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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晚些时候，天色越来越暗，莎伦把一个贴纸枪别在裤耳里，开始有条不紊地在店里干活，给那些卖不出去的东西贴标签。这是每周的惯例，这次清洁整理工作持续到周二。她把一张绿色的贴纸贴到一个白色皮革组合沙发上；之后，一个员工会把沙发挂到在线跳蚤市场OfferUp上卖。她把一张粉色的贴纸贴在一张笨重的橡木桌子上，其中一个桌角上有个深凹槽；员工很快会把桌子装上卡车，运去布雷金。布雷金是一家“家具银行”，专门将家庭用品分发给那些贫穷、无家可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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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样决定的？”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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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是出于直觉，知道什么东西卖得出去。还有一部分是根据东西在店里待的时间的长短。另外，我还会根据要进的新货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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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的是清理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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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见过运来的这些东西（通过照片）。”事实上，刚好到了一卡车清理出来的物品，车就停在空巢清理公司装卸处，准备卸货、定价再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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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伦抬头看着那个高高的实木电视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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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柜子放这两个月了。”在她考虑贴什么颜色的标签时，一位顾客向我们走来，说她想买那个贴着OfferUp标签的白色组合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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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伦笑容满面：积压的货物很少能这样在最后一分钟卖出去。她跟我说了声抱歉，便去安排沙发的送货时间了，我则慢悠悠地逛进店里，停下脚步，翻了翻柳条筐里的黑白照片。这些照片以前都是某户人家的“家庭照”，如今却是不知名的“复古照片”。我在想他们的家人有没有在这些柳条筐里见过自己亲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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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婴儿潮一代正陆续退休，这代人的东西正逐渐流入二手市场，莎伦承认，她有点担心自己无法适应这样的人口结构变化。几个月前的一个傍晚，我们在现已倒闭的这家珀金斯店里吃迟来的早餐。快吃完的时候，她和我详细聊了聊最近和员工的一次谈话。员工想知道的是，房屋清理中发现的那些又脏又旧的女士服装应该怎样处理：应该把这些衣服放进箱子里，运去空巢清理公司卖吗？很显然这样的衣服在旧货店卖不出去，那应该捐给救世军还是直接扔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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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内心觉得还是不能扔掉，”莎伦·费齐曼解释道，“但现实情况是空巢清理公司这样做也需要成本。我们得花钱买箱子，还得花时间运输和捐掉这些东西。况且慈善机构一定会接收这些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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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希望在扣除雇用员工、提供清理服务和转售服务所需的成本外，这门生意还能营利，那问题的答案就显而易见——直接扔掉就好，但扔掉这些东西还是有些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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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只有莎伦为此苦苦挣扎。在古德维尔、救世军、教堂、犹太跳蚤市场以及每次车库旧货出售成果不佳时，人们都在考虑莎伦的员工提到的类似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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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得到这样一种解决方案——创新的、可持续的方案能够带走你弃之不用的东西，而不用支付费用，你的东西还能得到无限循环利用，但这基本上是异想天开。与此同时，东西越来越多也意味着，要制定一种创新且可持续的解决方案，从经济角度看越来越难以实现。一些消费者想得到安慰，想知道他们用过的物品仍然具有价值和用途；但总有一天，他们不得不接受事实：所有物品都终将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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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推测，”我对她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空巢清理公司的发展壮大，你们扔掉的东西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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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东西是一种煎熬，真的很煎熬。”她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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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非常希望他们的东西最终得到了回收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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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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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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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也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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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底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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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一点便是，什么也不做。莎伦·费齐曼和现存的二手行业，无论是古德维尔还是抹布制造商，如今都已经实现了可持续发展，且利润可观。他们的再利用模式早于环保运动、整理风潮，也早于婴儿潮一代退休之后二手物品大量进入市场的浪潮。这些从业者不需要改变或调整自己的行为方式。如果说要有改变，那也是鼓励他们继续前行，成为他人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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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类废弃物过多带来了情感、经济和环保三方面的挑战，这些挑战仅靠空巢清理公司及其同行是无法解决的。因此，还需要寻找其他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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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利用——该过程将旧物变成新材料，用于制作更多新产品——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正如我在《废物星球》中写的那样，尤其是作为一种环境问题的解决办法，回收利用并不完美。无论制造商怎么说，没有东西能实现百分百回收利用（比如，每台智能手机大约有15种金属根本无法回收）。大多数更复杂的物件，小到手机、大到沙发都由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部分组成，从中提取出可回收部分的经济和环境成本很高，所以垃圾填埋和焚烧通常是更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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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唯一的问题。使用回收纸造书，比使用原纸浆所耗费的能量和原材料更少，但总还是要耗费一些能量和原材料。事实上，物品回收利用减轻了消费者对于消费给环境带来负面影响的负罪感，而且降低了原材料的总成本（回收原材料的成本比使用原纸浆的成本低），这实际上可以促进更多的消费。[1]“物品回收”在我们所熟知的3R原则（减少原料、重复利用、物品回收）[2]中排第三位。也就是说，它是在最佳方案（也许是最差方案）中排名第三的办法。像可口可乐这样的知名品牌宣称其产品能够回收利用，其实不是在推动可持续发展，而是在帮助关心可持续发展的消费者减轻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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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日趋流行的解决办法（至少在富裕国家是这样）在于进一步践行“减少原料、重复利用、物品回收”的原则。这种办法就是极简主义。极简主义提倡改变以购物为中心、让家里堆满东西的生活方式，将自己的物品精简到必需品的范畴，远离亚马逊等购物网站和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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