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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没？这个地方针脚凌乱，衣服上还有磨损，这都是在工厂里生产的。他们从某些地方进口二手服装，洗干净后上色，再修补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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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了一件透明塑料袋包好的男士衬衫和一条卡其绿的男士休闲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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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些一样，”他说，“它们会被出口到一元店。”他告诉我密西沙加一家卖这种衣服的店铺名字和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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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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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声深沉而自信。他跟我这个天真烂漫的发达国家消费者代表开了个玩笑。我觉得我太容易上当受骗了。巴基斯坦是世界上最大的二手服装进口国之一，拥有数千名二手货商贩和几千万个二手货消费者。当然其中还有一些眼尖的企业家，他们可以从几十亿件衣物中识别出哪些能够“翻新”，哪些不能。事实上，这种企业家大部分生活在像巴基斯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而不是富裕国家或地区。发展中国家用二手货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而富裕国家或地区的消费者自诩为环保主义人士，在法律上把“翻新”认定为“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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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接完电话，表示我们可以去看一个服装分拣厂。他领着我出了办公室，上了一辆奔驰车。车里弥漫着一股烟味，东西堆得乱糟糟的，必须清理下后座我才有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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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您别介意，我们马上要去一个小厂，厂里大概有50名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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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厂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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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厂有300名员工，每月营业额达2000万美元。每日产量达20万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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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官方统计，每年大约有400万吨二手服装出口到世界各地。实际上，真实交易数额更大。印度禁止进口二手服装的时间长达10多年，但其进口的二手服装却遍布全国各地，还拥有连德里和孟买的政府都会重视的二手市场。在阿克拉、洛美和科托努等西非城市，卖进口二手服装的店铺和摊子比卖新衣服的店铺还要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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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注意到燃油表显示油量不多了，于是把车开进了加油站。加油的时候，他点燃一支烟，打了个电话；我看见他把烟灰抖进了加油泵旁边的垃圾桶里。之后我们继续上路，沿途他将密西沙加不同的纺织品分拣厂指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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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儿，”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蒂姆霍顿斯咖啡店后面的一家仓库，“这是最大的仓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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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种衣物分拣厂都在密西沙加？”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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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西沙加是一座移民友好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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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来，加拿大一直都是一个移民友好型国家。多伦多作为加拿大最大的城市，吸引了很多移民人士。但是当移民多伦多的费用越来越高时，附近的密西沙加就成了更具吸引力的移居地点。无论是穆罕默德还是其他同我交谈过的人，都不认为自己是定居在该城市，从事二手服装生意的第一位移民，但都认为第一位移民不是巴基斯坦人就是印度人，他们的家族与这个行业有几十年的渊源。20世纪70年代某一时期或20世纪80年代早期，那位从南亚移民过来的商贩遇见了一位专门将二手服装出口到祖国的非洲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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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西沙加漫长的寒冬也有助于二手服装生意的发展，该地区夏季短，因此夏装穿着时间少，衣服成色较新。因此，在一些对二手服装需求量大的热带国家，加拿大（以及北欧国家）的二手夏装可以卖出高价。相比其他地区的服装从业者，这样的价格溢价让加拿大的服装分拣商和商贩更有竞争优势。这一优势加之大量寻找低技能工作的移民，使密西沙加成为全球回收中心的理想地点（尽管不可能完全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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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曾经在巴基斯坦和迪拜居住过，他说他更喜欢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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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生活很真实，”他称，在巴基斯坦和迪拜，人们都太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了，“在这里，如果我戴劳力士手表或是穿一套精致的西装，仅仅是因为我喜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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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有些疑惑。我问道：“你穿二手服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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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穿。不是觉得二手服装不好，只是我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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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批评全球二手服装贸易的人宣称，二手服装贸易损害了发展中国家或地区纺织业的利益，尤其是非洲地区。这一控诉铿锵有力，人们的愤怒是理所当然的：非洲是全球最大的二手服装市场，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几十年。而且，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非洲的纺织业急剧衰落。例如，刚果民主共和国的纺织业产能在1990～1996年下跌了83%。尼日利亚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国家，这里的纺织业在20世纪70年代雇用了20万名劳动力，如今却已经渐渐消失殆尽。肯尼亚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二手服装卖场，其纺织业曾在20世纪80年代雇用了50万名劳动力，如今雇用的劳动力人数却不足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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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学家和其他一些学者开展了一项小型专题研究来证明他们的直觉。这些人中最著名的是加拿大学者加思·弗雷泽。2008年，他分析了联合国整理的二手服装数据，总结称二手服装的出口造成“非洲服装产量下降大约40%，服装行业雇用的劳动力人数下降大约50%”[2]。加思·弗雷泽上述观点的影响范围远远超出了学术界，如今也常被主流媒体以及反全球化人士引用。最显著的是，那些善意的倡导服装可持续利用的人也在引用这种观点，他们通常会为广泛使用二手货摇旗呐喊，而不鼓励使用一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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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假思索地认为，二手货通常都是一手货的替代品（我认为这一观点值得商榷）。但即便是在税收和贸易数据可供分析的发达国家，对这些替代品进行量化也极其困难。在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等地的发展中国家，政府想努力收集可靠的数据[3]几乎不可能实现。众所周知，贝宁、多哥、加纳、坦桑尼亚和莫桑比克等国家是二手服装的主要进口国。这些国家拥有各种商品的少量贸易数据，其中大部分是关于能吸引更多海外投资和援助的商品（新产品）。很显然，它们也没有关于非洲国家之间（特别是全球二手货走私中心贝宁与尼日利亚之间）走私二手服装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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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这样一种简单化的判断——二手货一定损害了一手货的存在价值！这样的判断看似逻辑自洽，其实并不公正，因为个体消费者的具体选择受到诸多复杂因素的影响，而且因人而异。确实，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起，非洲纺织服装业经历了显著衰退。但在这期间，由于土地改革、政治冲突、战争，以及近来备受关注的气候变化问题，非洲的棉产量同纺织业产量一样急剧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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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经济自由化使得非洲国家实施对外开放，面临着来自亚洲地区的竞争（亚洲同样削弱了北美以及欧洲纺织业的竞争力）。截至2005年，快速发展的亚洲纺织服装制造商出口到非洲的产品数量，甚至比其出口到欧美地区的产品数量增长更为迅速。由此造成的竞争给非洲纺织服装业制造商带来重创，进而减少了整个非洲大陆的经济收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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