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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创造的过程。为了说明生命创造自身的能力,人们自创了一个陌生的词——“自创生”[2]。“自创生”是生命为了变化、发展而进行创造和更新的基本过程。生命系统是包含大量过程的网络组织,其中的每一个过程都对其他所有过程产生影响。整个网络以相互合作的方式进行自我创造。所有生物都将经历相同的过程。正像系统科学家埃里克·詹奇(Erich Jantsch)所说的那样,生命系统是“永不停歇的组织结构,它在不断地进行自我更新”。对变化进行思考时,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悖论:一方面生命系统创造出自己,另一方面它将适时地改变自己以保持生存;当有机体感到变化是保持自己生存的唯一途径时,变化就将旋即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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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生命系统的另外一个悖论是:在更大的关系网络内,每一个生命体都能保持自身的特征;反过来,这一关系网又直接影响到其特征的形成。每一个生命都以单独的实体存在,但它同时又是整个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当我们观察和分析组织当中的员工个体时,关注点放在了人的差异上,这似乎要把人一个一个地分隔开。事实上,只有学会参与到关系网络中,我们才能生存下来。“自创生”描述了截然不同的世界,所有的生命体都能够“通过与系统内其他生命体的相互作用创造出自己”。世界不是轻易就会四分五裂的,不需要我们把它捏合在一起。世界上存在许许多多的过程,正是这些自相矛盾的过程促进了事物的发展与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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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化学领域,普利高津的研究工作(他因此获得诺贝尔奖)也告诉我们一个自相矛盾的真理:无序可以成为新秩序的源头。普利高津将这些新发现的系统称为“耗散结构”[3],以说明它们自相矛盾的特性。“耗散”意味着损失,是指能量逐渐衰减的过程,而“结构”则表示实际的秩序。普利高津发现,能量衰减的耗散活动是建立新秩序所必不可少的。耗散并不会导致系统的消亡。在系统放弃现有形态的过程中,耗散是其中的一个环节。系统重组为新形态的目的是更好地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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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高津的研究成果有助于解答西方科学中长期存在的一个困惑:如果熵的理论是普遍适用的(科学理论是这样认为的),那为什么生命依然生机无限?为什么生命总是不断更新和进化,而不是退化或走向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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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耗散结构中,任何一个对系统的扰动,对于这一系统通过自组织行为建立新的秩序,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促进作用。只要外部环境提供新的、不同的信息,系统就会对如下问题作出判断:是否接收这一外部刺激并作出反应?所谓的新信息,可能仅仅是与正常情况相比出现了小小的差异。但是,如果系统关注这一信息,就会将其带入系统内。一旦进入网络系统内部,信息就会变化与发展。如果信息已成为系统无法再忽视的巨大扰动,变化就会立即发生。此时,系统在如此大的扰动刺激下,就会因失去平衡而四分五裂。在当前形态下,系统无法应对扰动,所以解体成为它的唯一选择。但是,解体并不意味着系统的消亡。如果生命系统能够保持住自己的特性,它就可以通过自组织而成为更高级的复杂系统,也就是自己的新形态,以便更好地适应现在的外部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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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散结构理论告诉我们,无序可以成为新秩序的源头,成长往往起源于不均衡,而不是平衡。实际上,组织管理中我们担心的大多数事情,如解体、纠纷、混乱等,都无需视为将给我们带来灾难的消极因素;相反,它们可以更有效地激发人们的创造性。从新的视角来看,科学家们认为,无序和秩序的关系是“秩序源于混沌”或者“变化产生秩序”。这些新的理论准确地描述了混沌与创造性、解体与成长之间的因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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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量子世界里,这种自相矛盾的现象尤为突出。在亚原子层次上,变化的发生是跳跃式的,根本无法进行准确的预测。量子物理学家一般用“可能性”这样的术语来描述这些现象,而不用“预测”。他们只能计算出量子跃迁的大概时间和地点,而无法做到精确无误。牛顿物理学则认为,世界以确定的方式运转(普利高津最新的研究成果已对这一假设提出了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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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理论对传统的客观度量观念也提出了挑战。在亚原子层次上,如果不干涉事物的生成,或者更准确地说,如果不参与事物的生成,就观察不到任何东西。量子世界的这一奇怪特性,已经动摇了人们对确定性、可预测性和控制的传统科学认识。乍一看,量子物理学中的概念好像也无助于探索更加有序的世界。但是,无法在量子层次上进行准确预测,并不是内在无序所导致的结果。相反,观察到的行为是量子相互关联的结果,这意味着存在深奥而又隐蔽的秩序。在连续不断变化的关系网络中,能量不断融合与变化,瞬间的波动最终形成剧烈的变化。系统是非常有序的,而我们试图从连续运行的系统中分离出不连续的事件,因此看起来又像是无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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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发现,即便是过去认为是绝对无序的事物——混沌中,也存在着秩序。在混沌理论中,人们用“奇异吸引子”来解释混沌现象。“奇异吸引子”是计算机生成的跟踪系统演变过程的旋涡运动图。当一个系统处于人们无法知道其下一步将做什么的状态时,我们称之为混沌系统。这样的系统绝不会重复过去的行为。但混沌理论还告诉我们,如果进行长期观察的话,混沌系统仍存在固有的秩序。它的杂乱运动轨迹仍然局限在一个未知的范围内,在这一范围内,系统是有序的。说明其系统演变过程的漂亮图形,就是“奇异吸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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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无序中包含着秩序,秩序中也包含着无序。我们一直认为,无序就意味着杂乱无章,就像看到“无序”这个词的感觉一样。但这是真的吗?混沌确实毫无规则,或者秩序仅仅是无序中的幸运一刻?我们已习惯以不同的状态来看待事物:要么是正常状态,要么就是例外。但在全新的世界里,自相矛盾是最为突出的特征,我们看到的景象是交替变化的:混沌与秩序,变化与稳定。这些相对应的事物就像太极阴阳图的两个极。说不清哪个是主要的,但二者都是绝对必不可少的。当观察变化发展时,我们看到了交替变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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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系统科学家说过,系统就是以临时性结构呈现出来的一系列过程。这些有生命力的结构,完全不同于我们曾搭建的实体结构。生命的结构都是临时的,如果有必要,它们就会改变。例如,毛毛虫和蝴蝶就是同一个系统在连续演变过程中的两个临时稳定的结构。系统在继续发展的过程中,如果有必要,它将放弃老结构而呈现出新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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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渴望建立组织的秩序,但不知道该如何做。我们过去所看到的秩序都是以搭建的结构呈现的,如装修华丽的高楼大厦、令人眼花缭乱的图表或考虑周全的计划。这些结构的建立花费了太多精力,人们不会轻易舍弃它们。在探求秩序的进程中,我们不喜欢无序,也一直在努力避免无序现象的发生,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无序看作积极的东西。我自己也对系统演进形态的千变万化感到困惑不解:结构出现了又消失;良好效果的获得不是源于刚性的组织结构图或者工作描述,而是源于生长、自我更新等自然现象带给我们的启示。进入这个新世界是极其艰难的,建立关于新世界的理论体系也不容易,除非有足够的依据。我们所有人,即便是在刚性组织里工作的人,也都有“自组织”的经历。有时,我们会根据环境的需要灵活调整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完全按照理想的计划去执行,不能继续留恋过时的形态,而要弄清怎样才能以新的方式更好地进行“自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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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过去那些最可贵的工作经历时,我发现了“自组织”的存在。因为只是考虑怎样把事情做好,所以把角色、任务的事情就忘在一边了。由于太专注于工作,我们也就不会过多考虑定义责任或角色的事,都觉得首先要搞清怎样做最有效以及如何立即付诸实施。当人们谈到非正式领导的时候,都会提到类似的感受——这样的领导力能够及时、有效地响应大家的需要。我们可能难以正式地向这些领导表示敬意,但总是知道谁是真正的领导以及为什么愿意追随他。赫尔曼·米勒(Herman Miller)公司前CEO马克斯·德·普雷(Max De Pree)将非正式领导称为“巡回领导”(roving leadership),并认为他们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领导’,当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会立即出现在我们身边”。他们在团队中逐渐成长起来并且明白,只有充分满足团队和个人的需要,才能够得以生存与发展。组织管理顾问吉尔·杨诺夫(Jill Janov)认为,最好是把领导理解为一种行为,而不是一个角色。我们永远都需要领导者。但是,领导者是形形色色的,究竟哪类领导者能满足我们的需要,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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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到今,我们在组织管理中一直自寻烦恼,因为总是将控制与秩序混为一谈。这是丝毫不足以为怪的,大量的文献信息表明:领导这一概念一直是依照控制功能进行定义的。列宁道出了众多领导者的心声:“自由虽好,但控制更好。”然而控制往往会带来一些负面的效应,过去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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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是机器的话,对人进行控制就是很有意义的,但我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精灵,试图通过刚性结构进行控制就无异于自杀。如果我们认为:人类活动中无法存在秩序,除非有领导者;无法进行自我调整,除非通过政策来规定;负责的领导者必须事事亲为……那么,我们就不要再指望有更多收获了,除了我们现有的——摧毁个人和集体生命活力的枯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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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改变寻找秩序的思路,那结果会怎样呢?如果我们不再寻求控制,而是真心诚意地寻求秩序,那又会怎样呢?我们发现,秩序存在于过去我们从未想到的地方——周围随处可见的、有生命的动态系统。实际上,一旦以全新的眼光去看自然界,万事万物都是我们的老师——它们会告诉我们秩序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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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那只驼鹿,又专心致志地凝视那棵小树。我们认为,组织的安全性是至关重要的,并且,只要建立强有力的组织结构,我们就能够控制组织。实际上,这些想法是很不明智的。如果我们只盯着那棵树,就看不见周围生命系统的演变过程。这些生命系统有助于我们建立秩序,这是我们渴望已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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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远离那棵树并不容易。亲自感受一个天生有序的世界,也是不容易的。詹奇认为,“在生命世界里,重要的不是控制,而是动态的联系”,我想按照这一思想行动。我愿意相信世界,不用靠上帝来壮胆。我不会再把精力放在“将事物捏合在一起”上了。我希望对安全有全新的体验,“听之任之”(即相信合适的形态会出现)这一观念不会再引起不安。我将摆脱对世界的恐惧感,在勇于面对外部环境的组织中,与所有的人联合起来,共跳一曲秩序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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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力与新科学(经典版) 新科学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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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动和变化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但从本质上说,世界是有秩序的。波动和变化是秩序建立过程所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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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散结构理论告诉我们,无序可以成为新秩序的源头,成长往往起源于不均衡。组织管理中我们担心的大多数事情,如解体、混乱、纷争等,都无需视为将给我们带来灾难的消极因素;相反,它们可以更为有效地激发人们的创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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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把领导理解为一种行为,而不是一个角色。我们永远需要领导者。但是,究竟哪类领导者能满足我们的需要,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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