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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41 特区成功与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尽管这里有多元的因素,但从政策层面说,有两个互相关联的因素是关键的,那就是领导层的领导力和制度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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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43 首先是领导层的领导力。无论哪一个国家,无论做什么事情,要取得成功,首要的因素就是领导能力。在多方面的领导力中,领导者的远见和顶层设计能力尤其重要。中国的第一波开放是20世纪80年代沿海开放经济特区。在众多的特区中,深圳是最成功的。从中央层面来说,当时的中央领导层对所有这些特区,无论在广东还是福建,都是相当重视的。但为什么深圳胜出?主要是深圳面临比其他地方更大的外部压力,外部压力造就了强有力的地方领导层。从一开始,深圳特区就成为中国政治的焦点。无论是围绕“租界”、“殖民地”的主权争论,还是姓“资”姓“社”的路线之争,焦点都是深圳。正因为深圳具有这样的政治重要性,包括中央政府和广东省政府在内的各级政府不敢怠慢,任命了一大批有远见和能力的干部和官员。这些具有远见和能力的官员,能够在中国复杂的政治环境中,通过追求思想解放“杀出了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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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45 中国开放的第二波是以上海为中心的长三角地区。无疑,在这一波里,上海是最成功的。除了中央层面在政治上的大力支持外,上海所拥有的众多政治和经济人才是主要因素。无论是深圳和上海,两地都能根据本地所具有的地缘经济情况而设计发展路径。除了深圳和上海,在过去的20多年里,也不断有开放区和实验区建设,但表现都不是那么令人鼓舞,甚至也有失败的案例。很多开发区没有远见,没有顶层设计,大多是一些基础设施建设罢了。实际上,开发区往往成为地方领导人的开发项目,也就是地方领导人追求地方经济增长的项目。他们只追求地方短期利益,没有大局概念,不能把地方的发展和整个国家的发展结合起来。很多开发区甚至连本地所面临的地缘经济要素都没有考虑到,纯粹是领导人主观意志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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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47 与领导力相关的第二个重要因素是体制创新。第一个层面的远见和顶层设计非常重要,但要把远见具体转变成为政策的顶层设计,还有一个执行能力问题。如果没有执行能力,最好的顶层设计也会变成表面文章。如何强化执行力?这里最主要的是体制创新。特区不仅仅是一个经济概念,更是一个体制概念。特区的体制如果和现存体制一个样,很难称其为特区,特区也很难特别起来。在成功的特区案例中,人们不难发现具有区别于现存体制的新体制,尤其是在经济体制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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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49 体制创新平庸化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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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51 特区在制度创新方面的权利,不是一些保守和左派人士所说的“特权”,而是制度创新的责任。设立特区的本意就是要为整个国家、整个社会探索一条制度创新之路。很可惜的是,从整体上来说,特区在推动经济方面的功效,远比制度创新方面的功效大。特区的体制创新能力微弱,具有多方面的因素。首先,特区体制的最初设计存在问题。特区不是政治特区,这一点并没有错。但是特区的设计者并没有对体制设计做科学深入的研究,例如把政治、行政、社会、文化等不同方面的体制区分开来,确立它们之间的边界。特区不是政治特区,也就是特区的政治体制要和国家整体的政治体制保持一致,以保障中国共产党的政治领导。但是,这并不是说其他方面的体制,也必须和现存体制一模一样。没有对特区体制有足够的认识,在体制设计时便没有解放思想,体制创新的能力自然就受到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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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53 其次,即使在一些体制上原先有创新,但随着体制的运作,这些创新的方面逐渐消失,被现存体制所同化。从政治性比较强的体制领域,例如党政机构的设置、党政关系、政府层级,到社会性比较强的体制领域,例如社会、文化组织等等方面,特区没有和现存体制有任何区别。特区本来就是新体制的试验,成功之后,需要推广到国家的其他地区和领域,但是现在则刚好相反,不是其他地区向特区“接轨”,反而是特区向其他地区“接轨”。再次,在特区发展过程中,意识到体制改革的重要性,一些特区,尤其是深圳,也不断推出了一些体制改革。但是体制改革从来就没有成功过。一旦体制改革的动议出现,最后往往演变成为一场意识形态之争。一旦上升到意识形态的层面,制度创新就变得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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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55 这也就是目前“特区不特”局面的原因。缺少强有力、具有创新精神的领导层,很快就使得特区演变成为一般城市或经济区域。特区创始之时,往往出现具有远见和顶层设计能力的领导者,但一旦建立起来,政治变得平庸起来,成为国家日常政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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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57 如何追求新一轮政策的成功呢?最重要的是中央层面的顶层设计。20世纪80年代的经济特区是有顶层设计的,90年代的长三角的开放也是有顶层设计的。其他区域的各种特区和实验区的顶层设计,就不是那么科学了,往往是地方做好了之后,中央批准一下,实际上是中央批准的地方项目。现在也存在着这种情况。除了上海自由贸易区中央顶层设计的味道比较浓之外,其他几个包括深圳前海、珠海横琴、广州南沙、福建平潭等就缺少中央的顶层设计,更多像地方发展项目。很显然,如果要成功,顶层设计要从地方提升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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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59 与顶层设计相关的就是这些新特区的整合问题。现在人们对上海自由贸易区抱有非常高的期待,希望其能够改变目前的改革困局,把国家的改革和发展推向一个新的阶段,但这并不现实。中国如此之大,要上海自由贸易区来改变目前的局面并不现实。但如果把其他几个整合起来,形成一揽子新的开放政策,就会产生更巨大的能量。同时,现实出现的问题也要求这些新特区的合作和分工。目前,因为没有合作和分工的统筹,这些区域之间已经出现互相竞争的局面。例如一些原来放置于其他区域的项目,开始往上海自由贸易区转移,因为上海被视为具有更大的政策优势和发展潜力。竞争不可避免,也是必要的,但如果没有顶层设计,就会演变成恶性竞争。道理很简单,每一个地区的竞争力并非来自市场,而是行政和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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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61 新一轮的特区如果要走向成功,必须避免缺失远见、顶层设计和创新能力的领导者。这一波开放需要更高层次、更高要求的领导团队。办特区既是地方发展的需要,更是国家发展的需要,因此,特区不能沦落为只是地方项目。就是说,特区的领导人才的配置问题要重视起来。但现在没有做到这一点。在各个地方,无论是上海、广东和福建,负责特区的地方领导层很少有远见,能够把特区建设和国家的发展结合起来。他们更多的是像开发商,GDP主义观念过于严重,强调的往往只是特区对地方经济增长的贡献。他们对特区没有一个中长期的规划,特区定位不清楚。领导层只知道盖大楼、修高速公路。也就是说,他们擅长于“造城”,但对于“造城”之后要干什么没有清晰的概念。结果,往往会造成“鬼城”现象,“有城无市”或者“大城小市”。要改变这个局面,迫切需要配备有远见和顶层设计能力的领导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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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63 现在人们的共识是,新一轮的特区需要体现的是升级版的开放政策。只有升级版的开放政策,才能打造出升级版的自由贸易区或者实验区。什么是升级版的开放政策?人们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首先是产业开放的升级版,就是要从以前的制造业等方面向更高层次开放,包括金融服务贸易等方面。第二,升级版的开放政策的目标,在于服务于国家整体改革的需要,尤其是经济改革。现在的经济体制改革变得非常困难,因为每一体制背后都是庞大无比的既得利益。新的特区和试验区要改变这种情况。从这一角度来看,新的特区必须在改变国家内部的经济结构失衡方面有所作为,包括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大型企业和中小型企业、政府和市场等之间的失衡。大力发展民营企业,尤其是金融业显得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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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65 第三,更为重要的是实现制度的升级版。现在的设计仍然过分停留在经济技术面。特区不是政治特区,就是说特区必须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但是共产党的领导并不是说特区在行政、社会和文化体制方面的创新就不可以了。可以把政治和行政、社会、文化制度等方面区分开来。共产党的政治统治不可动摇,但行政等方面的体制需要创新。如果没有体制创新,或者特区的各方面体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特区便会变得毫无意义。从80年代到现在,很多特区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缺失体制创新是主要原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新加坡和香港等都是一级政府,但中国的很多特区包括深圳和珠海,到现在为止仍然有三级政府、四级管理。特区俨然和其他城市一样,是一个官僚的城市。必须意识到,不是特区的经济表现而是特区的体制创新,才是特区存在的意义,更是特区可持续发展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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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67 体制创新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体制的可复制性,就是说,在特区和实验区新设立的体制,在其成功之后要推广到其他地区。换句话说,是其他地区要和自由贸易区和试验区的体制“接轨”,而不是相反。新体制被旧体制所同化,不是人们所希望看到的结局。上海自由贸易区的顶层设计,强调了这一点。但如何把新体制复制到其他地区,而不是被旧体制所“同化”?从过去的经验看,要回答这个问题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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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69 特区或者试验区建设就是要以开放促改革,以体制创新促体制改革。中国在这方面,已经走过了30多年的历程。今天中国面临新的局面,特区和试验区也具有了新的使命。从这个角度看,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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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74 不确定的未来:如何将改革进行下去 [:1704494584]
1704495075 不确定的未来:如何将改革进行下去 为什么中国的改革动力来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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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77 地方和中国的改革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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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79 在中国的政治环境中,无论是改革的发动还是改革的可持续,地方的动力都非常重要。回顾1949年以后的中国历史就可以发现,从中央地方关系中寻找改革的动力,早已经成为中国改革的定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更是高度依赖于地方层面的制度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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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81 在毛泽东时代,中国尽管被西方称为“极权主义体制”,但国家的权力结构实际上还是分散的。无论是国家建设还是体制改革,都能从中央地方关系找到突破口。“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时期,毛泽东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分权运动。中央集权体制的最主要特点就是在运作过程中权力会不断往上集中,而一旦高度集中,地方和社会的发展动力就会被扼杀。当毛泽东认为中央官僚体制成了改革和发展的阻力时,他势必发动分权运动。动员地方力量也是毛泽东这两次分权运动的政治策略。当时,不仅省委书记能够影响中央决策,就连县委书记也是毛泽东的关注对象。和地方联盟来克服中央官僚体制的阻力是毛泽东所使用的有效方法。不管人们对分权运动如何评介,毛泽东之后的改革开放之所以成为可能,就是因为存在着巨大的地方改革和发展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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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83 邓小平时代也经历了两次大的分权运动。第一次是改革开放早期,确切地说是在20世纪80年代。经济改革是市场化导向,理想地说就是要把经济权力从政府分权到企业。这种理想的实现不能忽视地方的作用,分权于是成为当时政府的改革策略。城市既得利益比较稳固,政府就先开始农村改革。而农村改革基本上是地方政府的事情。正是四川和安徽的成功为中国的农村改革找到了突破口。分权也是城市和工业改革的动力源泉。如果没有“分灶吃饭”和“经济特区”等分权政策,很难想象城市改革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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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85 第二次并且是更大规模的从中央到地方的分权发生在邓小平南方谈话之后。20世纪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因为一场风波和苏联、东欧的解体,中国的改革出现了极大的困难,80年代初以来的改革动力似乎消失了。而那场风波又表明政治改革可能带来的风险。面对这个困局,邓小平又从地方找到了动力。南方谈话的政治目标就是为了在地方聚集改革力量,而南方谈话之后大规模的分权又为地方政府提供了莫大动力来进行改革和发展。当代中国真正大规模的发展和转型正是从南方谈话之后才获得巨大动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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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87 经验告诉我们,中国的改革往往是首先从地方开始的,先在各个地方开始实践,然后通过适当的顶层设计,把地方经验提升成为国家政策,继而推广到全国。这些年来,地方各方面的改革试验也一直在进行,包括浙江的民营企业的发展、广东的外向型企业的转型和公民社会建设、重庆的国家动员模式、江苏的政治改革(公推直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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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495089 中国的地方领导人是最具有改革动力的。很多年来,地方政府官员一直是中国社会的批评对象,地方专制、腐败、黑社会化等等弥漫于各个地方政府。这些也是事实。但是,也有很多地方干部想有所作为。目前中国存在的很多地方发展模式大都来自于地方官员。从发展的角度来看,地方政府是一线政府,政府官员和社会关联度大,在强大的压力面前,他们必须要有所创新来应付或者解决问题。作为一线干部,地方官员了解社会,也并不缺乏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再者,地方创新也符合地方官员的利益。在后强人政治时代,政府官员之间的政治竞争已经不可避免,而确立不同的地方发展模式,就是中国式政治竞争的一个重要部分。很多地方干部必然成为未来中国的领导人,他们也在思考如何改革的问题。地方改革成功了,就可以扩展到其他地方。这对他们自己的前途也非常有利。在和平年代,改革的成功是地方干部政绩最重要的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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