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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你准备买一件售价为125美元的夹克(或一个售价为15美元的计算器)。售货员告诉你,你想买的商品在另一家分店仅售120美元(10美元)。那家分店离这里有20分钟的车程,你会开车去那里购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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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实验对象回答说,他们更愿意开车去买更便宜的计算器,省下5美元。结果正如我预想的一样,而且现在有数据支持了。我很快也开始用这种方法,但还是有所保留。不过,7年后,当我和卡尼曼在研究人们对公平的看法(详见第14章)时,则几乎完全依靠假设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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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卡尼曼在山间散步以外的时间,我都待在经济研究局,除了思考,什么都不做。维克托·富克斯就像犹太母亲引导孩子在神面前认罪一样,定期询问我的研究进展。我当时很矛盾,一方面,我觉得自己有一个很好的创意;另一方面,研究是通过一小步、一小步的累积才会有所进展,但我不知道哪些微小的进步会有助于实现我的创意。创意虽是好的,但我需要发表论文才能保住自己的工作。回首过去,可以用科学作家史蒂文·约翰逊(Steven Johnson)所说的“缓慢的灵感”来形容我。缓慢的灵感并不是那种一切都豁然开朗的顿悟,而是一种模糊的印象,感觉某些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它还是一种直觉,认为离重要时刻的到来已经没那么遥远了。但是,缓慢的灵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无从知道走下去是不是死胡同。我觉得自己到了一个新世界,但这里没有地图,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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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尼曼和特沃斯基开展研究时需要做实验,我自然也应该做些实验。当时出现了一个新领域——实验经济学,于是我向该领域的两位创始人查尔斯·普洛特(Charles Plott)和弗农·史密斯(Vernon Smith)求助,当时普洛特在加州理工学院,而史密斯在亚利桑那大学。按照传统,经济学家会使用历史数据来验证假设。普洛特和史密斯不仅是“在实验室里验证经济理论”的践行者,也是这种做法的倡导者。我先去图森拜访了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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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的研究计划与我设想的截然不同,至少在当时看来如此。多年后,当他与卡尼曼共同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时,我曾告诉记者,史密斯和卡尼曼的研究计划为他们赢得了这项殊荣,但他们的研究计划是不同的,史密斯试图证明经济学理论是多么有效,而卡尼曼则恰恰相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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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提倡使用一种叫作“诱导价值”(induced value)的方法,不交易实际的货物或是玩赌博游戏,而是用代币构建市场。实验人员将代币发给实验对象,并为每个实验对象拥有的代币规定了价值,而该价值对其他实验对象是保密的。比如,我拥有的代币价值为8美元,而你拥有的价值为4美元,实验结束后实验对象可以用手中所剩的代币从实验研究人员那里换取现金。史密斯使用这种方法验证供求关系等经济学原理。但是,我对这种方法还是存在一定的顾虑。当你在商店里考虑是否要买一件售价为49美元的夹克时,没有人告诉你应该支付多少钱才比较划算。你必须自己做出决定,支付多少钱取决于很多因素,比如产品的零售价,这个月你在买衣服上已经花了多少钱,你是否碰巧刚刚收到了退税款等。多年以后,我终于抽出时间来检验我对这种方法的顾虑,实验中我把代币换成了咖啡马克杯,具体内容你会在第16章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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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完史密斯,我又去加州理工学院探望了查尔斯·普洛特,一家人还顺道去了一趟迪士尼乐园。普洛特也是实验经济学领域的开拓者(本应该与史密斯共享诺贝尔经济学奖)。可能与加州理工学院的环境有关,普洛特喜欢用风洞比喻他的研究。普洛特并不注重于解释基本的经济学原理也适用于实验室环境,让他更感兴趣的是,检测市场规则变化时会发生什么情况。普洛特十分热情友好,但他还有一个特点:“喋喋不休”这个词似乎专门是为普洛特发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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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史密斯和普洛特是很好的人,其研究也很令人钦佩,但我还没有准备好加入实验经济学家的行列,甚或连遵照他们的方法去研究也做不到。我很想研究人类的“行为”,但对于能够使用的方法仍抱持开放态度。我想等我找到那种似乎是观察人类行为的最佳之道时再做实验,或有时只是问人们一些问题,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方法,我还是想在自然环境下研究人们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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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坦福大学做研究的那一年,某一刻我突然决定要全身心投入这项新事业。罗切斯特大学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地方,因为那里的资深教授拘泥于传统的经济学研究方法,所以我开始寻找其他的去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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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在学术圈面试找工作时,你要在教师研讨会上展示一篇论文,这次展示加上你所发表的论文将一起决定你能否得到这份工作。我和舍温合写的论文——“生命的价值”当时已经广为人知。我本可以稳扎稳打,就此论题展示一些后续研究,但我希望找到一个能够包容些许异端想法的环境,所以我展示了一篇关于自我控制、腰果等的经济学论文。看了这篇论文还会聘用我的大学至少会对我的后续研究持较为开放的态度。幸运的是,康奈尔大学和杜克大学给我发了录用通知,最后我决定选择康奈尔大学——距离罗切斯特大学90英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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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答案应该是整个行程都保持同样的行驶速度。在其他因素保持不变的情况下,被开罚单的概率与行驶时间的长短是成比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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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当然也有例外情况。在经济学领域,乔治·斯蒂格勒(George Stigler)和托马斯·谢林的论文就以文采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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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思考,快与慢》一书由中信出版社于2012年7月出版。——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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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这里指的是史密斯早期的研究,也就是诺贝尔评奖委员会援引的研究。后来,他开始钻研其他更激进的领域,包括一系列确实会产生资产价格泡沫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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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学术圈的人可能想知道我从罗切斯特大学经济系毕业后,怎么会在商学院找到了一份工作,因为美国各大院校通常不会聘用自己学校毕业的研究生。这个问题简单回答是这样的:我读研究生时,曾在商学院教课。当我的第一份工作最终落空时,作为权宜之计,商学院的院长威廉·麦克林(William Meckling)给我提供了一个为期一年的职位,后来我又继续做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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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行为:行为经济学关于世界的思考,从个人到商业和社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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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行为:行为经济学关于世界的思考,从个人到商业和社会 第6章 行为经济学面临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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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斯坦福大学的研究做到一半时接到了康奈尔大学的录用通知,将于1978年8月履新。当时我还有两项工作要做:第一,我必须用研究证明我的新方法的有用之处;第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每次我做研究报告时几乎都会听到一句句反驳的话,对此我必须给出有说服力的回答。经济学家有自己的做事方法,并且拒绝改变,原因在于他们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在传统经济学这座大厦中拥有属于自己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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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我曾在一次学术会议上介绍自己最新的研究,正是这次会议让我明白了这一点。在会议结束后的互动环节,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相信你所说的,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我擅长的就是解决最优化问题。”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对的,即最优化模型不能准确描述人们真实的行为,他的方法就过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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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经济学家的直率并不多见,听众们更常见的反应是质疑我做错了什么,以及我显然忽视了哪些因素。很快我就又列了一张原因清单:经济学家为什么会忽略我的行为清单,而且丝毫不受影响?在朋友当中,我将这些问题称作“挑战”,因为每当我讲述自己的研究时,都好像在迎接一场中世纪式的挑战。这里我仅列举其中最重要的几个问题,以及我当时做出的一些回应。从某种程度上看,人们现在仍在讨论这些问题,你也会在本书的其他地方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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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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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面对的批评声当中,最厉害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似乎”。简单来说,对方的论点是:即使人们实际上无法解决经济学家认为他们能解决的问题,他们的表现也说明他们“似乎”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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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理解这种批评,我们最好回溯一下经济学史。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经济学经历了一场某种意义上的革命。当时,数学方法逐渐融入经济学理论,以肯尼斯·阿罗(Kenneth Arrow)、约翰·希克斯(John Hicks)、保罗·萨缪尔森(Paul Samuelson)为代表的经济学家更是推动了这一潮流的发展,经济学理论也因此变得越发具有数学上的正统性。经济学的两个核心概念一直未变,一是经济主体会追求最优化;二是市场会达到均衡。不过,经济学家对问题的最优解决方案以及市场在何种情况下会达到均衡这两方面的描述,却变得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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