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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些年所有划入城市建成区的土地,不论公益用途还是经营性用途,都经由国家征用。这为城市基础设施所必需的巨大投资提供了动员强度足够的筹资方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全征地”模式下的城市扩张,也带来资源配置和收入分配两方面日益显著的缺陷,特别在处理国家与城郊农民的关系方面,引起不小的矛盾和冲突。对此,2008年中共十七届三中全会的决定,提出了“改革征地制度,严格界定公益性和经营性建设用地,逐步缩小征地范围,完善征地补偿机制”的新任务,并要求“逐步建立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对依法取得的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必须通过统一有形的土地市场、以公开规范的方式转让土地使用权,在符合规划的前提下与国有土地享有平等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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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项重大的改革政策,尚没有获得在全国实施的机会。为了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2009年以后中国启动大量国家投资项目拉动内需,结果全国征地规模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大大增加。多年征地带来的观念和实务方面的巨大惯性,继续推着我国的城市化沿着“全盘征地、土地财政、土地金融”的路线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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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背景下,成都试验区却按照城乡统筹的逻辑,难能可贵地探索集体建设用地经由非国家征地模式合法流转的多种现实途径。上文提到的在成都的改革实践中逐渐发育起来的农民自主性,根基正是以政府运用公权力加以确立并给予保护的农民财产权利。这也为建立“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奠定了最重要的微观基础。在更一般的意义上,只有终结我国两种土地产权长期以来“同地不同权”的状态,才能完全实现城乡人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这是我国现代化无可回避要完成的任务。成都改革率先深入到了这个层次,其意义就绝不限于有效利用了集体建设用地的存量资源,或适度合理地改善了城乡居民的收入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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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愿意借此机会呼吁:在恰当总结经验的基础上,扩大成都城乡统筹综合改革的试验范围。建议国家有关部门考虑,把被成都经验证明实际可行的改革政策,相机扩大到整个成都经济区(即成都市加上与成都交界的各四川地市)、四川全省、川渝经济区、西部乃至全国所有的特大城市和省会城市。无疑,复杂的深层次改革还需要坚持被实践证明有效的“一切经由试验”的策略原则。但是,改革也不能永远的试验区化。凡在试验区先行先试做得通的,就看看能不能说得通。像成都城乡统筹这样既做得通也说得通的,就不妨让它不失时机地通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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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文是为参加“成都市全国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工作座谈会”准备的发言稿。李力行、徐建国、王子、张惠强、黄跃、林念、张敏、吴鸾莺、邢亦青等老师和同学分别提出修订意见和建议;文中仍然存在的错失,由作者负责,刊于《经济观察报》2012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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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关于统筹城乡改革发展情况的报告”,中共成都市委统筹城乡工作委员会,2012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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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的逻辑(修订版) 第四部分 货币制度重于货币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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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制度成本与中国经济增长[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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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轮中国消费者物价指数开始大幅上涨的时候,恰逢米尔顿·弗里德曼去世一周年。这也许说明,仿佛已被淡忘的货币主义理论还不是那样容易就可以消失的。这当然更是提醒我们,还有一些重要问题值得继续关注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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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价指数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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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CPI(消费者物价指数)似乎是突然涨起来的。2007年年初的CPI是2.2%,但到了8月,升为6.5%,9月降了一点是6.2%,10月又是6.5%,11月达到6.9%。[1]这组记录了无数微观行为的指数,含义究竟是什么?对此,流行的解读是“物价的结构性上涨”,即部分商品价格上涨,部分不变甚至下跌,所以还不是物价的全面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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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看法是,说“结构性物价上涨”不是不可以,因为的确可以观察到物价涨、平、跌并存的现象。问题是,把几个部分物价加权平均之后,2007年8月以来我国的物价总水平不是不变,更不是下跌,而是持续上升——即通货膨胀。重要的是,物价总水平的上涨趋势一旦出现,就会影响人们的预期、改变人们的行为,比如很多人想到将来的价格还要上升,就增加了当下的购买意愿,甚至要把未来消费的商品提前买到手才放心。同时,卖家却在同样的涨价预期下,舍不得现在就出售商品和服务,也就是产生了“惜售”倾向。加到一起,市场供不应求的程度更为严重,物价总水平上涨的趋势可能自我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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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物价结构出发,人们的注意力容易被引到以下问题:为什么一些商品的价格涨得比另外一些商品更甚?追问下去,会发现国际油价是一个根源。油价上涨带动很多下游产品涨价是一个方面。它同时也引发了替代,比如生物能源包括玉米提炼的酒精,结果引起全球粮食涨价。油价当然更直接影响运费上扬,后果就是高价买来的粮食要花更贵的运费。经济总是联成一体的,任何一种商品服务价格的变动,都会带出诸如此类连锁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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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从个别商品的价格上涨到物价总水平的提升,中间还有一个关键环节。没有这个条件,个别商品的价格上涨会被其他商品价格的下跌所抵消,并不能引发物价总水平的上升。这个“关键环节”不是别的,就是在市场里流通的货币数量。只有当流通中的货币数量太多,个别商品价格的变化才不仅仅改变商品比价,而且引发物价总水平的持续上升即通货膨胀。例如,日本和韩国都是大量进口石油的国家,按理他们受全球油价上涨的影响更大,可是,观察到的日、韩物价水平却远比中国为平。俄罗斯出口原油,但那里的通胀指数比中国的还要高。这些现象,都要由不同国家不同的货币形势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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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货币角度看通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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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从货币里面找寻物价总水平变动原因的经济思维,是古典经济学以来的一个传统。当代经济学家当中,最坚持这一传统的是弗里德曼。很巧合,弗里德曼生前三次访问中国(1980年、1988年和1993年),都是中国通胀指数达到高峰的年份。[2]我们无从知道,究竟是因为通货膨胀指数高,所以中国人才把这位货币主义大师请来,还是弗里德曼看到中国物价指数高,觉得货币主义理论在中国大有用武之地,所以才更愿意来到中国?不过客观的结果是,当年受通胀困扰的中国,更愿意对货币主义的经济思维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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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回头看弗里德曼当年在北京、上海的那些讲演和问答记录。那是第一次面对面向中国听众介绍货币主义的思想学术传统。这个传统不是就物价谈物价,而是把物价的大幅度持续上涨看作是一个货币现象。按照这个传统,通货膨胀里的“货”不是任何具体的油、粮、猪、奶,而直截了当就是货币。当物价总水平上升的时候,弗里德曼提醒大家要到货币数量里面去寻找原因。这样一种思路,对当时的中国人富有启发,因为传统的“物价管理”既不能充分理解通胀现象,也不能有效处理通胀问题,只有摆脱了从某些商品价格的变动中寻找通胀原因的思维方式,才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导到对货币的关注,才容易发现通胀的唯一原因是货币数量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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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货币数量又是怎么多的呢?这就涉及货币制度。从历史上看,自金本位制结束之后,全世界的货币发行都是由政府控制的。如果说金本位制还是自发的市场力量决定着货币的发行,那么法定不兑换货币(fiat money)的发行量总是由中央货币当局,也就是一个行政机构来决定的。货币主义认为,如此集中的货币发行权是对货币和价格总水平稳定的一个体制性威胁,因为行政当局很可能为了某种短期的好处而错用、滥用货币发行权。不论动机为何,货币发行一旦出错,一定会带来无数经济行为的歪曲和紊乱,市场中的个人、家庭、企业和地方对此都无能为力。政府滥用货币发行权的结果,一定就是恶性通胀。这在许多国家的历史上出现过。针对这一点,弗里德曼继承他老师西蒙斯(Henry Simons)的主张,坚持“规则高于权威”,也就是要设定一个货币发行准则,以此约束货币当局的权威和权力。弗里德曼本人也曾提出过一个简单的准则,那就是每年增发的货币量不得超过经济增长的幅度,比如年平均4%。他甚至提出根本不需要中央银行,就让一台中央计算机系统按照设定的数值来控制货币发行,保证物价总水平的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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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主义不是单靠逻辑的力量就扭转了潮流。决定性的力量还是通货膨胀的肆虐给各国带来的损害。原本被冠以“行动主义”(activism)的理论和政策取向,习惯于把“货币”看成一个可以满足刺激经济增长、扩大就业、平衡内外收支等多重目标并可由中央货币当局操控自如的一个政策工具。但是,发达国家持续的通胀压力和滞胀的现实,给货币主义的兴起提供了机会。弗里德曼论证了在通货膨胀和失业之间并没有长期的替代关系,他甚至发现,即使扩张性货币政策可以取得低失业的暂时好处,但带来的高通胀成本却趋向永久性。这就是说,煞有其事的“货币政策行动”给机会主义留下太多的自由空间,从而带来长久的“货币祸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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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弗里德曼的最重要贡献,是在政府掌控货币发行权的时代,不断根据经验提请人们警惕此种大权被滥用的危险。对弗里德曼来说,通货膨胀才不是“市场失灵”的产物,而恰恰是自发的市场力量被集中的行政权力替代之后,给经济自由带来的具有毁灭性影响的“礼物”。货币主义坚持,零通货膨胀才是长期经济增长和繁荣的基础。[4]这个理念有历史经验的根据。从权利角度看,通货膨胀是经对所有人财产的一种隐蔽的剥夺。从交易角度看,通货膨胀加剧了生产的交易费用,带来紊乱的经济行为和错误的资源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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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有理由嘲笑关于计算机自动决定货币供应的构想根本不具备可操作性,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采用了计算机机制。即使在想象的空间里,中央计算机替代了中央银行,似乎也只不过把央行行长的权威转化为中央计算机电脑工程师的权威而已。此外,究竟如何控制货币数量,货币主义的理论原则也远不等于可操作的现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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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否认货币主义在思想上的建设性。因为它坚持问:怎样才能避免货币发行大权落入有可能不那么可靠的“看得见的手”的掌控?能不能为现代信用货币体系设定一个“非人格化”的货币发行机制?这并不是一个凭空想出来的问题,因为历史上的金本位制,就是由发散的贵金属分布和分权的开采力量“决定着”各国货币的供给。既然如此,现代货币在节约了贵金属成本的同时,能不能为信用体系找一个“非人格化”的机制来为货币下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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