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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汤姆向我跑来，握紧我的手。“你看到那条鱼了吗？”他眉开眼笑地问我。“它好大！”他开始背诵在学校里学到的各种鱼的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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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迪拜棕榈岛上的亚特兰蒂斯度假酒店，中国的旅游手册上强调说这是世界上第一家七星级酒店。我们透过从地板到天花板好几层楼高的玻璃观看亚特兰蒂斯的私家水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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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酒店大厅看到墙壁上凸起的各色马赛克瓷砖，脑海里想到一个词，太赞了。悬挂的雕塑更添一丝庄严，墙壁上的瓷砖排列成海底世界造型，细致入微，复杂多样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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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莎莎走去，这位朋友在酒店大厅的餐厅里闲逛。我以为她会喜爱这家酒店。她说她喜欢，但是她一脸失望的神情。我问她为什么这么低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呢？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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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中国人太多了，”她闷闷不乐地回答。“我只喜欢去没有太多人的地方，这样回去的时候就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事情可以讲给别人听了，”她接着说，“我也喜欢在微信上分享旅行照片，但如果别人都来过了，发照片还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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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信上分享经历已经取代购买奢侈品，成为彰显身份地位新的象征。以前，人们拎着古驰包展示给周围的人，以此获得优越感，但现在通过社交媒体与朋友分享经历成为获得优越感的新方式。你打开微信的时候，总能看到大家发照片晒他们异域风情的旅游地或美食。莎莎进一步解释：“显然这家酒店本身美极了。我只是想去一个没有别的中国人去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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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环顾四周。大厅里满是中国人。这是中国春节期间，看上去全中国都搬到酒店里来了。传统的中国新年是人们回老家的时候，但是现在流行带着全家出国过春节。中国国家旅游局估计，仅2014年春节就有450万中国人出国旅游，同比增长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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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兰蒂斯在大陆游客当中太火了，中国大型企业复星集团打算建造两个亚特兰蒂斯品牌的酒店，一家在海南的三亚，另一家在上海迪士尼乐园附近。2013年复星宣布，将投资1000亿人民币打造旅游相关项目，这还不包括它所持有的普及了一价全包模式的法国酒店连锁地中海俱乐部公司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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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群朋友在迪拜旅游，其中有些是中国最有钱的人。我们都没有去过中东，所以我们带着孩子去参观阿布扎比的谢赫扎耶德大清真寺和法拉利世界，并且坐路虎敞篷车探索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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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十年，同一群人每年都会一起出去度假。十年前，我们去杭州、周庄以及旅游指南里写到的中国大陆一些常规的旅游城市。然后我们越走越远，去到西藏和四川的九寨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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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们出境旅游，去香港购买奢侈品。后来，买奢侈品变得很普遍，购物也没那么重要了。我们去泰国旅游，去巴厘岛体验海滩生活，走得越远，地方越独特越好，远和独特成为了旅行的意义：夏威夷毛伊岛，塔斯马尼亚，甚至南非都成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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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当我们决定去哪里旅游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第一确保所有人都能拿到签证；第二，要找那种千载难逢的，其他中国人都没感受过的体验。就像莎莎说的，她“要去没有别的中国人去过的地方旅游”，并且在微信上分享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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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很难找到中国游客很少的地方。比如说印度洋阿拉伯海的岛国马尔代夫，那里的酒店房间一晚要1000美元甚至更多，而这个地方成为了中国人必去的国家之一。根据马尔代夫旅游艺术与文化部的数据，中国游客占到赴该国旅游的绝大多数。2013年前七个月，有103743名中国游客到马尔代夫旅游，比2011年同比上涨66%。2013年，来自英国和意大利的游客数量位居第二和第三，分别是60021人和53493人。非洲岛国毛里求斯也很受欢迎，毛里求斯旅游推广署的数据显示，2011年到2013年两年间，中国游客的数量翻了一倍，从20000人增加到40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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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选择的旅游地点风情越独特越好，而且很少会故地重游。我在美国圣保罗预科学校的同学们，通常每年夏天都会去汉普顿或者南塔克特度假，我的中国朋友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很少再去去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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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MR的调研发现，中国人度假很少两次住同一家酒店，停留的时间也更短。游客们通常会一个星期内尝试五家酒店。他们要尽可能地多见世面，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受到金钱、护照和签证的制约，不能去海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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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风情独特的地方旅游的趋势并非仅限于富裕人群。早在2008年，迪士尼负责设计主题公园的幻想工程部的一位主管，委托CMR调查中国消费者最喜欢的旅游目的地。他想知道中国游客要去那些新鲜奇特的地方，还是那些经久不衰的旅游地，比如巴黎，并由此来设计迪士尼上海乐园——我们发现即便在那个时候，消费者也对少有人去的地方最感兴趣。当然，他们都想以后去看看巴黎和罗马，但他们真正梦寐以求的是那些不落俗套的目的地，比如新西兰、马尔代夫和毛里求斯。他们渴求新鲜的体验——他们不想效仿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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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旅游不再只是富人的事，一大批中国的中产阶级也到海外旅游。2013年，1.13亿中国人出国旅游，是2010年5000万这个数字的两倍多，而1990年代只有几千人。CMR预计到2018年，每年将有2亿多人出国旅游。CMR在15个城市对2000名消费者进行调研发现，中国人出国旅行的主要原因是“见世面”和“尝试一些新东西”。中国游客成了新一代的日本游客，从酒店到餐饮到零售，颠覆了整个旅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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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个例子，春节黄金周的零售业销量增长从2013年的14.7%放缓至2014年的13.3%，但与此同时出国旅游增长了12.5%，因为消费者重新考虑消费的优先顺序，应该把钱花在什么地方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在海外的花销骤增，因为在海外购物会留下回忆，价格也更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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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银联的国际业务分支银联国际，考察了中国游客的习惯。银联国际发现2001年到2014年之间，住酒店的花销年复合增长率为40%。而2013年和2014年之间，餐饮方面的花销年复合增长率为65%，娱乐方面的花销年复合增长率为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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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中国游客会带来很大的商机，许多国家还是对中国游客获得签证设置了太多障碍。比如说我去年去南非旅游，一个朋友就不能跟我一起去，因为她无法及时获得签证。南非政府要求的签证材料比她买房需要的材料还多，她说，所以她放弃了，转而去巴厘岛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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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官僚式的障碍就是个错误。现在中国游客是全世界人数最多的旅游群体，也是海外人均花销最多的群体。他们到美国旅游人均消费7500美元，也是2012年伦敦奥运会期间人均消费最高的游客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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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目的地，例如巴厘岛、印度尼西亚、济州岛、韩国和柬埔寨已经抢先一步开通了落地签或电子签，让游客获取签证变得轻松容易，从而让这些地方见证了游客人数猛增。但是像英国、美国和意大利还落在后面，对中国游客的签证申请不够精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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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的一天晚上我见到王艳（音译），她在她那摇摇欲坠的店铺里卖如新集团的个人护理产品。她那时候一个月赚800美元，几乎是她几年前卖盗版DVD时收入的两倍。她老家在贵州，是中国最贫穷的省份之一，34岁的王艳一头乌黑的短发，穿一条时尚的蓝色牛仔裤，一件黑色紧身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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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一支面霜卖给一位老太太的时候说：“我想要见世面，看看新的文化，做其他中国人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她掏出手机，给我看她去过的那些风情独特的地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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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过泰国、柬埔寨和法国，目前正为她最大的一次行程攒钱。她打算去埃及或是毛里求斯；她还没想好，但肯定是要去非洲。一想到她挣得这么少，却去过这么多地方，我非常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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