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4098259e+09
1704098259
1704098260
1704098261 跌荡一百年:中国企业1870-1977(上) [:1704096202]
1704098262 跌荡一百年:中国企业1870-1977(上) 1919 广场背后的人
1704098263
1704098264 我大清早起,
1704098265
1704098266 站在人家屋角上哑哑的啼。
1704098267
1704098268 人家讨嫌我,说我不吉利:——
1704098269
1704098270 我不能呢呢喃喃讨人家的欢喜!
1704098271
1704098272 ——胡适:《尝试集·老鸦》,1919年⑪
1704098273
1704098274 1918年春夏,袁世凯死后两年,军阀势力一度气馁。在梁启超等人推动下,控制了北京的段祺瑞政府决定进行国会议员选举。这是百年近现代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有普选性质的全国性政治选举。倡导暴力革命、缺乏兼容性的国民党此时被赶到广东,彻底被排斥在外。有趣的是,三个参与角逐的派系分别代表了三种力量:一是军阀,一是公共知识分子,一是企业家。
1704098275
1704098276 代表军阀的是安福系,头面人物自然是段祺瑞,自袁世凯称帝未遂而身亡后,他成了北洋军阀的“大哥大”。跟袁世凯一样,段祺瑞是一个善于谋划的行政长才,他曾留学德国学习炮兵,信奉威权主义,却对现代政治理念一无所知。所谓安福系的名称来源,是段祺瑞的谋士和下属们经常在北京安福胡同的一个大宅子里打牌下棋,互通气息,因此得名。这个派系握有枪杆子,势力强大,无比霸道。
1704098277
1704098278 在三大派系中,研究系的政治理念最为清晰,其魁首是早已名扬天下的梁启超。后世史家定论,梁启超的议会政治论大大超越当时所有人。他早在1910年就著有《中国国会制度私议》,对议会的组织、选举、投票、政党等均进行了论述,认定“议院为今世最良之制度”。他先后写过《论立法权》、《各国宪法异同论》、《立宪法议》等文章,它们后来都被收在《饮冰室文集》中。他倡导政党政治,谓议会的成功运作有两大条件:一是“大多数人有批判政治得失之常识”,一是“有发达之政党”。在他的心目中,最好的仿效对象是英国政体。
1704098279
1704098280 交通系的领袖是梁士诒(1869~1933)。他时任交通银行董事长,因此围绕在他周围的人便被称为“交通系”。梁士诒也是广东人(他的家乡是广东三水),曾与梁启超在佛山书院做过同学,1903年参加科举,在殿试中赫然名列一等第一,也就是中了状元。当卷子和名单送至慈禧御批时,老太后正恨康梁党,见梁士诒是粤人,又姓梁,怀疑他是梁启超的弟弟,一笔把他划成了第三名榜眼。袁世凯看中他能办实务,便将之拢入帐内,后世流传的《袁世凯兵书》多出其手。他被任命为铁路总文案,参与缔结中日的东三省条约,以后又设置督办五路总公所。自此,梁士诒开始涉足交通部门。1906年春,朝廷设邮传部,以盛宣怀为大臣,梁士诒任提调,统管全国铁路。他在任内先后督办京汉、泸宁、道清、正太、汴洛、京奉、广九以及津浦、吉长、株萍等铁路,为干线建设立下大功。另外,他于1908年创办交通银行,属官商合办、股份有限公司性质的商业银行,总资本1000万两,其中官股四成,商股六成,有发钞权。在清末民初,交通银行的规模超过了盛宣怀创办的中国通商银行,地位仅次于中央银行大清银行。以铁路实务和银行金融为核心,梁士诒日渐形成了一个势力庞大的交通系,他本人有“梁财神”之称。细数交通系中的主力,大多均为梁士诒的同乡、北方企业家以及与前朝有千丝万缕干系的“官商”,沪浙一带的民间企业家少有参与。
1704098281
1704098282
1704098283
1704098284
1704098285 梁士诒
1704098286
1704098287 本次国会选举,棋局微妙,宛若当年三国。安福系好比曹魏,兵力最强且居于中枢,研究系和交通系则如刘汉和孙吴,合则可分庭抗礼,分则被各个击破。其中,交通系的角色最为微妙,因其理念模糊,可左可右,而财力雄厚,不可小窥。它若与研究系结合,就能组合为一个很有声势的政党力量,两党对峙格局或可形成,反之,则天平大倾。
1704098288
1704098289 令人无比感慨的事实是,交通系几乎是没有犹豫地选择了与安福系结盟。其原因大抵有三:一是企业家阶层所固有的投机心态,在笔杆子与枪杆子之中,官商情结深重的他们十分轻易地选中了后者;二是现实利益的交错,在1918年前后,交通系与安福系的很多重要人物有纠缠不清的利益关联,其中,交通系的曹汝霖、吴鼎昌与段祺瑞都是天津裕元纱厂的股东,而另一个大实业家周学熙跟段祺瑞的政治盟友徐世昌是天津华新纱厂的股东;第三则是两大派系领袖梁士诒与梁启超的私人关系,二梁既有同省之情、同学之谊,却也有莫名“夺魁”之幽恨,其心结纠缠,不足与外人道。
1704098290
1704098291 台湾学者张朋园在《中国民主政治的困境:1909~1949》一书中曾详细记述了当时选举的景象。据他记述,安福系为了拉拢梁士诒,许之以参议院议长,交通系则暗中捐钱为安福系助选,其中,梁士诒捐200万元,曹汝霖和叶恭焯分别捐70万元。段祺瑞还挪用国库资金及盐税为选举之用。相对比,研究系的选举资金则十分有限,仅有与段祺瑞不和的直系军阀冯国璋给了梁启超40万元,其他一些地方督军出了数十万元。安福系捧着钱派人到各地贿选,据当时《申报》报道,很多属于研究系的人经过运作之后,都一起投到安福系旗下。一些军阀更是端着枪杆子搞选举,《盛京时报》记载,东北军阀张作霖把初当选人集中起来,宣布推荐名单,“不准选举限外人员”。而《顺天时报》报道,河南一个赵姓督军索性宣布,某五人为中央指派必须选出,“若不在指派之列者,即使当选亦属无效”。除了安福系的军阀明目张胆地贿选之外,商人贿选的“事迹”也见诸报端,《申报》刊文《苏州:众议员初选举之怪状》称,苏州一商人买动四百余人。投票前以酒席招待,席开五十余桌,投票人衣衫褴褛,类似乞丐者约居十之六七。
1704098292
1704098293 安福系鸭霸,交通系投机,研究系清高,棋局至此已无悬念。
1704098294
1704098295 6月20日全国投票。结果,安福系大胜,在参议院和众议院两院中占335席,研究系得21席,交通系为5席,派系不明者111席。
1704098296
1704098297 企业家阶层在此次选举中的表现令人失望。从当选数据来看,如果交通系与研究系结合,加上被安福系用钱挖去的选票,再算上那些派系不明者,其力量足可与军阀一搏,中国世局或有别样天地。当然,百年后进行这样的“复盘”,徒余一场叹息而已。
1704098298
1704098299 1918年11月7日,快要过60岁生日的前清民政部员外郎、学者梁济问儿子梁漱溟:“这个世界会好吗?”正在北京大学当哲学教授的儿子回答说:“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能好就好啊!”梁济说罢离开了家。三天之后,梁济在北京积水潭投水自尽,留万言遗书说:“国性不存,国将不国。必自我一人殉之,而后让国人共知国性乃立国之必要……我之死,非仅眷恋旧也,并将唤起新也。”
1704098300
1704098301
1704098302
1704098303
1704098304 梁漱溟晚年口述回忆录便以父亲的这个问句为书名
1704098305
1704098306 梁济试图以死唤醒人们继续变革的决心。半年后的1919年5月4日,他的儿子梁漱溟所在的大学爆发了一场惊天的学生抗议活动,史称“五四运动”。
1704098307
1704098308 抗议的导火索还是跟四年前的《二十一条》有关。这年一月,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战胜国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在对德和约上,和会竟明文规定把德国在山东的特权,全部转让给日本。中国作为战胜国受此凌辱,而北洋政府的代表居然同意在和约上签字,一时举国哗然。5月4日,北京大学等三所高校的3000多名学生云集天安门广场,打出“还我青岛”、“拒绝在巴黎和会上签字”、“抵制日货”、“宁肯玉碎,勿为瓦全”等口号。学生游行到交通总长曹汝霖住宅时,火烧曹宅,还痛打了驻日公使章宗祥。军警予以镇压,逮捕学生32人。北洋政府颁布严禁抗议公告,激起进一步的抗议,到5月下旬,全国主要城市先后宣告罢课。6月11日,曹汝霖、章宗祥等人被免职,总统徐世昌辞职,月底,中国代表拒绝在和约上签字。
[ 上一页 ]  [ :1.704098259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