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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79 成化年间的邱濬(公元1420—1495年)有许多看法同刘定之差不多,但更加深入一些。他在成化二十三年以国子监掌监事和礼部右侍郎的身份写《大学衍义补》一书,其中有《铜楮之币》两卷,专谈货币问题。他是采取一种史论的方式,先引一段史实,然后或引一段前人的言论,最后加上他自己的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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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81 第一,他反对实物论者,反对贡禹的以布帛米谷代钱之说,说“此策决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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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83 第二,他也同刘定之一样,认为货币的起源,系因水旱以救济饥困,不是专以阜通财货。这也是由于他相信禹汤铸金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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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85 第三,他对于货币的职能,也是强调流通手段,特别是作为购买手段。换言之,他不认为货币流通只是商品流通的反映,而认为商品流通是由货币流通来推动的。他以为货币流通是主,商品流通是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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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87 所以通百物以流行于四方者,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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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89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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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91 盖天下百货皆资于钱以流通,重者不可举,非钱不能以致远;滞者不能通,非钱不得以兼济;大者不可分,非钱不得以小用。货则重而钱轻,物则滞而钱无不通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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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93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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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95 古者以泉布流通天下之物,无非以便民而已。泉布出于上,货物出于民,民之货物,不能以皆有也,欲通其有无,必资钱以易物,然后无者各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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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97 他甚至要利用货币这一职能来调节商品流通。这就是所谓“钱以权百物”。所谓“权百物”可以作两种解释:消极方面是权衡百物的价值,积极方面是调节百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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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499 然其物之聚也,有多有少;时之用物也,有急有缓。少而急于用则通,多而不急于用则滞。上之人因其滞也,则以泉布收之,俾其少而通焉,所以厚民生也。上既收之矣。下之人或有所急而需焉,则随其原价而卖之,所以济民之用也。〔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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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01 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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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03 米谷有丰歉,非人力所能致,金铜则无丰歉,可以人力为之,故为之铸钱,使之博食以济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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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05 他是到处强调货币的积极作用的,几乎接近于货币拜物教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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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07 钱之为利,贱可使贵,贫可使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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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09 他对于货币的其他职能,几乎没有提到。只有前面所引的“钱以权百物”和“大者不可分,非钱不得以小用”两句同价值尺度或价格标准有联系。然而他却接触到商品价值的根源或基础的问题,他把商品价值同劳动联系起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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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11 世间之物,虽生于天地,然皆必资以人力,而后能成其用。其体有大小精粗,其功力有浅深,其价有多少。直而至于千钱,其体非大则精,必非一日之功所成也。乃以方尺之楮直三五钱者而售之,可不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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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13 这些所谓“功力”或“功”应当是指劳动。这就是说:商品价值的大小同所费劳动量或劳动时间有关,功力用得多的,价值就大,功力用得少的,价值就小。这种说法同13世纪意大利学者托马斯·阿奎纳(Thomas Aquinas,1225?—1274年)的观点差不多。阿奎纳认为一种物品的价值应当由制造它所需要的劳动来决定。他同邱濬一样,是从伦理上来考虑这问题的。他们两人,一个是受教会器重的神学家,一个是封建政府里的高官,能得出这样的价值和价格理论,很不寻常。本来,不论古今中外,对于劳动的报酬,总是按时间计算的;对于劳动生产品的价值,理应很容易同其所费劳动时间联系起来。但实际上这样做的人却不多。阿奎纳是在谈到公平价格问题的时候提出这种理论的。他认为每一种商品都有一种客观的真实价值,这价值应当取决于公认的生产成本,这生产成本主要是指所费的劳动。商品价格符合它的价值就公平,否则就不公平。但在他看来,并不是所有的劳动者的劳动时间是等价的,他也不是从劳动的质量或复杂程度来分,而是从劳动者的社会地位和生活水平来分。所谓公平价格是要使商品生产者能维持其习惯的生活水平。而且他也容许卖价与买价间的差距,即卖价高于买价。例如对商品加工,或把商品从一地运到另一地等。商品移动对其所有人的损失也算作成本之一。邱濬对此问题没有他那样深入,他的所谓功或功力是泛指一般劳动,而不加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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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15 邱濬对于通货膨胀,有尖锐的批评,他认为纸币贬值不但对人民不利,而且对统治阶级也不利,甚且可以动摇政权。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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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17 自宋人为交会,而金、元承之以为钞。所谓钞者,所费之值,不过三五钱,而以售人千钱之物。……民初受其欺,继而畏其威,不得已而黾勉从之,行之既久,天定人胜,终莫之行;非徒不得千钱之息,并与其三五钱之本而失之,且因之以失人心,亏国用,而致乱亡之祸,如元人者可鉴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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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19 然而他并不认为纸币绝对不可以用。他反对的是纯粹的纸币流通制度,他主张钱钞兼行,而以银为本位。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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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21 本朝制铜钱宝钞,相兼行使,百年于兹,未之改也。然行之既久,意外弊生。钱之弊在于伪,钞之弊在于多。……所以通行钞法者,臣请稽古三币之法,以银为上币,钞为中币,钱为下币;以中下二币为公私通用之具,而一准上币以权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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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23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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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25 既定此制之后,钱多则出钞以收钱,钞多则出钱以收钞,银之用非十两以上禁不许以交易,银之成色,以火试白者为准。宝钞铜钱,通行上下,而一权之以银。足国便民之法,盖亦庶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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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09527 嘉靖年间,纸币已同废纸,不成为问题了。白银在货币流通中取得了支配的地位,有些地方,连铜钱也不用。于是就有人出来倡用铜钱。例如何良俊就说,自然物财富都有限度,只有钱没有限度,所以他主张于两京、十三省及六盐运司共二十一处开局鼓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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