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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52 “你为什么那么说?”霍滕丝问,“你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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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54 “一个系统会随着发展过程而自我完善,”海勒姆说,“天气如此;进化如此;经济体系如果并不迟钝停滞的话,也是如此。既然它们是在发展过程中自我完善的,那么它们就没有预定的安排。既然没有预定的安排,它们也就不能被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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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56 “这对于气象学家来说可能是个新奇的想法,但对于语言学家来说则是旧闻了,”安布鲁斯特说,“说话的人创造出一种语言,然而没有人、包括这门语言的使用者或是研究者,可以预见它未来的词汇或用途,这恰好是出于你说过的原因:语言是在发展过程中自我完善的。就算各种语言的起始点是相同的,就像那些天气模型一样,它们也会独立各异地分化发展。谁能从拉丁文预见到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马略卡语(Mallorcan)、普罗旺斯语(Provençal)、罗马尼亚语,或甚至意大利语的佛罗伦斯方言和西西里岛方言呢?谁又能通过分析《贝奥武夫》[2]或甚至《坎特伯雷故事集》[3]中的英语来预测现在我们所用的英语呢?谁能预测公元2800年时英语的词汇和用法,或者是届时在使用英语的不同地区将展现出来的不同之处?当然,”他沉思着补充,“语言确实有语法规则,对其他语言的借鉴改编也有相当一致的方式,甚至发音变化还多少有可靠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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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58 “是的,语言不是呓语,”海勒姆说,“创造性的自组织——这就是我们所谈论的——并不意味着无序。恰恰相反。但它告诉我们,秩序不是整齐划一,在有序的进程架构中被创造出来的事物也不能被预先决定或提前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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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60 “在一个生态系统中,”他继续说道,“植物和动物实际上追求着未来的规划。尽管缺乏对未来的意识,至少不像我们这样意识到它,它们还是会这样做。它们筑巢,挖地洞,建立家庭,找到食物来源,扎根,长出果实。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生态系统,就好像一些企业带着它们的未来规划组成了一个居民区的经济体系。生态系统不会也不能把阶层命令强加于这个集体之上,因为后者是自组织的,并且在发展过程中自我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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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62 “那在我评论的另一本书《鸟喙》(The Beak of the Finch)中有漂亮的阐述。”凯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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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64 “没有人会给一个充满活力和潜力的经济体系下命令,”海勒姆说,“它会不断地涌现惊喜,而不是俯首听命,做它被预期或被希望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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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66 “但是当然,假如你有这种权力,海勒姆,你会让政府下令改革消除恶性循环,并且告诉企业,关于污染和资源浪费等问题,它们必须做什么。”安布鲁斯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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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68 “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但更重要的是,政府也无法胜任——不能提出有什么事情要做。我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做或者可能去做,其他人也不知道,无论是在政府内部还是外部。就像我的客户正在寻找在适宜生存的温度下制造材料的方法,以及在用户用完后能够进行良性生物降解的材料和产品,而这个集体中的某些成员可能会发明出他们需要的东西。但他们必须依赖于集体的其他部分——依赖于其他成员的共同发展,依赖于这个集体许许多多的其他成员,来将整个前景不明的新发明经营得足够稳定、足够扩大化,从而纳入修正措施和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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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70 “狂妄自大,过分的自信,”默里说,“经济历史充满了昂贵的无用之物,是那些自以为通过塑造未来能够预测未来的人所做的。外来援助的进口替代的惨败就是一个例子:对大麻烦的大而快的补救。我们有自己的例子。事后看来,很显然核能不是预期的那种廉价又无害的能源。除了处理核能的人要冒着核辐射的风险之外,放射性废料是如此危险,对将来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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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72 “但核能听上去很有希望能减轻大气污染和酸雨,”安布鲁斯特反驳,“一个经济体系如果不去尝试,又怎么能知道什么是可行的呢?海勒姆,你自己就喜欢做实验。当很明显只有走到重要的新分岔路口才能找到答案时,我们难道不应该至少尝试去计划修正吗?并且当我们意识到需要迅速找到新的分岔路口时,尽可能努力地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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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74 “你的错误在于事先就下结论说,已经有需要的答案了。”海勒姆说,“你也许有,但也可能没有。成功的分支倾向于谨慎地开始,并在进入经济生活的时候经受考验——不然就会被舍弃。当数千亿美元被强行投入到核能上面,其他的可能性就会缺乏资金、被忽视、被嘲笑。那不是实验性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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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76 “众所周知,后见都是明确的,先知则难免有错。”凯特说,“第一艘美国汽船有个流行的绰号叫‘富尔顿的愚行’(Fulton’s Folly)[4]。早期乘坐汽车的人被叫嚷道‘找匹马吧’!早期主要的电脑制造商,IBM,确信电脑始终会过于昂贵笨重,不适合个人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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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78 “工业材料的专家认为塑料只能用于制造厨房器具和玩具。”默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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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80 “到底谁会那么想?”霍滕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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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82 “比如有一个,是当时——20世纪40年代初——美国金属产业的主要贸易杂志的技术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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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84 “把生态学家和环保积极分子当成怪人,把有机农场主和太阳能倡议者当成嗜好成癖之人,现在还是很常见。”凯特说,“至少风力动能和材料回收正在被重视,并在寻找市场。初期的质疑要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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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86 “还是要紧的,”默里插话,“当潜在的分支不能得到资金或者必要的许可,或者不被允许打破垄断领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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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88 “诚然,一个社会可能会设定目标,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设定标准,来达成想要的结果,”海勒姆说,“并且当然,也有可能禁止公认的环境破坏行为——就像我们禁止公认的伤人行为,如劫掠、作弊、诈骗一样。但是,规定环境目标或标准,并不意味着也规定它们达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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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90 “不要说是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是熟悉的事情,也没人能预见到更好的达成方式,更别提‘最好’的方式了。被下水道污染的水源问题有着久远的历史,它的某些解决方式也是如此,我们仍然在寻找更好的新方法来解决这个生态和经济问题。政府可以规定许可范围内的细菌数量和其他污染物质的百万分比率,但政府能做的最坏的事情就是去规定这些目标该如何达成。就像我在讨论发展和共同发展时提到的,这会将发展冻结在仍然不足人意的现行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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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92 “每个人都在谈论互联网的自组织是多么了不起,”霍滕丝说,“而且,互联网起源自大学和政府办公室里的极少数计算机用户,出于共同的研究兴趣,将他们的电脑用电话线连在了一起——这个系统在发展的过程中自我完善,使自己扩展成了‘万维网’(World Wide Web),这是多么令人惊叹啊!没有人筹划过这样的事。互联网独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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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94 “它的独特之处在于发展得如此之大、如此之快,”默里回答,“注意你刚刚使用了万维网这个表达。每个人都将互联网理解为一张网。至于它的自组织性,那并不新奇。我们着眼于在大型完善的组织中被正规化了的既有行事方式,并倾向于不假思索地认为它们生来如此。以民用邮政系统为例,它现在已经被电子邮件、传真和快递服务大规模取代了。它的起源是,一个欧洲人或美国人,有一封邮件或包裹要发到外地,便委托了一个顺路的人——比如一名船上的办事员、一名车夫、一名商人、或者商人的某个随行人员。按照习俗,是信件或包裹的收件人而非发件人付钱给送信者。这是为了防范送信者答应了送信,却玩忽职守,或者不能够做到。发件人把信件拿到驿站或河边小旅馆,旅行者顺路到访这些地点,收取等待寄送的信件,指望从这些活儿里赚点外快,这时一个自组织的邮政系统可以说就开始了。发件人、送件人和驿站老板,创造出了邮政系统的原型,相互联结的邮件中转站——一个原始的互联网。当政府在19世纪把这项服务规范化时,他们垄断了它并采取了改善措施,其中一项就是让发件人而不是收件人付款。这个变化保护了邮政系统的利益,并且实际可行,因为政府通过强化邮递员的可信与勤奋程度,保证了可靠的递送。但尽管政府在能力范围内努力尝试,最终也没能保持垄断地位。独立的快递服务非法地开始了;因为占据了邮政服务未能完全覆盖的市场缝隙,它们繁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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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96 “今天的信用卡、设备租赁、连锁店、有机农业及其销售——甚至根本就包括农业——不要被它们成熟的表象误导了,认为它们一开始就像今天这样,或者在刚出现时就预期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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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098 “在1992年到访香港时,”默里继续说,“我看到了一个规模不大但在全球范围内自组织的市场在运转。当时我正在一个大型户外珠宝市场的边上,沿着一条街道闲逛发呆——对了,这个市场是由小摊摊主自行组织起来的,发展成了意想不到的规模——我注意到十来个年轻人正在把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顶盖当成桌子,互相展示一袋袋碎石并快速写下一些记号。我被告知他们是玉石交易商,所做的那些记号将会决定玉石在当天的国际价格。这让我想起纽约证券交易所,它是在华尔街人行道上的一棵悬铃木下发源的。那是对美国梧桐的旧式称呼,就像海勒姆种的那两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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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52100 “我喜欢把路边停的车当作桌子的那部分,”凯特说,“桌子是膝盖的延伸。科技是我们身体的延伸:显微镜和望远镜,眼睛的延伸;电话听筒,耳朵的延伸;笔,手指的延伸;写作,声音的延伸;轮子,腿部和背部肌肉的延伸;长矛,手臂的延伸。武器还仍然被称为‘手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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