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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银行家绳之以法的威胁以及不再救助银行的监管框架均不能保证一个更加稳定的金融体系,将修复重点集中在这些方面会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使我们忽略金融不稳定的内在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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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问题在于现代金融体系使其自身不可避免地创造过量债务,尤其是未用于为新资本投资提供资金,而是用于购买现存资产,其中主要是房地产。正是债务创造驱动了金融繁荣和泡沫破裂,也正是繁荣时期留下的债务积压为后危机时期经济复苏进程如此乏力提供了有力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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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最大化私人利润的银行看来,即便它们由能干诚实的银行家来经营,债务创造在总量上的过度也是理性的、有利可图且有益于社会的。这类似于一种经济污染。给一所房子加热和一辆汽车加油有社会价值,但由此产生的碳排放对气候产生了有害影响。给一个家庭发放贷款用于购买住房对社会可能是有益的,但过度发放住房抵押贷款将导致经济不稳定。因此,债务污染类似于环境污染,必须受到公共政策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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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本书的第一个目标是提出用于防止过度债务创造导致未来金融危机的政策:这些政策远远超越目前监管改革的范围。第二个目标是提出解决债务积压的政策,债务积压是过去错误政策的产物,目前仍在抑制发达市场的经济增长:解决债务积压需要大胆地采取以前被视为“禁忌”的政策工具。最后,我试图说明为什么现代主流经济学未能察觉危机,为什么如此自信地断言不断增加的金融活动将使这个世界更加安全。为此,我们需要重拾上一代经济学家关于信贷、货币和银行的见解。遗憾的是,这些真知灼见很大程度上被现代经济学所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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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效率的市场和危险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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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金融市场均不同程度地存在不完善,并受制于热情和绝望情绪的跌宕起伏,导致市场价格远离均衡水平并降低资本配置效率。本书第二章探究的事实说明:更多的金融活动并非总是有利的,我们应该对亲自由市场的金融监管方法持谨慎态度。自由金融市场产生的交易量可能会超过对社会有益的规模,因此,金融交易税理论上是成立的。相对于经济其他部门而言,金融机构拥有更多的不增加价值的赚钱机会,也即抽取经济“租”的机会。保护投资者免受盘剥的政策干预是正当的,也非常关键。此外,自由金融市场本身不足以为投资和创新提供足够的支持并推动经济进步,因此政府应该发挥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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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金融市场不可避免的低效率和非理性波动本身并不能证明政策方法根本转型的合理性。即便不完美和无效率的市场依然具有重要的经济功能。21世纪之交的互联网非理性繁荣和泡沫崩溃肯定造成了大量的经济浪费,但也助推了互联网的发展。完美的计划者虽然可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但这样的计划者实际上并不存在。鉴于此,金融市场配置资源的效率通常高于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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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关注的焦点不应是无法实现的完美,而应是导致2007—2008年危机和后危机衰退的最重要原因。这个原因就是债务合约的特殊性质、银行和影子银行创造信贷和货币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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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宗教和道德哲学都对债务合约持谨慎态度。亚里士多德将货币借贷描述为获取财富的最可恨方式,因为借贷使收益来自货币本身而不是其自然客体。伊斯兰教谴责债务合约,是因为其内在的不公平:债务合约要求债务人支付固定回报,即便借钱融资的项目未获得成功。但是,许多经济学家和经济史学家声称,债务合约在资本主义发展进程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他们的观点是令人信服的。债务合约支付事前约定的回报,从而使动员储蓄和资本投资成为可能,这点几乎是确定无疑的。如果投资合约采取高风险的股权融资方式,无论是19世纪的铁路还是20世纪的制造工厂都可能无法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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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债务合约的固有性质不可避免地存在负面效应。如本书第三章和第四章所解释的,这意味着债务创造很可能过度,一个经济中债务创造越多(超过一定水平后),经济就必然变得越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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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和有害的债务创造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债务合约的固有特征。但银行的存在和特定类型贷款的主导地位将显著放大这种危险。几乎所有经济学和金融学教科书都描述了银行如何从储户那里吸收存款,然后向公司借款人发放贷款,从而在各种备选的资本投资项目中配置货币。但是现代经济学对银行业务的描述存在危险的虚构倾向,原因有二:第一,银行并非居间交易现存货币,而是创造信贷、货币和购买力,这些之前根本不存在;8第二,发达国家中绝大多数银行贷款并未支持新的商业投资,相反,是为扩大消费和购买现存资产提供融资,尤其是为购买房地产及城市土地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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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除非受制于公共政策的严格约束,银行将使经济变得不稳定。新创造的信贷和货币增加了购买力。但是,如果特定位置的理想房地产供给不足,结果不是增加新投资,而是推高了价格,反过来诱致更多信贷需求和信贷供给。本书认为,在现代经济学中,金融不稳定的核心在于银行创造新信贷、货币和购买力的无限能力与不可再生的城市土地供给短缺之间的相互作用。自我强化的信贷和价格泡沫与泡沫破裂的周期循环是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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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周期是高杠杆银行体系的内生特征,也可能产生于非银行信贷的发起、交易和分销的复杂链条,即所谓的影子银行体系。2007—2008年危机之前的数年间,影子银行体系快速发展。如本书第六章所述,更复杂的高流动性信贷证券市场的发展扩大了波动性,声称具有风险控制功能的技术实际上增加了风险。如果债务是经济污染的一种形式,更复杂和更成熟的债务创造引擎就会使污染更严重。危机之前金融创新的净效应是给信贷周期火上浇油,结果便是2008年的大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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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金融体系的内在特征不足以解释后危机时期经济的深度衰退,经历多年快速信贷增长后,许多公司和家庭杠杆率过高的简单事实可以解释该现象。一旦对资产价格上升的信心崩溃,他们将减少投资和消费以尽力削减债务。这种有意识的去杠杆反过来制约了经济复苏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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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崩溃源于两个方面,即实体经济杠杆率过高和金融体系的多重缺陷。但复苏缓慢和脆弱的主要原因不是金融体系尚未修复,而是危机前几十年间积累的沉重债务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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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团:需要更多信贷支持经济增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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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50年间,发达国家私人部门杠杆率,即信贷/GDP,快速增长。1950—2006年该比例上升了3倍。这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此高速的信贷增长有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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杠杆率上升是因为信贷增长快于名义GDP。2008年之前的20年间,大多数发达经济体的信贷年均增速为10%—15%,同期名义国民收入年均增速为5%。有时这种信贷增长是经济增长所必需的。如果中央银行提高利率以降低信贷增速,传统理论认为,这会降低实际增长率。目前,许多新兴市场也遵循了相同模式和相同政策假设,尤其是中国,每年的信贷增长快于GDP,所以杠杆率上升,并且信贷增长似乎是驱动经济前行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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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若果真如此,我们将面临严重的困境。为了维持经济以合理的速度增长,我们似乎需要让信贷增长快于GDP,但这必将导致危机、债务积压和后危机时期的衰退。由于未能通过稳定的杠杆来平衡增长,我们将会陷入经济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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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此吗?严重程度类似于2007—2008年的金融危机在未来是必然的吗?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在本书中,我将证明,建立一个非信贷密集型的增长模式是可能的,也是关键所在。但是,我也认为,只有我们认识到信贷密集度不断上升背后的根本肇因,并对此做出反应,方才可能避免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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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现代经济中房地产的重要性不断上升。在所有发达国家中,房地产占一半以上的财富总量、绝大多数财富增量和绝大多数信贷。正如本书第五章所解释的,这是生产率变化趋势、资本品成本变化趋势以及消费者偏好变化趋势的必然结果。发达经济体中房地产注定会变得愈发重要,这将对金融和经济稳定产生影响,需要我们慎重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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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是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富裕群体的消费倾向低于中低收入群体。因此,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将压制需求和经济增长,除非富人增加的储蓄被中低收入者扩大的借贷抵消。在一个贫富不均日益加剧的社会中,扩大信贷和杠杆对于维护增长是必要的,但最终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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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是全球经常账户失衡。这种失衡与长期投资流动和有效的资本投资无关,必然对应于不可持续的债务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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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三个因素中每个因素都会导致信贷增长,并且不同于教科书的假设,信贷增长并未用于支持生产性的资本投资,也未产生可用来偿还债务的新收入流。因此,它们推高了杠杆率,并不一定促进经济增长,但会导致严重的经济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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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且仅当我们解决了这些根本原因,经济和金融稳定才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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