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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12 尼克雷的袍服只是说明尚普兰梦想抵达中国的另一个象征而已。从一开始赴北美洲冒险,那梦想就在他脑海中盘旋。他有个朋友是诗人,曾为他1603年的第一部自传写诗题献,在那首诗中,那位诗人称尚普兰矢志于“走得更远,传教,发现东方,不管是经由北方或南方,以抵达中国”。他的所有探险、结盟、战斗,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在尚普兰湖岸,尚普兰冒生命危险射杀三名莫霍克族队长,就因为他想抵达中国。他要控制供应欧洲毛毡制造商所需毛皮的贸易,但更重要的是,他得找出通往中国的路线。尼克雷的袍服是实现那梦想的工具,维米尔的帽子则是那追寻的副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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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14 尚普兰的伟大冒险当然没有成功。法国人从未能以搭独木舟横越加拿大的方式抵达中国。不管是成是败,他们的作为让东部林地的土著人死亡惨重。休伦人受害尤深。1630年代,一波波传染病通过欧洲人传入休伦联盟,1640年最为严重,恶性天花传播,使该联盟原有的两万五千人口骤减了三分之二。有些休伦人亟于保住自己部落免于灭绝,转而求助于1620年代就已开始进入休伦尼亚的法国耶稣会传教士的教义。有些休伦人或许从耶稣会的基督教谦恭教义中得到慰藉,但那慰藉对于抵消另一个更具体的伤害没什么帮助——他们无力抵抗易洛魁人。1641年,法国人决定撤销禁卖火器给休伦人的规定——只同意卖给皈依基督教的休伦人——让这个部族能武装御敌,但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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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16 1649年夏、秋,几千名休伦人退到甜水海东南角的嗄霍恩朵岛(Gahoendoe)避难。约有四十八名法国传教士、工匠、军人加入他们。休伦人想在岛上某个内陆湖边缘扎营,法国人则决定在甜水海岸边建造远远就可见到的木栅,准备最后一次抵抗易洛魁人。为了纪念这最后的抵抗,嗄霍恩朵岛改成今日所知的名字——基督徒岛(Christian Is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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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18 结果,最后抵抗的对象不是易洛魁战士,而是饥饿。这个岛面积太小,猎物不足以喂饱那么多难民,而且他们所种的玉米成熟得太晚。随着冬天渐渐降临,他们所能捕到的鱼和从更北方的部族所买到的六百蒲式耳[13]橡实,已经不足以喂饱所有的人,饥荒随之降临。受害最大的是孩童。有个走访难民村的耶稣会传教士,说到有个乳房松垂的母亲,看着自己小孩“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怀里,连把他们丢人墓穴的力气都没有”。他那赚人热泪的描述点出那年冬天苦难的深重,但所言并不尽属实。大约三十年前,有一组考古学家和土著人助理挖掘了那个遗址,在村子旁边的沙质土壤里挖出几具死于营养不良的人的骨骸,而那些遗骸都经过细心埋葬。挖掘完毕之后,他们将遗骨同样细心地放回原处,让幼小的落叶树林收回那一地方,以后将无人知道那些墓的所在位置,没有人会再来打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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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20 那年冬天快结束时,数百名休伦人决定冒险越过结冰的湖面,向在大陆地区巡逻的易洛魁人投降,但湖面的冰禁不住他们的重量而塌陷,许多人溺死。其他人等待冰雪融化,然后分路逃命。一组人消失于北方内陆,另一组人护送法国人回到魁北克。他们的后裔温达特人如今仍居住于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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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22 如今,高大的山毛榉、桦树林,已盖住基督徒岛上最后一个休伦人村落的遗址。除非你碰巧知道村落的所在,否则是绝对找不到的。如今,基督徒岛已辟为奥吉布韦人(Ojibwe)保留区。我在岛上待了几个夏天,每次走在那曲折绕过孩童埋骨处而树影斑驳的小径上,总会回想起1649、1650年之交那个饥饿的冬天,惊叹于历史的大网将那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与17世纪出现的全球贸易、征服网络绑在一起。那些孩子是那段历史里失落的环节,是拼命寻找通往中国之路、为支持这寻找活动而寻找财源的欧洲人雄心之下遭人遗忘的受害者,是将维米尔的帽子放在那位军官头上那出历史剧里渺小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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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24 [1] 这幅地图呈现新成立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沿海一半国土,以西方为地图的上方。最初由代尔夫特一地以绘制地图为业的范·伯肯罗德(van Berckenrode)家族绘制,1620年刚过不久,由阿姆斯特丹最负盛名的商用地图绘制师威廉·布劳出版。维米尔将这幅地图入画,或许是为影射或嘲弄荷兰先前的绘画传统:以地图之类代表世界的图像,来贬抑画中人物——特别是女性——的庸俗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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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26 [2] 在今天的加拿大,蒙塔涅人被称作“伊德鲁第一部族”(Idlu First Nation),这一名字也以罗马字母拼为Innu,意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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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28 [3] 阿尔贡昆(Algonquin)一词意为“亲戚”或“盟友”,过去指零散分布在今日魁北克、安大略两省境内的阿尔贡昆语族。与尚普兰结盟的是其中名叫Onontchataronons的一支,今日称作“小阿尔贡昆部族”(Petite Nation Algonqu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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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30 [4] 与尚普兰一同战斗的休伦人是Arendarhonons,意为“岩石边的人”,为休伦联盟四个部族之一。“休伦”(Huron)一词似乎是法国人所创,作为Arendarhonon的简称。法国人认为该族人的发型类似野猪头上的毛(hure de sanglier),因此取名休伦。休伦人自称温达特人(Wendats),意为“岛民”,因为在其宇宙起源神话里,先民生活在悠游于宇宙之海的龟岛之上。如今,他们的后代,在魁北克称作Wendats,在奥克拉荷马称作Wyando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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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32 [5] 该世纪更晚时,易洛魁联盟扩张为六个部族,这六个部族如今居住在安大略省西南部。易洛魁人自称Rotinnonhsionni,意为“造屋者”(法国人将其改称为Hodénosaunee)。阿尔贡昆人称易洛魁人为Naadawe,意为“蛇”。莫霍克人自称Kanyenkehaka,意为“燧石地之人”。“莫霍克”一词是阿尔贡昆人对他们的蔑称,意为“吃活物者”,影射他们是“食人族”。法国人则称他们Anniehronn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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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34 [6] 译注:即法国人口中的休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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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36 [7] 译注:法国旧货币,相当于一磅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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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38 [8] 取这地名的并不是尚普兰,而是那些嘲笑1669年罗内—罗比特·德·拉·萨勒(René-Robert de la Salle)欲找出通往中国的水路却无功而返的人。当年那些探险家无功而返,回到魁北克时,人称他们是“中国人”,而德·拉萨勒位于索圣路易的采邑,则改名拉辛纳,并沿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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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40 [9] 编注:关于这则谚语的来源及演变,可参考吴莉苇:《中国人的两只眼——从欧洲人将波斯谚语转化为中国传说看文化误读》[J].《世界历史》. 20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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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42 [10] 让·盖拉尔的1634年世界地图,《环宇水道测量图》(Carte Universelle Hydrographique),在哈德逊湾旁边加了如下批注:“1612年由英格兰人亨利·哈德逊所发现的大洋,据信从这里可通往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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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44 [11] 尚普兰在其地图标出的这座湖乃是尼皮贡湖,只是位置标错。尼皮贡(Nipigon)是Ouinigipous的另一种说法。后来,这名字再度遭修改,用以指称马尼托巴的第一个大聚落:Winni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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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46 [12] 法国人也称他们是Gens de Mer(海上民族)和Peuples Maritimes(沿海民族)。欲将他们与海水搭上关系的念头,强烈得无法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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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48 [13] 译注:按英制,一蒲式耳合36.368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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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53 维米尔的帽子:17世纪和全球化世界的黎明 [:1703757379]
1703757854 维米尔的帽子:17世纪和全球化世界的黎明 第三章 一盘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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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757856 维米尔的《在敞开的窗边读信的年轻女子》(Young Woman Reading a Letter at an Open Window,彩图3),约略与《军官与面带笑容的女子》绘于同时。我们看到同样的楼上房间、同样的桌椅,甚至穿同样衣服的同一个女人,我想那应该又是以他妻子卡塔莉娜·博尔涅斯为模特儿绘成的。两幅画中女子的动作有异,但所要阐述的事大同小异:男女之间的追求示爱。在《军官与面带笑容的女子》中,这件事明显无隐,我们看到男子正在追求女子。相对而言,《在敞开的窗边读信的年轻女子》中,只看到那女子。男子存在于画中,但不是具体的存在,而是在女子所读的信中。他在外地,可能在半个地球之外。她在窗边,就着阳光读信,但这一次,窗不只是半开,而是大大敞开。情郎离家在外,只能透过书信对她倾诉。情郎远在他乡,促使维米尔营造不同的氛围。在她聚精会神看着我们无缘看到的字句时,轻松交谈的明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化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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