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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大跃进”时死了好几千万人,1960年自然减员1 000万,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农民没有土地了,就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展到了极端,连自己吃饭的权利都没有了。为了这个又去炼钢,把农民很多锅都砸了,没有产权对穷人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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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我在想1960年的时候,假如我们有自由,有产权,有市场经济,绝对不会饿死人。市场经济情况下可能地震、海啸会死人,但是你没有听过市场经济国家有饥荒饿死人。市场是真正帮助普通人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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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中国没有自由思想?这个我没法解释。我推荐大家看一本书,罗德尼·斯达克的《理性的胜利:基督教与西方文明》。基督教的教义本身包含了理性,包含着对进步的假设,包含着对宗教教义不断更新的解释。个人主义、自由都是在那个文化中发展起来的,产权的概念也是在那个文化中发展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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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有一个神学家奥古斯丁,他把产权讲得非常明确。为什么政府有时候会用强盗的逻辑解决问题?他有一个例子,国王抓了一个海盗,问他为什么当海盗。海盗说:你还问我,其实你跟我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我只有一艘船,你领导着一个船队,你就是国王,我就是海盗。同样的意思,其实在庄子的书里也谈到了,庄子说:你偷一个小东西是犯法了,但是你偷了整个国家就变成了国君,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个非常有意思。我还是要强调,人们的观念,包括宗教文化,对一个国家的发展也是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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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人:请两位教授各自给我们推荐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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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我首先要讲的是,尽量少读报纸。我在上大学时看卢梭的书《爱弥尔》,其中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懂得新闻不等于有知识。我们现在的新闻太多,没办法让大家慢慢掌握知识。一些经典的东西是非常重要的,可推荐的书很多,有西方的经典,也有中国的经典。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一定要读,尽管有一些观点不一定对,但过去西方200年的发展,就是《国富论》思想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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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颐:应该读的书非常多。经济学我个人比较喜欢奥地利学派,大家现在对哈耶克了解得比较多,我还想推荐一下《社会主义》那本书,米塞斯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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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米塞斯是哈耶克的老师。还有一本《权力与市场》,罗斯巴德写的,这也是一个奥地利学派的大家,他在十来年前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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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颐: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学者写的《文化、权力与国家》,中译本是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的。这本书让我知道一个新的方法、观念怎么样用得恰当,而不是正好相反。他研究的是华北农村,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山西和河南交界有一条漳河。他分析了为什么人们拜龙王庙,用文化和利益的关系分析马上就清楚了。所谓拜龙王庙只是当地士绅商量明年的水怎么分,因为漳河面临着上游、下游怎么分水的问题,就通过拜龙王庙的形式划分。现在山西和河南为了解决分水的问题,官司打到中央。我还推荐一本诺齐克的《无政府、国家和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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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还有一本书是《资本的秘密》,这是秘鲁经济学家德索托写的,这本书非常好。资本的秘密是什么?人类这几百年的发展,就是在把资产变成资本。中国农民的土地现在不是资本,只是资产,所以它就不能创造财富,一旦变成资本就能创造财富。美国独立战争之后,联邦政府把土地划归个人,才有了美国后来的高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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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提问1:张老师,您说不读报,要看书,咱还上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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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我没说不要读报纸,我是说不要读太多的报纸,大概一个星期看一次报纸就差不多。网还是要上的,好多经典的东西在网上都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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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提问2:张教授,您好。中国现在面临二次改革,您认为这会在之前的渐进式改革中完成吗?还是必须经历一次大的危机才会二次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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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人类是遇到危机之后才会启动改革,这是人类的不幸。我们既然认识到了我们的问题,就不要等到大危机再改革。这个我也控制不了,在座的各位都控制不了。未来的改革我相信仍然是渐进式的改革。从历史上看,大的、突发性的一次改革成功的不是很多。渐进式改革也因为我们人的知识有限,社会秩序的形成一定是一个渐进演变的过程,没有一个人一下子能够设计好一项改革,只有计划经济想这样做,但是最后失败了。我们未来有很多改革,但是我想比经济改革还要重要的就是政治体制改革。如果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经济改革是没办法再往下走的,甚至原来的改革都会出现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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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颐:我补充一句,李鸿章在一八七几年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他说朝廷总是形势好的时候说没有必要改,等到危机来的时候说没有办法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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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提问3:张教授,请你评价一下重庆的模式,打黑和黑打是不是强盗的逻辑?如果是强盗的逻辑该怎么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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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重庆我4年前去过,那时候还没开始打黑,打黑之后我没有去过,所以我没有调查也没有发言权。但是我相信一点,任何地方,重庆也好,北京也好,承认人的权利,给人更多的自由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我们要让每一个人感到他有一种自由呼吸的空气。我们国家现在大家为什么焦虑?我们有种种的不确定性,我们甚至有时候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我觉得这是非常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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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提问4: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作为普通的公民我们不像两位教授一样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但是我们怎么履行作为一个普通公民的社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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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其实每一个公民做好自己的事很重要。如果不接受一些正确的理念,我们这个社会永远不会进步。这实际上是每个公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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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颐:我觉得首先要认识到自己的权利,维护自己的权利,当自己的权利或家人的权利受到不公正的侵犯时,一定不能忍气吞声,一定要维护自己的权利,尤其现在有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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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提问5:我想问一下张教授,经过前一轮的改革,社会各阶层普遍都有一种焦虑和不满,包括所谓的企业家阶层,也包括一般普通民众。前段时间柳传志也说,下一步如果是一人一票,会导致普通大众打土豪分田地。你怎么评价这种对前景无法预见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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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我想讲两点。第一点,确实大家很焦虑。我曾经用这样一个比方体会大家的焦虑:设想有一个人坐在牢里,但是他知道有人正设法营救他;另一个人在牢外面,他是自由人,但是他知道人家在追捕他。你说这两个人哪个心情更好?我要说的就是,20世纪80年代、90年代的时候,我们的自由应该说比现在少,财富也比现在少,但是大家充满希望。现在大家有焦虑,就是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看我们这几年的改革没有什么进展,我们该做的事情都没做,特别是政府的权力变得越来越大,国有企业变得越来越强,民营企业家变得非常脆弱,强盗的逻辑开始越来越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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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点,当我们理解民主、理解法治的时候,一定要有我和雷颐教授刚才说的理念,自由是一种权利,是不可以轻易剥夺的,财产也是一种权利,也不可以轻易剥夺,人权超越了任何民主可以管的范围。如果我们在座的这么多人投一下票,要把某一个人杀了,是不是多数人同意就可以把他杀了?不可以的。他的财产也是这样,不是我们投了票就可以把他的财产分了。如果有了这样的理念,民主才可能是真正的民主。大家不要误以为民主是什么事我们都可以投票决定。如果每一个人都有自由和权利的理念,都有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和人的生命不可轻易剥夺的理念,我们就不应该有那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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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提问6:我想问一下张维迎老师,产业政策是市场逻辑还是强盗逻辑?作为一个高科技创新云集的新兴产业,是不是应该给予政策扶植?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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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产业政策不能叫市场逻辑,可以归结为强盗逻辑一类。因为很简单,产业政策是给人增加特权的范围,减少权利的范围。比如我们国家要重点发展一些行业,那些不是重点的你再投资政府就不批准,不让你做。重点的行业什么人能做,也是有讲究的,不是你有钱就可以做。我们知道国家拿的好多落实支持某一个产业的钱,都是老百姓的钱,谁能拿到这些钱?未必是真正给社会做出最大贡献的人,恰恰可能是有关系的人。比如2012年国务院拿出150亿扶植小微企业,企业马上就开始组织公关,我认识什么人,你到我这儿申请就能拿到,到其他地方申请就拿不到。所以产业政策基本上变成一种寻租,一种大家分配租金的方式。包括一些科学家和企业家,他们和政府之间有一种合谋,我觉得是无知和无耻加在一起导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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