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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的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由于银行家们的持续游说,美国的财政部、联储与参议院银行委员会对银行、保险、证券业的混业经营,已经是睁一眼闭一眼。最后推倒隔断商业银行与投资银行法律之墙的,是1998年旅行者保险与花旗银行价值1 400亿美元的巨额合并,它创造了美国第一大的保险、银行、投资集团,业务伸展到了100多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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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的主席、合并的设计师桑迪·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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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汇丰选择的道路一样,桑迪·韦尔早年就目光如炬,认识到并购是快速做大做强的捷径。不同的是,无论合并走到哪里,汇丰始终保持了自己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桑迪却有一种本能的“品牌嫉妒”,与花旗银行的联姻,可谓以小搏大,弃旧图新,出奇制胜,就如同嫁入豪门,只为加入蓝筹高端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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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自传里可以看出桑迪并不喜欢读书,也没有像其他的一些金融家,不时吐出令人追捧的管理名句。他是位实干家,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梦想和精力。永远“追求更大和更有意思的事业”,是他的座右铭,为了“创新”,他不惜摧毁自己的过去。20世纪70年代末,希尔森——一家桑迪创立的经纪公司,已经成为业内领先者,但是他“逼着团队去考虑(收购)美国运通或任何大保险公司”,目标就是要作为领头人,揭开美国金融超市的第一块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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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迪对股市与股票有着银行家特有的痴迷,他乐于为回报股东尽心竭力,“喜欢看着我们的股价飞涨”。在并购进行的关键时刻,桑迪可以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和市场一起分享股价涨到爆棚的时刻。20世纪90年代初,当意识到金融的全球化时代已经到来的时候,桑迪把下一个并购目标锁定在“精英中的精英终极品牌”,他要打造世界上“最大最好的金融公司”。1997年末,他把高管团队关在房间里,不找到并购对象绝不让他们出门。列在黑板上居于榜首的潜在公司是谁?是美国商业银行的皇冠瑰宝——J·P·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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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气魄并非桑迪个人独有,但他比所有人先行了一步。他看到了自己的公司——旅行者集团的短处:虽然它已包含了经纪、保险、投行、商业信贷等诸多业务,但没有更大的资产负债表、更广泛的国际渗透力,旅行者行不远矣。这一年,华尔街的大牛市开始向前狂奔,所有人都渴望跟上股市的牛劲。桑迪的企图是,蹦上并购的超级列车,比牛市跑得更快。1998年初,旅行者与J·P·摩根的谈判破裂,这丝毫没有降低他的胃口和战斗力。几个月后他盯上了新的合并对象——国内市场规模数一数二、国际上颇具影响力的花旗银行。这一次,桑迪时来运转。他的谈判对手——花旗的主席约翰·里德,与他的野心一拍即合,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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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监管法律还没有开闸,不允许这样的并购。30年代的《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与50年代的《银行控股公司法案》是合并路上的两座大山,它们禁止商业银行进行多样化经营,尤其不得与证券公司和保险公司联营。政府对商业银行的公众存款给予了定额偿付保险,目的是保护散户存款人不过于暴露在信贷风险与管理风险之中。在这种制度下,政府怎么能让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跟着投行与经纪起舞,直接紧扣风险大得多的证券市场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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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旗银行主席约翰·里德是一位新教信奉者,他具有打破传统思维的勇气,两家公司的合并才得以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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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迪并不打算理睬这些监管典故,或什么救助散户的悲悯情怀。他认为,只要有好的合并想法,商业上站得住脚,法律也应该让道。桑迪的大胆挑战,提供了一个新案例,证明个人的战略眼光与坚定意志,可能推翻整个法律的现行框架,改变金融发展的路径。当然,非常幸运的是,桑迪找到了最佳律师团队,并且可以私下里咨询他的朋友——对监管执行负责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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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行雷曼兄弟创立于1850年,这是它倒闭前的懂事长福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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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4月,美国终于诞生了可以和汇丰等欧洲银行比肩的“大而全”银行集团——花旗银行集团。半年后,美联储批准了这次合并,一年后,《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寿终正寝。美国银行从此开始了向“大而全”进发的千帆竞渡:摩根士丹利收购了零售经纪商添惠;高盛也破除传统,一路并购各类中小基金;美洲银行吞并了国民银行;芝加哥第一银行先与俄亥俄第一银行合璧,再与J·P·摩根联姻。到2007年,J·P·摩根、花旗与美洲银行在大银行中排名三甲,它们都集银行、证券与保险销售业务于一身。雷曼兄弟与贝尔斯登两家投行虽未大规模进行并购,但是它们通过拼命利用杠杆,靠借款膨胀了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例如,2007年在理查德·福尔德的领导下,雷曼公司的资产/所有者权益之比达到31倍。也就是说,雷曼要把公司的净资产卖上30遍,才能还得清自己的债务。1998年,美国前五大银行占全美银行总资产的比重达30%,这一比例在2008年上升到48%。在一个充分竞争的行业,市场把美国银行业的集中推到了令人瞠目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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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装备的美式“大而全”令中国人大开眼界。进入了世界前列或前十名的美国大银行,它们的横跨全球的规模和多元的业务线,常常是打动客户的一手好牌。看到这些数据与事实,中国的金融业也时不我待,加速打造自己的金融航母。跻身于世界排行榜也成为中国的银行、保险公司改革、重组上市的一大目标。可惜的是,中国的券商投行,由于没有商业银行的背景,自身积累能力有限,身形显得比较瘦小,势单力薄。走出国门,它们输在起跑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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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而全的“赞歌”刚唱了不久,却变调成了市场大麻烦的“前奏曲”。巨大的资本资产在向大金融集团集中的同时,系统性风险也在“大而全”俱乐部里积累。点燃2007年西方次贷危机引信的,全部都是那些倍受市场信任的大型金融机构,包括了投资银行、商业银行、保险公司、和房地产信贷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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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性风险,从“大而不能倒”到“大而不能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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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机构倒闭的毁灭性打击,一言以蔽之,就是市场、政府和纳税人能否承担损失,为“大而不能倒”埋单。100多年前,美国有一位金融评论家布朗·戴斯,就尖锐指出过和规模相关的潜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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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模并不是罪恶,我们认同如此一说。但是规模可能是有害的。原因是达致规模的那些手段、规模的用途,和可能导致的有害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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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规模本身并不是问题。但是“大而不能倒”是和规模相关的问题,这种现象引起了西方学者对“大而全”金融生态抽丝剥茧般的分析。达致规模增长的手段——上了瘾的并购、疯狂地利用杠杆、一切以股价为出发点——肯定隐含着难以预防的极端行为;业务全能的金融机构,例如既是银行,又做自营、风险投资,是否能够避免利益冲突;技术的改进、效率的提高、资源的集中,真的使市场变得更加稳健吗?还有重要的一点,如摩根士丹利主席约翰·马克先生所质疑的:华尔街文化,以致全球的风险趋向文化,是否已使大银行的“自我约束”变得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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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旗集团的投行业务与人员2002年曾被美国证监会调查,公众对它的操守提出了质疑。桑迪认为,这是监管者对他们难以监管的大银行进行的一次不公正的报复。尽管他个人最后以“无不当行为”脱离了诉讼的险境,但是,毫无疑问,管理花旗银行——一家业务极端复杂、文化上是并购的拼盘、鼓励各自为战、股价成为压在收入上的重负的金融帝国——已经使桑迪疲惫不堪。2009年,约翰·里德干脆承认,他后悔亲身参与了解除《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的那一场合并,抱憾小存款人因之被拖进了大银行也无法掌控的风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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