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4383560
1704383561
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老师和家长坚信奖励和惩罚对孩子们有效的原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一个星期都爬不起来”能够让孩子闭嘴，“如果你把这些玩具都收拾好，我就会给你买你想要的任天堂游戏机”会很快让房间变得整洁有序。外在刺激很难被舍弃，不仅仅是因为许多人找不到替代方法，也因为这种方式的确有效果。
1704383562
1704383563
然而，提两个简单的问题就会使这种看法迅速反转。对于“奖励（或惩罚）有效”这一论断，我们首先需要问的是，对什么有效？第二，付出了什么代价？光是第一个问题就足以让我们手忙脚乱好一阵子了。
1704383564
1704383565
1704383566
1704383567
1704383569
奖励的恶果 服从的代价
1704383570
1704383571
我想，我们作为父母或老师，停下来花十五分钟考虑一下（甚至也可以写在纸上）我们对孩子长期目标的定位，是再好不过了。我们希望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做到什么，想要什么，有何感受以及成为什么样的人？通过向许多不同的人询问这一问题，我注意到不同的群体对这一问题的答案有着惊人的相似。我听到的千篇一律的说法是渴望孩子们能独立、有责任感、富于社会技能、关心他人、能够生存并取得人生的成功、思维敏锐并富有创造性、即使面对批评也充满自信、对自我价值的信念毫不动摇，等等。有些人强调其中某一点甚于其他点，有些则对这一清单提出一些修正，但没有任何人会对这些核心目标中的任何一个提出强烈的质疑。
1704383572
1704383573
接下来要做的事要花比十五分钟更长一点的时间：请根据这些长期目标，重新系统地审视一下自己每天的日常行为，以及您对孩子都做了些什么。让人不安的消息是，奖励和惩罚无助于孩子建立这些价值观和技能，如果不是起负作用的话。奖励和惩罚只能带来暂时的服从，为我们买来了顺从。如果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有效”，那么的确，它们创造了奇迹。
1704383574
1704383575
但如果我们最终关心的是孩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就没有捷径可走。好的价值观必须由内而外地产生，表扬、优待或是惩罚只能（暂时）改变行为，但不能——至少不能按我们所设想的那样——改变实施这种行为的人。没有任何一种行为主义的控制措施能够帮助孩子成为一个关心他人、有责任感的人。当孩子做了某件我们所欣赏的事时，我们所提供的任何一种奖励都不能成为没有奖励之后孩子仍然这样做下去的理由。
1704383576
1704383577
让我们考察一下有关责任感的问题。许多成年人抱怨孩子们的行为“不负责任”时，事实上他们的意思是孩子并没有按被告知的那样去做。[1]格莱塞在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这一问题：“我们强调对学校规章的无条件服从，并称遵守这些纪律的孩子‘有责任感’”。如果这就是我们想要的“责任感”，那么对奖励和惩罚的无休止运用似乎就会成为培育这种品质的最有效方法，也许是唯一的方法。但如果我们所说的“责任感”是指能够谨慎行事并为他人着想，能够做出道德判断并据此调整自己的行为，那么，就像教育家康斯坦斯·凯米在本章开头所说的那样，外在激励会把我们引入歧途。
1704383578
1704383579
理查德·莱思敏锐地发现了“帮助孩子们建立某种价值观，比如说责任感，和让他们做某件事，比如说倒垃圾”两者之间有明显区别，并指出“让他们做某件事更容易些”。行为主义控制方法能让人做某件事，但这些方法实际上“破坏了而不是培养了自决能力”，而这种自决能力正是最终形成责任感的先决条件。也就是说：一个因希望得到奖励或避免惩罚而选择服从的孩子，就像我们有时说的那样，并不是在“自我约束”，更确切地说是奖励和惩罚在塑造他的行为。
1704383580
1704383581
那么，我们为什么会依赖于外在激励呢？一开始，我们倾向于使用能带来服从的措施。相对于去考虑这些措施会对孩子的长期发展产生什么影响，让孩子们去倒垃圾、让他们晚上按时上床（或早上按时出门）、在杂货店里平息一场兄弟姐妹之间的冲突或争吵对我们来说更容易。当然，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是一个非常现实的理由，我们自身的情感需要，甚至希望更省事也是部分的原因。但我们必须清楚地知道这些快速见效方法的代价：我们面临的远远不是充分调动孩子们的兴趣和欲望，而是行为主义控制方法所带来的终极破坏作用。当我们进行奖励或惩罚时，请扪心自问，我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他们还是我们）？为了什么（建立良好的价值观还是仅仅为了获得服从）？
1704383582
1704383583
第二个问题迫使我们去反思，我们究竟在培养孩子们积极的价值观和前述罗列的长期目标上投入了多少精力。当年轻的父母高兴地向亲朋好友宣布自己的宝宝“真是个好孩子”时，他们指的是婴儿睡得很多、不经常哭闹或者没那么麻烦。但是，孩子长大之后，有多少父母在评价他们时（或老师评价学生时），对“好”的定义还依然是原先的这种意义？父母们都有希望自己的孩子乖巧听话、不惹麻烦的时候，但这种希望越根深蒂固，越是希望孩子听话甚于其他目标，就越有可能诉诸奖励和惩罚。
1704383584
1704383585
我们习惯于使用外在手段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用解决问题的方式来对待孩子的教育。有些人，包括许多有见地的、受过良好教育的父母，似乎把这个世界看成黑白两极，在他们眼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惩罚，要么什么也不做。于是，我们要么强力施压，要么放任自流；要么专制，要么放纵。有时候很多父母都会有类似的分工：“我的丈夫在家里‘唱红脸’，他向孩子们怒吼并让他们回房间，我则把他们解救出来。”
1704383586
1704383587
要对抚养孩子（或者说，在这里主要是教育孩子）做出认真思考，首先就要质疑这种错误的二分法。一些研究人员指出，我们需要把握严厉和放纵的尺度，在设置边界并实施有效控制的同时做到热情、关心并富于同情心是完全有可能的。另一些专家认为，我们没有必要不是严厉管教孩子就是放任自流，我们还可以拓展思路，把奖励也用来管教孩子。这种对传统框架的重构是一种进步，但还是很有限。最理想的是，我们应该考虑外在操控和行为主义方式以外的其他选择。我将在第十二章为怎么做到这一点提供一些思路。
1704383588
1704383589
老师的责任和家长的义务不尽相同，但培育孩子的社会和道德目标是基本一致的。然而，这些长期目标却被班级里的“隐性课程”所破坏，这就是“按老师所说的做、做出老师所期望的表现、勤奋努力、保持安静，以及少动、按计划学习”。
1704383590
1704383591
这些要求从何而来？首先，老师本人常常因为他们所教出来的学生是否安静和服从而受到评价。其次，老师可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掌有绝对的控制权，是让三四十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同时学习的唯一方法。最后，这种单边的权力会让某些老师感到愉快（或这种权力的欠缺会让他们觉得窘困）。我认识的一个大学老师回忆说，当她威胁要对迟到的学生进行惩罚时，她的感觉是现在她又“重新拥有了控制权”。比起许多不承认自己想要拥有控制权的父母和老师，这位女士显然诚实得多。但有一种零和游戏的思维模式隐藏在这背后：“如果我不实施控制，学生们就会打败我。”显然，关键不在于解决问题并共同学习，而是要赢得一场权力争斗。
1704383592
1704383593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些隐性需求决定了老师们并没花费多少精力去帮助孩子们关心别人和建立责任感，而是着眼于维持“秩序”。“纪律约束方案被人们婉转地称为教室管理技术，大多数约束方案都散发着控制的气息。”一位研究人员这样说道。绝大多数控制体系，具体说来，都是两种要素的结合：奖励和惩罚。当我们的长期目标被诸如教室里的秩序和控制系统之类的短期目标所遮蔽时，孩子们对外在动力的依赖会让成人们感觉良好。
1704383594
1704383595
一些教育家认为，我们应该甚至是必须首先让孩子们安静并顺从，然后才能推广那些雄心勃勃的价值观。这是与魔鬼签订契约，其效果同我所说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指望通过外在激励使学生们认真学习，而当这些外在动力渐渐失效时，内在动力能够自发地形成并发挥作用）一样糟糕。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立足于把课堂建设成一个简单地让孩子们服从而不是帮助他们做出有意义的决定的场所，那么以后我们就很难摆脱专制手段了。事实上，教育者们可能会宣称控制只是一种暂时性的需要，但是当下的实践却表明这种方法很难被叫停：
1704383596
1704383597
学校没有帮助学生们发展成成熟、自立、自我激励的个体，而是似乎在竭尽所能地让孩子们处于一种长期的甚至是幼稚的依赖状态。学校里弥漫着不信任的气氛，几乎对每一个细节都实施控制，这无异于每一天都在告诉孩子他们不是有价值的个体，当然也不是能控制自己行为的人。
1704383598
1704383599
学生们自然接收到了大人们想让他们做什么的讯息。当来自不同学校（代表了不同的教育风格和社会经济条件背景）的四年级学生被问起老师最希望他们做什么时，他们的答案不是“提出有见地的问题”、“做出负责任的决定”或“帮助他人”，而是“保持安静，别到处闲逛，按时完成自己的作业”。与此相类似，当二年级和六年级的学生被问到他们认为什么叫“表现良好”时，最普遍的一个答案就是保持安静。
1704383600
1704383601
在一些班级里，这些讯息伴随着（并与之相适应的）一套死记硬背的课程。在另一些班级里，它们伴随着（并与之相冲突）一套雄心勃勃的教学方法。但不管怎样，成千上万的学生都学会了闭嘴并按要求去做。公开实施外部控制方法的课堂管理计划更是典型地强化了这一课程。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种方法，就是“独断性惩罚”，它把贿赂和威胁结合来以保证实施老师个人制定的规则。盲目服从的孩子会因此得到奖励，而不服从的学生的名字会被写在黑板上示众，学生们的质疑和反对则被轻描淡写地忽视。教室里所有的问题都被归罪于学生，学生们受到惩罚时也会被说成是“咎由自取”。
1704383602
1704383603
哪怕是按照相对狭义的标准来衡量，现有的证据都表明“独断性惩罚”是无效的。即使它能成功地维持课堂秩序，和其他所有在家里或学校里使用的“胡萝卜加大棒”策略一样，它也不可能帮助孩子成为一个有独立见解的、有同情心的人。如同一位研究者总结的那样：“通过遵循他人为自己设计的规则，孩子们不可能自发形成道德观念……采取行为主义控制的方法去约束孩子的言行，往往会起到事与愿违的效果。”
1704383604
1704383605
1704383606
1704383607
1704383609
奖励的恶果 惩罚孩子
[
上一页 ]
[ :1.70438356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