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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考虑到这个机器人的内部结构,你就会觉得这种营销方法太离奇了。AIBO可不是一个便宜的玩具——定价高达2500美元(但还没有高出成本价);而且应用了一些核心技术,包括最新的人工智能、64位RISC(精简指令集计算机)处理器、带有红外探测仪的18万像素彩色电荷耦合元件摄像头。但是,在向市场做宣传推广时,公司很少提及这些高科技,只是告诉消费者,AIBO就是一个宠物,一个具有独立思想的、好玩的淘气宠物,是现代科技能够制造出的最真实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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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在几岁的时候就开始经历这样一个时期:他们做的所有事情就是给事物分类——苹果属于水果,马属于动物,花朵属于植物。通过分类,他们把事物联系起来,让周围的世界有了意义。所以,在幼儿园里,他们会玩一些分类游戏:“这个东西不属于……”他们会把自己的玩具火车装在一个盒子里,把玩具汽车装在另外一个盒子里。不到一天时间,他们就能洞察一些新的事物分类:妈妈,你知道太阳是一颗恒星吗?你知道海豚是哺乳动物吗?你知道Y既是元音又是辅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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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90年前,沃尔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的《公众舆论》(Public Opinion)一书出版。这是一本经典的社会评论书籍。沃尔特·李普曼在书中写道:“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是先下结论再观察,而不是观察之后再下结论。”他其实是在说,人类的分类行为是一种条件反射,是一种自发的本能行为。在与事物建立关系之前,我们必须先知道它是什么。所以,我们会对人群分类:白领、蓝领;会对事物分类:固体、液体和气体;会对颜色分类:蓝色、红色、绿色,等等。如果碰巧遇到一些无法分类的事物——比如,一个没有明显性别特征的路人,我们就会有一种模糊感,这种感觉就会让我们的思维停滞,问一声:你看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就像在电视综艺节目《周六夜现场》(Saturday Night Live)旧海报上的那位性别不分的由朱莉娅·斯威尼(Julia Sweeney)扮演的“帕特”[1]一样。在确定事物的基本定义之前,我们的思维很难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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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来了:虽然物理学中的大多数分类都比较严谨和客观,显示出了固体和液体,或质子和中子之间的固有差别;在生物学中,我们的分类也同样严谨,显示出了哺乳动物和鱼类,或DNA(脱氧核糖核酸)和RNA(核糖核酸)之间的本质区别。但是,对于日常用品——我们每天都会使用的东西,我们的分类却和科学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公然的人为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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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业领域,这一点表现得尤其明显。在这里,“为什么某物就是某物”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毫无意义的。麦片之所以是麦片,是因为它刚好是碎粒状的,很适合用勺子食用;如果其外形再大一些,我们就会称其为“饼干”。星冰乐之所以是星冰乐,是因为它是星巴克销售的,也是由星巴克定价的。如果在别的地方销售,它就可能被认为是一种含咖啡因的奶昔。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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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使私下里意识到了这些,我们仍会任由这些差别来支配我们的行为。如果在办公室吃奶昔时发出了声音,大多数人都会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对于星冰乐来说,就是另外一种情形了。在和孩子们讨论早餐的时候,同样如此——可以吃麦片,但不能吃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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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提到消费的时候,可以认为产品分类华而不实、不合理,甚至有时可以认为它们是伪造的,但如果认为它们毫无意义,那就不对了。相反,产品分类极大地影响着我们的消费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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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索尼公司研制的AIBO投入市场。正如工程师们所预料的,它几乎具备了一台复杂、先进的机器人的所有缺点——内部软件极易崩溃;会出现一些意外的故障;有时候对主人的指令毫无反应。但是,分类名称正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因为AIBO的市场定位是“宠物”,而不是“机器人”,所以用户的行为发生了很大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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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21世纪的最初几年,我撰写了一篇针对AIBO的案例研究报告。在研究过程中,我花费了大量时间观察主人和AIBO的互动过程。在这些互动过程中,我看到有一股“爱怜”的感情之流在汩汩流淌,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想一想,这些人可是刚刚花费了2000多美元买了一台机器,他们的宽容还真不多见。当AIBO对指令没有反应时,主人的这种宽容表现得尤为明显。此时,大多数主人非但不会感到沮丧,反而会被AIBO表现出的固执逗得笑出声来,或者对这个小家伙的“个性”发表一些明显带有溺爱色彩的评论。有位主人说道:“我真没想到,它还真有个性。我招呼它,它不理我,甚至都分不清楚我和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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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稍微思考一下。正如我所说的,这些人花了一大笔钱,就是为了拥有尖端的机器人技术。你肯定认为,他们会对这个机器人的性能抱有较高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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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知怎么的,似乎把“宠物”和“机器人”区分开来这个简单的事实,解放了消费者。与早期购买其他昂贵的尖端科技产品的消费者相比,他们的行为截然不同。当然,这些人很清楚,机器人应该服从其命令,功能也应该有效,还要非常聪明。但他们也明白,“宠物”就是人类的另外一种同类——它们既可以不服从你,也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它们傻乎乎的,很可爱,也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因此,从看到AIBO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压抑了自己要根据原有产品类别(机器人)做出判断的本能,而允许另外一种形象(宠物)进入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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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BO就是我所说的超越行业的品牌。推出这种品牌的企业意识到,提到消费时,我们的分类往往都很表面化,而且也很随意。但企业同时也意识到,这些分类往往能以一种很深刻的方式影响我们的消费体验,能够为我们提供另一个产品类别的名字,取代我们心中默认的那个。这些企业会这么说:你很可能会认为这是一片瑞士干酪,但如果把它当作一块飞毯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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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理解这种二次分类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可以试着想象,如果索尼公司开发的不是宠物AIBO,而是一个具有很多功能且外形与人类似的机器人管家——类似那种笨重的金属机器战警,就像下图这样的——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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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你是一家主流报社的科技评论员,你要写一篇关于这个笨重机器人的评论。你把它带回家,找了一些朋友帮助你测试它。你命令“机器人”穿过房间,打开电灯再关掉电灯。朋友在你身后窃笑,这个机器人摇晃着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发出嗡嗡的声音……然后就不动了。你会在评论里怎么写?我猜,你可能会嘲讽这个产品,甚至会因为将一款带有众多缺陷的产品投入市场而责骂索尼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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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纽约时报》的科技评论员是这么评论宠物AIBO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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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BO有时并不遵守主人的命令……AIBO表现出的这种“态度”与……“不能工作”有什么两样呢?【但之后又这么写】AIBO是一个令人吃惊的、能给人带来很多快乐的有趣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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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的《独立报》这样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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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退!”我发出了命令,声音清晰无比。但没用,一个小时后我发现,这个机器人的态度很有问题……【之后又这么写】电池电量不足,我只好把“罗洛”送回给索尼的产品销售代表。我感觉很失落,我们才刚刚有点亲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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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注意这些评论的语气。虽然都提到了这台机器的缺陷,但又都以温和的语调肯定了这个小家伙有趣的一面。这个新的参照标准——“宠物”,而不是“机器人”——已经变成一个有魔力的变形机器,把一种工具性的产品变成一个很有趣的产品,把一系列产品缺陷(“分辨不了声音,而且总是不服从主人的命令”)变成产品的优势(“这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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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说,超越行业的品牌就是变形机器。它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参照标准,鼓励我们放弃在某个产品上的固有消费态度,接受一些全新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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