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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76 这种脆弱性从本质上反映了中国经济的混合属性。中国经济部分属于市场经济,公司之间存在着激烈竞争。但同时,国有企业仍在经济中占据主导地位,并且享受国有银行的特殊优待。中国经济部分地受制于国家管控,但同时权力分散,各省市级政府拥有相当的自主权,为发展当地经济展开激烈角逐。与日本和韩国相似,中国也处于工业化进程中。但政府同时将“城市化”作为政策目标。早期的后发国家并不以“城市化”本身作为政策目标,而是将其视为工业化的自然结果。同时,中国的信贷配置虽不完全依托于自由市场,但政府集中管控强度不及日本和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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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78 因此,中国经济的脆弱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重工业部门。在信贷支持下,钢铁、煤矿、水泥及其他资本密集型行业的国有企业出现产能过剩。这种情况恰好符合哈耶克和明斯基所描述的周期性过度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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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80 二是房地产和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中国特大城市及二三线城市竞相推进城市化进程,通过信贷融资大规模开展投资建设,如机场、公路、铁路、公寓住宅、工业园区、会议中心、体育场馆和博物馆等。其中一些投资确实是有效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实属浪费。而这些投资所使用的融资方式恰恰最容易产生并放大信贷和房地产周期。地方政府以借贷资金开展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寄希望于经济发展带动土地价格上涨,从而增加卖地收入以偿还贷款。这种结构刺激了上行周期的过度繁荣,增加了下行周期的债务积压和违约威胁,从而加剧了自我强化的信贷和房地产/土地价格周期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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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82 中国目前尚处于中等收入国家的下游水平,却面临着信贷指导模式(重工业过度投资)和银行自由化(房地产过度投资)所造成的双重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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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84 2014—2015年间,危险终于爆发,中国遭遇严重的经济下行。众多城市房价下跌,地方政府坏账问题突显,重工业产量下降,进而导致全球商品需求下降、商品价格大幅下跌。因此,虽然中国2008年后的信贷扩张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发达经济体债务积压及去杠杆造成的通缩压力,但2014—2015年的经济下行却产生强有力的通缩效应。由于债务只是在全球经济中四处转移,从私人部门转向公共部门,从一个国家转向另一个国家,债务积压所产生的通缩后果只能被推迟,无法永久性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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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86 当前,中国面临着与发达经济体相同的两个问题:如何转变信贷密集型经济增长模式?原先的信贷密集型增长模式所产生的存量债务积压应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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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88 解决第一个问题必须进行政策改革,且内容不应局限于金融体系的局部改良。这要求工资水平增长速度应快于名义GDP。随着中国的年轻成年人口数量下降,劳动力市场紧缩,这将成为自然趋势。中国还应减少家庭部门储蓄,但这一改变的前提条件是政府改善社会保障和医疗体系,减少预防性储蓄需求。就金融部门而言,中国与其他国家一样,需要采取强效政策工具限制房地产信贷。但同时,土地定价及流转规则亦亟须改进。地方政府能够以低廉的成本向农民征收土地,这为房地产过度开发提供了巨大的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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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90 至于存量债务问题,三个可能的政策选项都伴随着风险,中国面临着艰难的抉择。第一种选择是“将一切交给市场”,让公司部门和地方政府在其能力范围内去杠杆,超出能力范围的则选择违约。但这将导致经济下行,其严重程度可能是政府不愿意看到的。第二种选择是“让信贷激增继续”,对大量举债的公司部门和地方政府投放更多信贷。但这种方式依旧延续了信贷导向型的经济发展模式,可能贻误转型时机,为未来埋下更大的金融隐患。第三种选择是公开对部分债务进行社会化(socialize):核销银行体系的不良贷款,对银行、国有企业,以及过量举债的地方政府提供救助,中央政府通过发债为这些救助行动提供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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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92 中国政府债务总量占GDP比例仅为39%,债务社会化仍有一定空间,但并不是空间无限。20当负债达到一定程度后,中国公共债务的可持续性便会引发关注。理论上,这个问题可通过货币化的方式解决——以印钞来代替借贷,但必须承担通胀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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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94 中国的案例再次说明债务积压所带来的问题。我们可通过私人部门的信贷创造来实现名义总需求增长和高投资率。这种方式比一些相对直接的方式(如发债或印钞融资的政府支出)看起来更具优势。但如果任由私人部门进行信贷创造,将产生不可持续的过量债务,而在那些以通胀率为目标的中央银行看来,需求并不过量,因此不需进行干预。过量债务一旦被创造出来,便很难真正削减,只能从私人部门转向公共部门。如第十四章所述,一些国家如不采用货币化手段,不可能走出债务积压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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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96 就中国而言,不通过货币化手段就能实现成功转型的可能性远高于一些发达经济体。原因在于中国经济仍有较大空间维持快速增长,债务占GDP比例将随分母增长而逐渐降低。如果政策得当,中国经济可在未来几十年内维持5%甚至更高的年均增速。与之构成鲜明对比的是日本。日本能够长期维持的经济增速很难超过1%。21只要中国能转变信贷密集型增长模式,存量债务问题至少在这一阶段能得到妥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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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098 转变增长模式至关重要。如果中国仍旧延续过去的信贷密集型增长模式,存量债务规模将对中国乃至全球经济构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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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00 预计到21世纪20年代初期,中国名义GDP将达到20万亿美元。届时,如果非政府债务占GDP比例仍高达250%,债务规模将达到50万亿美元,是美国抵押贷款市场规模的3.5倍,而后者是2007—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的主要祸因。目前,中国巨额债务几乎全部由国内实体持有,以银行、公司部门和地方政府为主,这些机构都由国家控制或所有。但随着中国逐步迈向真正的市场经济,逐步放开资本账户,中国金融体系不稳定传导向世界其他国家的危险将相应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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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02 因此,中国推进资本账户自由化的决策将与国内政策一道,对全球经济构成深远影响。如第九章所述,这些政策应充分考虑到一个事实:高波动的资本跨境流动将进一步加剧国内信贷周期的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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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07 债务和魔鬼:货币、信贷和全球金融体系重建 [:1703726389]
1703728108 债务和魔鬼:货币、信贷和全球金融体系重建 第九章 太多的错误资本流动:全球和欧洲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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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10 无论是基于经验观察还是计量分析,迄今都很难找出强有力的证据,说明全球金融一体化能带来可量化的明显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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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12 ——埃莱娜·雷伊,《两难困境而非三难困境:全球金融周期和货币政策独立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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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14 尽管世界各国对资本项目自由化的影响做了大量的跨国分析,但支持自由化能促进经济增长的证据似乎非常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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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16 ——全球金融体系委员会,《资本流动和新兴市场经济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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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18 如第二章所述,危机前的主流思想对金融自由化和金融深化予以高度评价。金融创新有助于提升风险管理技术。市场流动性改善有利于资本流动和价格发现,促进资本有效配置到最具生产效率的用途上。债务合约在其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因此,金融部门发展壮大总体而言是有益的;私人部门信贷占GDP比例提高有助于推动经济更快地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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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20 上述观点被认为适用于发达经济体,同时也为国际金融一体化提供了支持。新兴市场经济体如能放开资本管制并允许全球资本自由流动,将从中获得巨大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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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22 因此,“华盛顿共识”敦促新兴市场经济体推进国内金融市场自由化和资本项目自由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实施的许多援助项目都将这些政策作为提供财务援助的前提条件。1997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香港会议上提议将资本项目自由化作为其成员国的要求条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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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28124 然而,与国内金融深化一样,国际金融一体化也并非好处无限。某些类型的资本流动能够促进经济增长,但另一些类型的资本流动一旦过量,将产生经济危害。国内的金融市场如果过度自由,难免创造出过量的错误债务。同理,全球资本市场如果过度自由,也可能创造出太多的错误资本流动。全球债务资本流动可能破坏新兴市场经济体的金融稳定。在欧元区,不稳定的债务资本流动是酿成2008年后欧债危机的重要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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