人很快会做出选择,支持能够维持秩序的威权,以便为财富的可持续发展创造生存空间。辛亥革命推翻大清皇朝结束千年帝制,并不是袁世凯的选择,但由他出面收拾残局,维持新政权和社会的稳定,却是内外商业势力的共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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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0988 /张謇(1853~1926),民族资本的优秀企业家,但却不是革命可以依托的财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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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0990 譬如说张謇。张明园说他早先想维持清政府的延续,及事不可为,转而寄希望于袁世凯,对革命党只不过是应付而已。袁世凯年轻时曾和人说过:“天下无难事,唯有金钱自能达到目的耳。”及至戊戌变法失败,被摄政王驱除,袁世凯的为人已劣评如潮。像张謇这样的立宪派精英,再怎么样也不能转寄希望于袁世凯啊。但几本史书上均记载,辛亥革命还没有爆发,张謇就主动去拜访袁世凯,表示如果有一天袁世凯时来运转,再次出山,他自己会“一切当遵从民意而行”,也就是说遵从袁世凯的意志而行。这样做是张謇在政治上的败笔吗?很难说。张謇认为自己有责任在政府与商业面临崩溃的威胁下,寻找到一个安定的力量以避免更大的危害。他自己所代表的商界中坚支持袁世凯的政治执行力,就是为了达到这个非常理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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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0995 /德法俄日也都挤进了“善后大借款”,利益均沾,所以债券出现了五种颜色、五个币种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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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0997 列强遵循的是同样的逻辑。他们在华利益的焦点,不是颠覆它的皇权或替代它执政,而是保证自己的工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利益不损失于动乱。如能浑水摸鱼捞一把,更何乐不为。英国人不愧是老牌帝国,它最早嗅出了辛亥乾坤逆转的味道而先下手为强。当日本驻华公司还在幻想袁世凯会恪守誓言、靖难报清时,英驻华公使朱尔典已开始谋划,激袁反叛,又出计调和革命军,使袁可以借革命的声势逼迫清廷逊位。这样做为英国人带来了什么好处?80年后,史学家奎恩与霍普金斯对此一语道破:“1911年的革命,部分原因就是外国债权人对大清迫人太甚。而革命本身,更把北京政权牢牢拴在以大英帝国为首的外国债权人的罗网之中。”1913年与袁世凯签署的大清“善后大借款”,1911年底就已在英国人的运作之中。英国人还想以此为诱饵,在西藏得到更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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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0999 西方人给予的这笔未来的财政担保,使袁世凯有了与革命党讨价还价的底气。两年后等钱到账之时,袁世凯已不满足于当大总统,而是要登基做皇帝。“钱袋子”里面不但出了政权,而且使掌权的人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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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04 图说金融史 [:1703488555]
1703491005 图说金融史 “一战”改变了大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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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07 辛亥革命一起,大清就这么垮了。直到今天,有些人仍然认为,这并不是必然的结局,大清有机会幸存,完成已经起步的宪政改革。但如果放眼百年前的世界,那就是个把“家族统治”扫地出门的年代。风云一时的几个强大帝国,如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俄罗斯帝国,一个个都步大清的后尘,在20世纪初轰然倒塌。不同的是,大清丧生于中国人自己进行的革命,西方皇朝却是被一场帝国主义战争(1914~1918)打得魂归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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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09 第一次世界大战不但把一批老式帝国送进了坟墓,也动摇了以英格兰银行及伦敦金融市场为主导的旧式国际金融格局。英国的银行为此做出牺牲在所难免,但中国的经济与金融也跟在后面吃了不少苦,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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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11 19世纪中期到“一战”前,英国以自由贸易、金本位制、伦敦金融市场及殖民地一体化为国策,基本设定了全球的金融格局。这种霸气在远东的表现,就是汇丰银行在金融领域的“大哥大”地位。撰写了汇丰行史的弗兰克·金告诉我们,尽管当年的汇丰在英国没有业务,但它的命运却和英格兰银行一样被一分为二。一方面,它听命于英国外交部,代表着国家利益,担当着“远东英格兰银行”的角色。例如,1910年它牵头在华设立了四国银行团,力图控制对大清各方面的贷款业务,既保证英国人捷足先登,同时协调列强之间利益均沾。开始时四国银行为汇丰、德华、花旗、东方汇理,后来又加入了俄国道胜与日本横滨正金银行。另一方面,从盈利的角度考虑,汇丰是最早实践“国际化”经营的银行,它自认为是英国人与中国人的银行,同时也想成为所有人的银行。这一业务取向使它站在了市场竞争的前列。但它走得太远了,甚至于聘请了德国人来做银行的董事长,美国人做了副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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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13 战前各国银行曾试图动摇汇丰银行这种居高临下的地位,但是都无可奈何。这不仅是由于汇丰本身资本雄厚,更由于它背靠着伦敦这个全球唯一的巨大的资本市场。法国人1860年起就在巴黎搞市场,德国统一后也想绕开伦敦,在法兰克福搞全球贸易结算,但结果总是心想事不成。全世界的资金都义无反顾地流向了伦敦,人才与信息也都在那里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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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18 /楼顶上飘着的旗子是当年汇丰银行的标识。这张照片摄于民国诞生的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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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20 汇丰的这种强势地位,却在“一战”中轻而易举地被英国人自己打翻在地。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却是战时快速弥漫的大众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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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22 牛津大学的麦克米伦教授将“一战”前迷漫在西方公共领域的主要思潮归纳为三类,即社会达尔文主义(social Darwinism)、尚武主义(militarism)与民族主义(nationalism)。三者混在一起,造就了西方政治外交上的军事国家管治(militarized govermentality)。汇丰银行在业务上不问国籍的所谓“国际化”取向,被国人批得灰头土脸,总裁阿迪斯曾被叫去英国外交部交代——结果是汇丰必须马上重组董事会,把德国的银行家清理出银行团,并且终止与敌国的贸易。这是一个生动的例子,证明了战争使民族以及民族国家的概念,高于其他一切与其争锋的社会或政治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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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91027 /1910年留下的一张照片,在座的皇帝们,包括英王乔治五世与德皇威廉二世,个个全副武装,马靴长剑。几年后,他们的帝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欧洲启蒙赋予人类的自由选择与理性,被军事国家管治所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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