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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883年起,石川伍一开始在北京、天津等地活动,刺探军情。在汪开甲的引荐下,石川伍一与刘棻相识,至今已有二三年了。刘棻曾将各军营枪炮、刀矛、火药、子弹数目清册,军械所东局、海光寺各局每天制造弹药的数量、现存多少的底册,一一抄录给石川伍一。石川伍一把这些情报交给了日本驻华武官神尾光臣,由后者带回日本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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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伍一说:“张士珩大人与神大人最好,因此将中国各营枪炮子药并各局每日制造多少底细告知神大人。”中日宣战后,日本驻天津领事馆全部撤离,为了确保后续的情报能有效传递到日本,神尾光臣回日本前还在裕太饭馆宴请了李鸿章的亲随之人,并与汪开甲、刘棻等商议,“如果有要紧军情,即行飞电”。[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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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参谋本部正在按照小川又次的《清国征讨方略》推进中日战事,中国的军事情报将是日军调兵遣将的重要依据,除了石川伍一等落网之鱼,一定还有大批的间谍在刺探帝国军情。石川伍一招认,原来住在紫竹院元堂药店的钟崎三郎,已经改换中国衣冠,前往山海关一带。北京人高顺在烟台、威海、旅顺探听军情。一个姓穆的汉奸原来在张家口,现在也到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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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侍郎志锐向光绪皇帝提交了一份石川伍一的供词,供词耸人听闻。石川伍一在画押的供词中说,打电报叫日本军方攻击“高升”号官兵的信是从中堂衙里送出来的,电报则是在日本领事府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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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锐提交的供词令清政府执政集团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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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拏获改装倭人供出在洋行贸易,改装多年,领事行后,租界不能住,因托王大代觅书吏刘姓之屋暂住。领事既行,该犯何以不随同回国,仍复溷迹寄居?情殊可疑。著李鸿章督饬严行审讯,如究出探听军情等确据,即行正法,不得稍涉宽纵,将此密谕知之。”[76]光绪皇帝向李鸿章秘密下达了枪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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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0日,石川伍一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当天天津城里万人空巷,此后在上海、浙江逮捕的日本间谍均被枭首。石川伍一同上海的间谍被枪决后,中国军队在战场上依然一败涂地。江南道监察御史张仲炘向光绪皇帝上了一道《奏陈北洋情事请旨密查并请特派大臣督办天津团练折》,[77]指控李鸿章的儿子李经方向日本人出售大米跟煤炭,并与日本王室攀亲,在日本还开了一家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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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被推到了绝境。自己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总督衙门又内鬼频出。继志锐上报的间谍供词牵连李鸿章亲属之后,张仲炘的这次指控对李鸿章来说则是致命的。战时同交战方进行战备物资贸易,这无异于通敌叛国。张仲炘弹劾李鸿章,天津日本间谍案破获后,还在间谍家中查出地雷炸药八箱,李鸿章在审理后不仅隐匿不报,还存在私放间谍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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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踵而至的弹劾背后,李鸿章陷入了翁同龢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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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身为光绪皇帝的老师,在1884年军机处重组之时,依然被允许在内廷当参谋。志锐新晋中央部门,自然要紧跟翁同龢的步伐,加入主战派的行列。张仲炘是一位典型的官二代,同翁同龢关系密切。志锐跟张仲炘站到翁同龢主战一边,抓住间谍案不放,翁同龢已为李鸿章设下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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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的哥哥翁同书,1860年在寿州同悍将苗沛霖闹僵。苗沛霖兵围寿州,在围剿太平军的关键时刻,翁同书弃寿州而走,曾国藩、李鸿章当时联合起来弹劾翁同书失地当斩。翁同书下狱,翁同龢因此与李鸿章结下深仇。李鸿章组建北洋水师期间,翁同龢兼任户部尚书,只要是与北洋水师有关的军械采购申请,翁同龢总会设法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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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水师组建后,新式枪炮少有添置,军械少有更新。翁同龢看准了清政府执政精英的迷幻心态,朝鲜作为满清帝国最后一个藩属国,那是天朝最后的面子,一旦失去附属国朝鲜,那么天朝的颜面何存?翁同龢的门人王伯恭后来透露,翁同龢曾说:“正好借此机会让他(李鸿章)到战场上试试,看他到底怎么样,将来就会有整顿他的余地了。”[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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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帆楼签署《马关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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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丧劫,鬼神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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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最终全军覆没,北京方面褫夺了李鸿章的黄马褂、花翎,革职留任。[79]一直和左宗棠唱对台戏的李鸿章“一夜华发生”,左宗棠收回了新疆,而李鸿章布局数十年的海防策略却以完败收场。此时的左宗棠已是一抔黄土度日月,但留职察看的李鸿章还需要为甲午战败负责,跟日本人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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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1892年日本经济危机的机会组阁上台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对1885年中法战争后签约的状况进行了详细研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李鸿章在议和的时候总是急于签约,最终导致在中法战争中大清不败而败。摸准了李鸿章的秉性,伊藤博文点名要李鸿章到马关,在自己经常吃河豚的一个小饭馆春帆楼,张着大嘴等大清帝国送来的谈判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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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就这样屈辱地坐到谈判桌上,这一次可谓屈辱空前。伊藤博文吃河豚的春帆楼刚刚改造了一下,就被指定为商谈割地赔银子的议和重地。之前大清王朝派过两人去日本谈判,一到日本就被关了禁闭,这两人还想向光绪皇帝请示一下,却都被告知身在军事重地,不能发送密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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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万万没有想到,日本的间谍手段已经超出了帝国官员的想象。当李鸿章抵达马关,还没有等他提要求,伊藤博文就满面微笑地对李鸿章说:“李中堂这一次是代表大清皇帝来谈,你有什么需要请示你们皇帝的,随便请示汇报,任何密电文件官厅都不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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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关谈判期间,有个狂热的日本极端分子向李鸿章开枪,差点将李鸿章的一只眼睛打瞎。李鸿章到死都没有明白,怎么日本人就一两银子都不肯少呢?李鸿章在马关不断向皇帝请示汇报,可是每一个字都被伊藤博文安排的日本外务大臣陆奥宗光破译了。一直被视为大清王朝绝对机密的密电码就是在常用汉字旁添加一二三等数码作为明电码使用,只要记住明电码,就能破译密电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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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触目惊心的间谍战,一场永远滴血的海上战争,一部被视为大清王朝绝对机密的密电码,彻彻底底将整个国家暴露在日本人的面前。书生康有为、梁启超在督察院上访请愿,两人振臂一呼,应考士子云集,“呼啦啦”一大片跪在督察院大门外,京师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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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闹事不可怕,历朝历代就没有老百姓闹事能成气候的,最让人担心的就是那些有点文化的八股秀才。一旦这些读书人不读书了,那麻烦就大了。黄巢久考不中,造反把皇帝都给赶跑了;那个烧炭的落魄书生洪秀全,久考不中差点将满洲八旗给赶出关外。现在,康有为的行为看上去文明一点,上访,但这么多读书人上访可不是好事,一旦他们撺掇起来造反,这可是京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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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居大内的光绪皇帝心急如焚,慈禧太后在紫禁城就差戳李鸿章的枪眼了。李鸿章忍着钻心的剧痛,跪在地上让慈禧太后训斥了两个时辰,最后离开紫禁城的时候双腿都发颤。两亿两白银的赔款成就了日本在未来的崛起。财政已经破产的大清帝国,两亿两白银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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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关条约》第四款规定:“中国约将库平银贰万万两交与日本,作为赔偿军费,赔款必须在3年内分8次付清,否则,未付清的款目要另外支付5%的年息。”日本国内的通货膨胀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流浪的武士、没落的士族一直是日本国内动荡的不安全因素,维新派需要通过战争缓解国内的金融危机,猎杀高傲而无能的大清帝国成为伊藤博文的唯一选择,日本人达到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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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年夏,为偿还日本第一次赔款,大清帝国不得不向俄、法借洋款法金四万万(折合英金1582万镑),史称“俄法洋款”;接着又向英商怡和洋行借到英金100万镑,称为“克萨镑款”;又向瑞记洋行借到英金100万镑,称为“瑞记洋款”。洋人们给大清帝国贷款的条件是:要以中国海关关税作为抵押担保,洋鬼子插手帝国海关并进入控制权争夺的态势,大清王朝赔偿日本的第一笔赔款就这样糊弄过去了。[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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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年的1896年春,第二次赔款还是没有着落,洋人们纷纷找上门来,英国抢先和被俄、法撇开的德国联合,并责成两国驻华公使向大清帝国强硬宣称:这次如不向英德借款,将“不惜诉诸武力”。美国也想分点利益,俄、法还想继续出借,总理衙门一下子门庭若市,红鼻子、蓝眼睛的国际银行家们,在政治外交的支持下,在总理衙门上演“贷款争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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