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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买完东西后，外宾商店的经理说：我们这里的房间（就是我们上面提及的房间）里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这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文件中画线强调的——作者注）。我们吃惊地听着经理的话，并走进了提供给船员的房间，事实上我们不知不觉走进了比资本主义国家的妓院还糟糕的地方。妓女们被海员们抱在怀里，因为醉酒而嘶哑地唱着歌，动作下流。桌子上放着很多啤酒瓶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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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愤怒地离开了那里，并问经理“这些女的是谁”，经理平静地回答“妓女”……当我们问，怎么会允许这些肮脏的事情，他说这里允许他这么干。这种皮肉交易是这样的：由海员支付必要的金额为妓女在外宾商店买糖，接着，妓女再在市场上以每千克15—20卢布的价格将糖卖出。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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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的一些文件甚至能让人看出妓女的等级——在酒吧“干净”而优越的环境中工作的受到优待的美女和跑到外宾商店希望抓到一个客户过夜的站街女。除了把卖淫当作职业和主要收入来源的“到这儿来”的姑娘们，文件还提到存在着“兼职的无产阶级妓女”：白天在工厂做工,晚上为了能赚到几戈比的黄金而跑去酒吧。显然，在妓女里面有着政治划分：有一些妓女在格别乌那里“跳动”，其他妓女则殴打港口国际俱乐部的政治积极分子。对于很多人而言，卖淫是那些年的一种生存手段,就像与之紧密相关的投机行为一样——所有妓女都倒卖外汇和紧俏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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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德萨港引起了国际主义者的强烈愤怒。在那儿的外宾商店里管事的是一个叫戈利德什杰伊恩的人，一说他是“伦敦”酒店的老板，另一说和前述并不冲突，称他在革命前曾在敖德萨经营妓院。他的名字在外宾商店的资料中“闪烁”着，是不道德和恣意妄为的象征。733戈利德什杰伊恩是这一行的专家。写着“我们今天有歌舞晚会。酒精饮料”的拉客宣传单不仅出现在船上，甚至还撒到了国际俱乐部里，不管怎么样,从外宾商店酒吧到国际俱乐部足足有50米。在戈利德什杰伊恩的经营下，所有人的工作都是为了揽客。酒吧通宵营业，跳着狐步舞。根据戈利德什杰伊恩的指令，女服务员（只招收漂亮姑娘）坐在外国海员的桌子上。她们不点啤酒之类的廉价饮料，而是怂恿海员们购买烈酒、香槟、白兰地，以及礼物：戈利德什杰伊恩在茶点部设了一个橱窗，在里面展销“女性用品”——扑粉、香水、丝袜和女衬裤。营业员故意少找钱给醉醺醺的海员。客户没钱也不是问题：外宾商店可以赊给海员饮料和商品，账单会拿给船长支付。戈利德什杰伊恩考虑到了船长们的需求：为了不打扰他们的好心情，在他们这些“贵族”就坐的厅里是不准司炉工和别的船员进入的。当案子发展到检查他的经营情况时，戈利德什杰伊恩平静地承认了“反苏工作方法”的所有事实，包括“把海员们招揽到单独的房间”以及“肉体关系”。734在港口外宾商店，建立新世界的革命理想被金钱的力量所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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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封名为“我对外宾商店的印象”的愤怒信件中，某位到过敖德萨港的琼斯写到了戈利德什杰伊恩的经营活动：“我知道，外宾商店的主要职能是为完成五年计划而赚取外汇。外宾商店业务的随意性给人留下了资本主义国家高级妓院的印象……当船舶补给员第一次登上我们的船时，他对海员们说，姑娘们正在小吃店等他们……有一个姑娘肤色稍暗,她的举动在人群中十分突出，不亚于酒吧女服务员。我本想她情有可原,在吸引海员们并把香槟卖给他们，以便为完成五年计划赚钱，但她的工作并不在此：她在向海员们解释如何弄到卢布。她说，应当在小吃店以10戈比（黄金）的价格购买’莫斯科’牌香烟，然后到街上以3卢布的价格卖给那些流氓。当你走近外宾商店大门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些年轻的流氓，这些流氓会堵住海员，请求海员给他们买香烟。同志们，我认为这种情况十分恶劣。挣外汇是为了五年计划，但是这对敖德萨市的工人造成了影响。每一个海员从船舶停靠到离港都会待在这里，但却完全不知道五年计划的存在，不知道社会主义建设，不知道苏联海员、工人的境遇。在外宾商店没有一张明信片，没有一张描绘社会主义建设的卡片，而正是这些东西能使人有可能了解苏联的工业化。”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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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12月，海员国际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罗塞蒂同志和琼斯一样愤怒，他报告道：“在黑海沿岸的其他港口，妓女和准妓女（？——作者注）数量众多，而在敖德萨这里有数千，她们之中有一个负责工作和场地分配的秘密组织。妓女们甚至拥有进入港区、登船的许可证，几十项特权构成了实为妓院的酒吧的荣耀和骄傲……最后，妓女们对我们说：你们为俱乐部（海员国际俱乐部——作者注）工作，我们为酒吧和外宾商店工作；俱乐部——政治机构，外宾商店和酒吧——获得批准的苏联妓院。”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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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批准”？——由谁批准？在分析档案资料后可以说，苏联主要的外汇部门之一、财政人民委员部为了获得外汇而支持了港口的娱乐活动。1931年秋天，财政人民委员部的一位领导赖谢尔抱怨，妇女被禁止进入某些港口小吃店，只有男人们在那里喝酒。他认为，当地政府过于严肃的风气需要娱乐、音乐、保龄球来调剂。737必须完成外汇计划的外宾商店的港口办事处负责人们也会维护风气自由：巴塔米办事处的负责人格林贝格向外宾商店管委会写信抗议警察按国际俱乐部的要求逮捕了外宾商店酒吧里的三个妓女。格林贝格认为，妓女们受到外国船长的邀请，“完全是正当的”，没有理由遭到逮捕。他威胁性地警告管委会：“我认为地方政府的这一行为是不对的，如果以后再次发生类似情况，外国人会拒绝到酒吧来，这将反映在我们的生意上。”738港口外宾商店外汇极端主义在警察和当地格别乌的协助或者不作为情况下蓬勃发展，739在这种极端主义之中，为了获得外汇，所有手段都是好的。前面提到过的来自敖德萨的罗塞蒂同志在1932年写道：“有一次，我逮捕了两个在中央大街殴打我们积极分子的妓女，她们当着海员的面指责我们的积极分子,称她是在俱乐部里面工作的间谍。在警察局，她们对我说，妓女从事自己的职业只是为了赚点微薄的收入，而如果我觉得警察会打击卖淫行为,那我就错了。”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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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获得外汇以完成五年计划成了卖淫和投机行为的理由，地方领导和港口外宾商店的领导由此试图维持自己的工作方式，其实这些理由只是那些领导个人利益的掩护。港口商店的收入并不高，741由卖淫活动产生的大部分收益进了戈利德什杰伊恩这种经理的口袋，以及用于维持和当地政府的良好关系。格别乌在外宾商店里拥有自己的利益，它利用妓女和投机者在外国人中收集情报。戈利德什杰伊恩认为，醉酒和女服务员的私密服务都被用于“政治和侦查工作”。742出奇的平静是不是可以解释为得到了当地格别乌的庇护？从1931年开始一直到1934年为止，国际俱乐部针对“戈利德什杰伊恩式经营”的杂音毫无结果，这是不是巧合？其他的船舶补给员也以格别乌的名义掩盖了自己不甚苏维埃式的行为。743文献证明，当地格别乌“建议”检查员和心怀不满的人不要去外宾商店。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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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中还提到了当地党组织因为外宾商店里蓬勃发展的卖淫活动而反对扩大外宾商店酒吧。745“反对扩”，而不是要求其关闭——毕竟党的领导有责任完成本地区的外汇计划。746地方的苏维埃组织和工会组织尽管收到了很多信息，但仍然毫无行动。应当指出，在莫斯科的外宾商店管委会也迟迟不愿就港口外宾商店的工作方法采取果断措施——为什么要宰杀下金蛋的鸡呢？1933年1月，为了回应海员和港口工人国际苏联局围绕敖德萨港情况发出的杂音，外宾商店副主席博什科维奇仅仅建议敖德萨办事处的管理人员“采取一系列促进健康发展且能确保外汇流入的措施，同时不会破坏本单位的威信”。7471933年2月，管委会新任主席斯塔舍夫斯基在给各地办事处的指示函中建议在港口采取一些局部措施——把酒吧服务人员换成男性工作人员，“不提供热菜，仅限销售冷盘”。748斯塔舍夫斯基要求“最大程度地吸引外国海员的外汇”，但在与港口外宾商店外汇极端主义的斗争中，局部的“促进健康发展的措施”注定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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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俱乐部是唯一向港口外宾商店宣战的单位。关于社会主义优越性的讲座以及简陋的小吃部难以吸引海员，他们更愿意去花天酒地的外宾商店。749没人光顾的国际俱乐部迫使政工人员开展行动。水运工作者国际苏维埃局向全苏工会中央理事会和工会国际发去了警报信，要求让埋头干活的外宾商店回到“苏联制度”。由于国际俱乐部引起的纷扰，关于港口外宾商店的卖淫和投机活动的事情传到了党的高层：1933年，联共（布）中央监察委员会一工农监察人民委员部讨论了港口酒吧的工作方式。7501933年4月，根本措施终于出台了。不知是出于自己的倡议还是高层的呵斥，外贸副人民委员洛加诺夫斯基命令外宾商店办事处在各港区只保留商店。751酒吧和小吃部只能在国际俱乐部中、在政工人员的监督下运营。在吆喝过后，官员们开始采取保险措施，因此出现了激进的行为：和那些花天酒地的场所一样，餐厅里面向外国游客进行的乐队表演也遭到了禁止。7521933年夏天，轮到了戈利德什杰伊恩和其他在外宾商店系统中工作的“遗老遗少”和“异己分子”。在联共（布）中央监察委员会主席团和工农监察人民委员部委员会实施的外宾商店机关清洗运动中，斯塔舍夫斯基命令港口办事处开除所有旧商人、富农、流放者、孟什维克分子、社会革命党人、前托洛茨基分子、贵族、旧警察、神职人员、被剥夺选举权的人和刑事罪犯。7531934年的资料证实，港口的外汇卖淫活动在外宾商店酒吧关闭后仍在持续。船舶补给员继续发挥着皮条客的作用，他们按照外国海员的订单，把妓女送到船上。754皮肉生意的外汇收入完全流进了私人口袋：在港口外宾商店卖淫活动的事情上，对于苏联政府而言，思想一政治原则比外汇利益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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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宾商店与海员和港口工人国际苏联局通过一个总体协议达成了和解，根据协议，外宾商店必须保障港口国际俱乐部的文化业务。不过，外宾商店里保留下来的顾客区分方法一再地受到国际主义者的责难。1935年底，波季港国际俱乐部负责人维尔克斯向内务人民委员部抱怨
:“有些英国人批评我说，当海上归来的人连一杯啤酒都弄不到的时候……营业员总是跟他们说’喝伏特加吧’……这有点儿不像话。为此，大部分英国海员离开俱乐部出去找妓女了。”据维尔克斯讲，外宾商店的小吃部里没有便宜的商品，比如“所有国家的海员都会因为好玩而买的”柠檬水、小饰品一纪念品。维尔克斯写道：“他们觉得，只买得到皮货和纺织品，而人们想买来喝的水却没有。”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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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寻找外汇时，港口外宾商店扩大了自己的服务范围：驾驶小艇和电车、送水、流动船柜、租赁、游览、演出票、洗衣、剪发、维修箱子和充电。在文献中多次提到了把狗卖给船员换取外汇——这是离家在外的海员日常肖像的一个细节。但是由于海员的零散性，从日常服务中获得的外汇收入较少。外宾商店提供的燃料、油、木材供应也未带来明显的效益。由于这些东西的价格高，甚至超过苏联的出口价以及外国港口的价格，外国船舶拒绝补给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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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宾商店提供按照宗教仪式进行的海员殡葬服务以换取外汇。有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此事是革命理想和外汇极端主义现实发生冲突的典型案例。该事件也反映了外宾商店的实质。事情发生在1934年，并由内务人民委员部处理。一艘土耳其船上死了一个水手，船长订购了木板、布匹等物品，以便葬礼“按照土耳其礼仪”进行。苏联海员在国际俱乐部的提议下决定在政治上启蒙自己的阶级同志：他们花钱请了乐队，买了花圈和旗帜。港口外宾商店的领导只看到了葬礼上赚取外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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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把订购的商品记在船长账上，还把土地价值，甚至是国际俱乐部已经付过钱的乐队也记在船长账上。根据内务人民委员部当地分支机构的报告，在向船长出示账单时，“发生了一出丑陋的商业戏码”：船长提出了抗议，他认为土地是无偿提供的，而且“按照穆斯林的礼仪，安葬时不用乐队”。外宾商店讨价还价，试图收取革命音乐和苏联土地的费用。在外宾商店告诉船长不管怎样钱都会从运输金额中强行扣除之后，船长不得不为了这些革命的标志而付钱。不过，这件事情转而成了政治丑闻,因为愤怒的土耳其海员们向报纸写信，而土耳其船东则找到了苏联外交人民委员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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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事件中，内务人民委员部是纯洁的革命原则的维护者。根据该市内务部门负责人的看法，外宾商店“忘了”苏联贸易应当具有思想政治特点，不能只是赚钱的工具，而应贯彻阶级原则——在此事件中,指的就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该市内务部门负责人继续谈到，如果外宾商店不能承担革命葬礼的费用，那么它也不应该占国际俱乐部的便宜,还强迫资本家为革命大团结付款。应当强调的是，这位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人员谈的并不是交易中的诚实和正派，而是政治原则，或许他认为，“不能强迫资本主义贸易企业为反映苏联海员革命意愿的仪式付钱”（下画线是我想强调的——作者注）。756不过，两难之处在于，遵守思想政治原则会导致外汇收入受到限制。追逐工业化所需的外汇要求重新审视并完全取消了很多十月革命的原则：在苏联建立社会主义转变成了阶级意识形态纯洁的丧失。安葬土耳其水手事件、港口外宾商店里几乎合法的卖淫活动，都是丧失思想原则、外宾商店腐化的证明。外宾商店一仆事二主——既要服务于社会主义事业，还要服务于资本。在这种思维下，外宾商店无论是在港口经营方面，还是工作的普遍原则方面，都背叛了革命。这个结论特别重要，因为外宾商店不是一个私人团伙，而是一家国有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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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代苏联的船舶补给员值得特别关注。港口工人中包括了失败者和丢人的酒徒，还包括了忠于自己事业的匠人、顺风顺水的小偷和流氓，这些人在港口找到了最后的职业庇护。在船舶补给员里，事实上几乎没有共产党员。757拥有革命前经历的船舶补给员是骨干，这些人在苏联政权下继续做着以前了解和擅长的事情。758为了摆脱“阶级异己分子”,且考虑到港口工人的不足，外宾商店领导尝试建立“自己的”无产阶级船舶补给员队伍，但直到1934年才迟迟地在敖德萨和列宁格勒开办了短期培训班。759格别乌检查了学员招生工作。尽管国家花费可观（每名学员5000卢布），但是试验并未取得成功。对于重建秩序的共青团式冲动遭遇到了苏联式的经营不善和老职工的相互包庇的阻遏，这些老职工排挤掉了年轻而缺乏经验的职工。根据各地的反馈，港口的人员不足程度和流动性较高，而来的“都是失败者”。760据列宁格勒领导所言,1934年,港口成了那些被市区外宾商店解雇的“工作疏忽者、懒人和被通报批评者”的避难所。761列宁格勒港甚至难以筛选出掌握外语的人，更不要说“边远地区”了。比如，在摩尔曼斯克港，一直到外宾商店关闭都没有一个船舶补给员懂外语，而很多人连俄语也不认识。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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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叶夫帕托里亚发来的报告，当地船舶补给员的收入每月共计30卢布，且不得领取食物配额。763即便是在列宁格勒港，船舶补给员也只能拿到相对较低的工资——100卢布——再加上船长订购金额中的一小部分。764要知道，工作并不轻松。在旺季，列宁格勒港的每一位船舶补给员必须服务十多艘船。765在广阔的港区内（25千米），船舶的服务距离达到7—14千米，而公交车每小时两班，且不定时。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船舶补给员不得不步行。而且，去列宁格勒港上班需要从市区坐电车才能到，从电车站去港区还要再走3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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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显示，随着港口外宾商店赚取外汇，苏联船舶补给员的面貌变得好起来。1930年12月——外宾商店用了两个月从苏联商船队接收了港口业务——新罗西斯克港口业务负责人亚济科夫在给外宾商店管委会的信中描述了自己的工作人员：“一个人穿得不体面或者说穿着破的皮上衣、没鞋跟的皮鞋、檐帽的色彩和式样难以识别，另一个人穿着没有衬里的破烂旧大衣做成的皮夹克、戴着不体面的袖套，如果烘烤这件皮夹克的领子，那么油脂厂能收集到大约两普特的油脂或者更多，他还穿着后面打有灰色补丁的深蓝色裤子。”亚济科夫以“心情十分悲伤”作为结尾。766看到这些衣衫褴褛的船舶补给员，有些外国船长有时会出于同情给他们买衣服。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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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舶补给员不仅没衣服穿，而且还和苏联大部分人民一样挨饿。然而，无价的精美餐食每天都会经过他手。就像亚济科夫写的：“不可能完全停下来吃午饭，（船舶补给员——作者注）只能边干活边吃，同时还要保证这个人不会掰下块奶酪、香肠、火腿、饼干或者黄油不掉下来,绝不可以。此外，他也是人，所有的食物都看在眼里，而他自己还饿着肚子。完全有理由推测——在他脑子里会闪过一个念头，他要当一个罪犯，如果不拿走的话——就拿起来吃一点。”新罗西斯克港外宾商店负责人经过并不复杂的计算得出，如果每个人每天掰掉50克干酪，那么这个员工的家庭一年内能吃掉130千克这种外汇食品。如果把“别人温柔的眼神和胃”加进这里，那么损失的熟食就会从数百千克变成数千千克。768凭这些犯规行为就开除职工是不行的—这会导致没人工作。亚济科夫请求外宾商店的港口部门设立专门的商品库，以便让船舶补给员吃饱穿暖，要知道，他们几乎是外国海员最先见到的苏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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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并不只是亚济科夫一个人抱怨。1932年11月，外宾商店管委会允许船舶补给员每年一次在外宾商店购买一套西装、一件大衣、一双鞋、一顶帽子和三双袜子——这些商品在当时都是很宝贵的，而且，船舶补给员只需要按照较低的合作价付款。只有工作满3个月后才有资格获得上述待遇769——这个措施旨在应对一些偷奸耍滑的行为，当时发现不少衣不蔽体的人愿意受雇于港口外宾商店只是为了有衣服穿，然后再离开。除了新衣服，船舶补给员还能得到卷烟（他们在船长室抽一些劣质烟！）以及招待船长的费用。金额并不高，最多每月20卢布，其中只有5卢布，船舶补给员可以用作个人招待需要。770船舶补给员的抱怨证实，这5卢布不得不向外宾商店负责人讨要。771缺钱是苏联船舶补给员的命运：迅速花光发的钱之后，补给员“尽力避免招待的情况”，或者耍滑头，包括把招待船长的费用记在船舶账上。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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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舶补给员这个职业也有好的一面。他可以自己管自己，享受自由,不受监管，而且在需求的驱动下，他会寻找改善物质条件的方法。经营和欺骗可以把港口变成一个有利可图的地方。船舶补给员会侵占部分或所有属于船长的酬劳：有时候通过直接伪造的方式（虚假账户、伪造船长签名），而有时船长本人没有全部拿走奖励的商品。773这些勾当达到了极大的规模，以致管委会1934年禁止了给予船长的回扣奖励。774船舶补给员们会向船长们勒索小费、小礼物和吃的东西。有些人拿到了橡胶靴子，另一些人弄到了进口的留声机唱片。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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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还提到了常常发生在船舶补给员和外国船长之间的“犯罪合谋”。他们一起坑船员（甚至不太懂外语也不会造成什么障碍！）：根据约定，船舶补给员会把船长为自己购买皮货、望远镜、古董等商品的钱算作为船员购买面包、黄油和肉的消费。随着1933年外宾商店领导为了掩饰高价776针对售出商品用金额账单替代物品明细账单，欺骗行为渐渐减少。港口工作人员用声名狼藉的外汇必要性来为自己的偷盗行为辩护：“这种工作方法——其中的一个人写道——有力地促进了船长们采购我们的商品。”他们记住了政治经济课：他们认为，类似的盗窃行为损害的是资本主义系统，因为船长的收益是由船东支付的。777船长没有忘记感谢船舶补给员提供的服务——苏联船舶补给员的一部分收益和外宾商店的利润是通过降低无产阶级水手的食物供应水平获得的。有理由认为，只要能赚取外汇，外宾商店管委会就对账单舞弊行为视而不见。778到1934年，船舶补给员已经不穿打着补丁、油迹斑斑、旧大衣改缝的衣服了。在船上，他们穿着新的外宾商店皮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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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关于港口外宾商店表面情况的一些说法。在关于对这些商店检查的资料中，极少碰到“漂亮”“舒适”“干净”这样的修饰词（戈利德什杰伊恩的敖德萨妓院属于表面体面之列。甚至在列宁格勒港口外宾商店、苏联主要港口单位的文件中，也有不少这样的批示：“尽快整理好院子和卫生间”“和苍蝇开展坚决的斗争”。779不难想象在其他地方是什么情况。“我去过白海的所有港口，”监察员写道，“发现船舶补给工作不能满足指定职能且有愧于外宾商店的招牌。其场所是一个放着简易设备的简易棚。船舶补给器具不值一提。”780对费奥多西亚港外宾商店的描述是这样的：“小吃部设在一个小房间里，被称为’捕鼠器’。当小吃部挤进10—15人时，就没法呼吸了，而且这个地方选址也不成功，各种杂七杂八的人都会进来逛一逛或者行乞。厕所也没有。热出汗的海员们在隔壁房子里走来走去找厕所。”781巴塔米的港口外宾商店小吃部设在“一个狭小、乏味、摆设沉闷的房间里”，这里只卖啤酒，有时啤酒为25戈比,而其他时候（有钢琴演奏的时候）——35戈比。782对波季港外宾商店的描述是这样的：“小吃部带着凳子的高高的柜台用一块旧漆布覆盖着，这种漆布在英国通常会铺设在卫生间的地面上。因此，英国人会安静地朝柜台坐着，把背转向小吃部的服务员，相互说着话。”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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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船只请求外宾商店供应新鲜的小牛肉、蔬菜、鱼子酱、水果、奶制品和熟食，但拿到的是“1929年生产的发霉糖果”、“散发着鱼腥味的猪肉”（海员们把这种猪肉扔出船外）、腐烂的蔬菜。有报告提到了海员中发生中毒和痢疾的事件。784但并不是所有情况下都是外宾商店之错：供应商企图把变质过期的商品卖给港口、运输工具不足、没有冰箱。弥漫着日常的苏式混乱：“有车——没船，有船——没车，两者都有——没汽油，有了汽油——没有驾驶员，有了驾驶员——没有水手。”785特别尽职的船舶补给员为了服务船舶有时不得不在农民市场上购买食物。786苏联港口的价格高于附近的外国港口的价格，这影响了外宾商店的工作。787由于国家对定价的垄断，港口的管理层无法自行调整价格：外宾商店领导一直劝说政府允许降低价格，理由是伊斯坦布尔、里加和汉堡的价格更低。788为了击败外国竞争对手，外宾商店努力使外国船舶在苏联港口被强制采购商品。因此，列宁格勒港口部门要求在租用外轮时要把必须在苏联港口补给的条款纳入协议——为了不留下选择的余地。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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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们有时因为思想上的考虑而拒绝在外宾商店采购。允许船员在岸上消费的金额多少取决于船长的政治倾向。790彼得罗扎沃茨克传来的抱怨是，船长们不允许船员上岸。791凯姆港的一位船舶补给员在1934年的报告中写道：“或许除了拉脱维亚船只之外的所有船只都尽可能地抵制我们的商品，他们只从我们这里购买必需品或者比英国便宜的东西，顺便说一句，很多斯堪的纳维亚人尤其如此。”他认为，丹麦人是糟糕的顾客，不仅是因为丹麦的商品比苏联便宜，还因为船东不准在苏联采购。7921935年，摩尔曼斯克港通报了丹麦人的抵制行为：“丹麦船只’格尔达•托尔弗’因为政治观点而拒绝在外宾商店为船只购买商品，而且不准为船员提供信用额度。”793同样是1935年，从列宁格勒发来的报告这样写道：“拉脱维亚船只’赫列纳-法乌利巴乌姆’、船长楚赫加乌兹、英国租赁船上的前沙俄海军军官为自己购买了30卢布（商品——作者注），为船只什么也没买而且也没给船员信用额度。他说，所有东西都必须在英国采购。”因为政治观点，英国船只“托尔斯滕”同样完全禁止船员购买外宾商店的任何东西，甚至用自己的现金购买也不行。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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