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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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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德的毛里求斯之行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世纪，我和我的一群同事应当时的南非财政部长特拉维尔·曼纽尔（Trevor Manuel）之邀，协助他们制定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策略。曼纽尔原来是一个抵抗运动领导人，虽然他是自学的经济学，但他对经济学文献非常熟悉，他甚至可以将我最近的几篇论文的某些章节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他知道南非的表现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和它自己的潜力。2005年的南非和1960年的毛里求斯很不一样。南非是一个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多元化，和世界市场高度融合，金融业也很发达。但是它们面临的主要挑战却是一样的：在哪里能找到足够的就业机会来安置大量过剩的低技能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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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民主过渡后，南非经历了政治、经济大变革。少数白人统治结束后，南非没有陷入一个可能将整个经济摧毁的平民主义泥潭，没有变成一个假民主国家，也没有把很多时间花在尖酸、刻毒的互相指责和无穷无尽的重新分配上。非洲国民大会党成功建立了一个稳定、和平、种族平衡的政治制度，它的公民享有高度民权和政治自由。按照20世纪90年代流行的标准，政府实施的经济政策严明、审慎。在经济上，他们实现了贸易和资本流动开放。财政政策也很审慎，独立的央行集中精力控制通货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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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是公平的，那么政治这么清廉、经济政策这么公正的南非的经济应该是在充分就业的条件下全速前进。不幸的是，1994年以来，南非的经济增长非常缓慢，年增长率不到2%，私人投资也不足，更严重的是失业率上升到了26%。把因为失去信心不再找工作的工人也算在内的话，失业率高达40%。这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失业率之一。而且大家都能想到的，失业最多的是年轻、没有技术的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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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职人数远高于薪酬合理的就业机会，求职人员队伍庞大是因为他们当中既有刚进入劳动市场的年轻人，也有从萎缩了的行业（比如说采矿业和农业）里淘汰下来的工人。劳动力需求增长缓慢，供应却快速上升，这种供求关系的错位意味着我们必须做出选择：让工资跌到最低水平，还是让失业率高企。南非政府选择了高失业率，同时建立了一个相对慷慨的公共经济援助计划，来提高贫穷和失业人员的生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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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望未来，创造薪酬优厚的职位，降低失业率的唯一方法是大幅扩充制造业的产能。农业和采矿业复苏无望，类似金融业（这个行业已经很有建树）的服务业大量雇用有技术的工人。为了鼓励企业家投资于制造业，南非政府必须提高制造业的利润率。最后的解决方案跟米德给毛里求斯设计的那个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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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世界和米德时代的大不一样了，南非在迎接这些挑战时要遵守的游戏规则也截然不同。中国的崛起使得低成本制造业的竞争变得极为残酷。南非已经大幅削减进口关税，它签订的国际条约让其很难大幅提高关税，甚至是不可能大幅提高关税。政府也对某些制造业进行补贴，比如说汽车制造业，但是这些补贴几乎都触犯了世界贸易组织的条例。通过货币贬值来提高制造业出口商品的利润率也是一个办法，但是在央行独立、资本自由流动的情况下，这个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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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和同事们提出的政策方针有点像大杂烩。我们提倡财政政策进一步从紧，这样央行就可以降息，货币就可以贬值。我们建议，如果企业雇用了刚出校门的年轻人，雇主会因此获得短暂的补贴，减轻负担。我们提出了一套新的工业政策，我们认为这套政策更有效，更有利于市场运作，也不那么容易招来世界贸易组织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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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工业政策一般包括要特别推动其发展的行业以及推动的方式、方法，比如说保护性的关税、退税、科研开发补贴、信贷补贴和工业园等。我们的方法强调的是过程，重点在于给现有的政府机关重新定位，比如说将贸工部或工业发展局变成商业界和政府沟通的桥梁。沟通的目的在于寻找工业发展的瓶颈和机会，一旦发现了无法预知的问题和机会，我们的反应要迅速，要很快找到对症下药的政策和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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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提议管用吗？我们无从得知。有些一定没什么用，有些要经过修改才变得真正有效。真正重要的是政府了解了国家面临什么样的挑战，愿意为迎接挑战做出各种尝试。2009年，雅各布·祖马当选新总统，成立了新政府。金融风暴在全球肆虐，政府官员警告大家在这时候要注意工业发展开倒车，工业政策应该是南非抗击金融风暴的政策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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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发展的新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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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791年，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就强调工业无需政府支持，自然而然就会发展起来的观点是错误的。发展的路上有很多障碍，其中之一就是我们要和发展领先于我们的国家进行竞争，在这种情况下，工业是不会自发地兴起和发展起来的。汉密尔顿也同样激烈地反对政府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说法。政府干预是必然的，问题是如何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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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原教旨主义者完全忽略了汉密尔顿和其他无数经济学家的意见。他们毫不理解发展中国家面临的挑战。只有经过长时间的积累，社会各方面的科学技术和上层建筑才能发展到可以推动经济发展的程度。全球化本身不能给一个社会带来这些能力，它只能让已经具备这些条件的国家更好地利用现有条件。这就是为什么成功地进行了全球化的国家，比如当代的东亚国家，在直接接受国际竞争的洗礼之前先加强了自身的生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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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现在又认为工业政策，不管以什么形式出现，都是可以接受的，这就有力地说明了现在已经不是20世纪90年代那种激进的贸易原教旨主义一言堂的时候了。但是要宣布我们大获全胜，还为时过早。贸易原教旨主义的理论在世界贸易组织的法规，其他多边组织的章程，以及很多技术官员和决策者的脑子里仍然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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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反映出我们缺乏另一套具有同样吸引力的理论。老一套的发展理论，虽然更接近狐狸型，没有采用刺猬型的思想方法，基本精神也还正确，但是却破旧不堪，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所以不是最好的。要给它注入新的活力，就需要我们在保持它的精髓的同时，重新调整政府和市场之间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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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萨克斯和华纳在进口关税和配额方面称为“开放”的政策以今天的标准来看是非常保护主义的。每个国家的保护主义痕迹都那么重，如果以进口关税和进口配额为标准来衡量，被归入“开放”一组的国家没几个。分类的真正标准是其他两个指标：外汇在黑市的溢价（这个指标主要用于衡量宏观经济不平衡）和国家垄断占出口的比例，关于这个指标的研究对象都集中在非洲。——作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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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比如说常用的做法是亚洲的出口补贴抵消了进口保护的作用，这样得出来的结果就会与自由贸易非常相似。同样地，东亚和其他地区的“价格扭曲”也没有进行直接比较。如果进行了比较，我们就可以一眼看到东亚国家政府在这方面做了不少手脚。一个为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做的研究成了修正主义者的权威著作，它计算了很多国家与地区的价格扭曲，这样才能对它们的贸易政策进行客观的比较。这些国家与地区包括开放经济的典型中国台湾，以内部发展为主导的墨西哥。如果我们认真研究经济合作发展组织的文献，我们就会发现中国台湾对制造业的干预比墨西哥还多。——作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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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的悖论 第9章 和超级全球化说bye 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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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限制国内民主，对全球经济不时带来的社会、经济冲击置之不理，只求降低国际贸易交易成本？选择限制全球化，希望在国内建立合法的民主制度？还是选择以牺牲国家主权为代价的民主全球化？世界经济难求三全其美，一旦我们接受了有节制的全球化，我们其实可以向前再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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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1990年的经济情况糟得不能再糟了。从20世纪70年代起，这个国家就危机连绵。在超级通货膨胀和巨额债务的重压下，整个国家摇摇欲坠。与十年前相比，收入降低了25%，私人投资几乎完全停止。虽然说阿根廷物价一直都在涨，但当时的速度是史无前例的。在1990年3月，通货膨胀达到了20000%（按年率计算），全国上下乱作一团。在生活的重压下，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市民失去了所有的乐趣，只能以黑色幽默来开脱。物价每分钟都在涨，他们自我安慰说：“现在打车比坐公车便宜了。打车是下车时才给钱，坐公车一上车就要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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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上全球化的旗杆就可以拯救国家的经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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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明戈·卡瓦略（Domingo Cavallo）觉得他知道真正的问题是什么。长期以来，阿根廷政府总是随意改变游戏规则。政府权力太大的结果是大家对阿根廷决策者完全失去了信心。这体现在私人企业界停止了投资，大量抛售本国货币。为了恢复国内外投资者的信心，政府需要有一套明确的法律，而且要坚定不移地贯彻到底。尤其重要的是，要有严明的货币政策，政府不能随意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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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瓦略是哈佛毕业的经济博士，他是卡洛斯·梅内姆（Carlos Menem）政府的外交部长。1991年2月，梅内姆让他主管经济，他终于有机会实施他的计划了。他的策略的关键是货币兑换法，该法规定阿根廷货币和美元的兑换率是1比索换1美元，禁止设置对外支付管制。货币兑换法实际上就是强迫阿根廷的央行按照金本位制运作。只有在美元流入阿根廷时，它才可以增加货币供应、降低利息。如果美元向外流，就要减少货币供应、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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