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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26 雷宾与众不同,他总是穿着扎染T恤,他好像有很多件这样的衣服。另外,他还很幽默。他曾向《美国经济评论》投过一篇关于公平的论文,我受期刊之邀,担任这篇论文的审稿人之一。我很热心地写了评语支持这篇论文发表,但加了一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去掉了初稿中的一个重要脚注。这个脚注与博弈论学者所说的“鸡”有关。在斗鸡博弈(Chicken Game)中,失败的一方被称为“鸡”(chicken)。他在论文发表时又加上了这个脚注:“虽然我沿用了这种博弈的传统名称,但我发现这样做有极度歧视物种的倾向,没有证据表明鸡没有人或其他动物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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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28 我们的夏令营不仅拥有全明星阵容的教师,还有费尔和雷宾这样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但因为之前从未尝试过,所以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报名参加我们的训练班。我们选定了全球著名学府的经济系,给系主任们发了一封邀请函,希望会有学生报名参加。很幸运,申请人数超过100人,我们从中遴选了30名学生,他们将成为经济学领域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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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30 我们的夏令营每隔一年举办一次。后来我和卡尼曼因为忙碌、劳累、懒惰,以及年龄越来越大,很难再抽出专门的时间组织夏令营,并从头至尾参加两个星期的课程,所以具体的工作由年轻一代接手。科林和阿克尔洛夫组织过几次夏令营,最后几次夏令营则是戴维·莱布森和马修·雷宾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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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32 莱布森是我们第一期训练班的学生,后来则成了夏令营的老师,这证明我们的团队有了自我成长的能力,这可以说是夏令营的一个成功之处。现在,很多其他教师也都是夏令营的毕业生。我需要说明一下,我们并没有在这些年轻学者成为学术新星这件事上有居功的意思。比如,戴维·莱布森参加夏令营之前就已经拿到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学位,并在哈佛大学找到了工作;还有一些人显然也已经崭露头角。而夏令营的主要成绩在于,增加了这些年轻毕业生成长为行为经济学家的可能性,并且为他们建立了一个关系网,可以和志同道合的经济学家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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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34 第一期夏令营学生的整体智力水平很高,这一点可以从现已成名的学生人数上得到证明。森德希尔·穆莱纳桑(Sendhil Mullainathan)就是其中之一,当时他刚刚结束在哈佛大学研究生院一年级的学业。穆莱纳桑在康奈尔大学读本科时我和他结识,他仅用三年时间就拿到了经济学、数学和计算机科学的学位。不难看出,他不管做什么都很有天分。我尽自己所能激发他对心理学和经济学的兴趣,我的劝说奏效了。正是因为对行为经济学产生了些许兴趣,他在研究生阶段没有选择计算机科学专业,而是选择了经济学专业,这对行为经济学而言可谓一件幸事。穆莱纳桑成就颇丰,比如,他建立了第一个行为经济学的非营利性智库“ideas42”,他和雷宾、科林还获得了“麦克阿瑟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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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36 第一期夏令营的著名学员也包括:开辟个人投资者行为这一研究领域的特里·奥迪恩(Terry Odean),与兄弟丹·希思合著了三本管理学畅销书的奇普·希思(Chip Heath),还有后来和我合作过的琳达·巴布科克(Linda Babcock)、克里斯蒂娜·乔尔斯(Christine Jolls),很快我就会谈到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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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38 2014年夏天,我们举办了第十期夏令营,这一次我没有错过。目前,从夏令营毕业的学生约有300人,其中很多人都在全球各地的一流大学任职。正是这些人的研究,使行为经济学从一个古怪的异端研究发展成生机勃勃的主流经济学分支。这一切都要感谢埃里克·万纳,他可以说是行为经济学的伟大赞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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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40 [1]这个普遍性问题也存在例外情况。比如神经科学,通过来自各个领域的科学家的共同努力,这个领域的研究成果丰硕。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因为脑扫描等具体工作而合作的。我并不想说所有的跨学科会议都是在浪费时间,而是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会议结果往往会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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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42 [2]这里要说明一点,在20世纪70年代,卡尼曼和特沃斯基发起的判断和决策领域蔚然成风。该领域的年会由判断与决策学会主办,每年会吸引500多位学者参会,他们的研究与行为经济学往往有重叠的地方。与会者还包括很多研究行为的著名市场营销学专家,比如我的老朋友埃里克·约翰逊,还有我教过的学生以及很多研究心理账户和自我控制等课题的人。我主要想说,行为经济学会议一般都不包括心理学家,而我却是为数不多的定期参加判断与决策学会会议的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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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47 “错误”的行为:行为经济学关于世界的思考,从个人到商业和社会 [:1704586912]
1704588748 “错误”的行为:行为经济学关于世界的思考,从个人到商业和社会 第20章 狭窄框架与出租车司机的工作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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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50 罗素·赛奇基金会对行为经济学的贡献并不仅限于发起了圆桌会议,基金会还设立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访问学者项目:学者可以申请到纽约访学一年,住在位于上东区的基金会附近的公寓里。访问学者的唯一任务就是在中午时露个面,享用一顿美味的午餐——恕我直言,还是免费的;其余的时间就用来思考和写论文。1991~1992年这一学年,科林·卡默勒、卡尼曼和我申请到了这个项目。卡尼曼的妻子安妮·特丽斯曼也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加入了我们的团队。锦上添花的是,特沃斯基会定期来找我们,所以我们对这一年满怀期待。但是,幸运并不总会降临到我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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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52 在此期间,我和妻子离了婚,安妮和卡尼曼在伯克利的房子被大火毁烧,这已经很不走运了,但我们要克服的分心之事绝不只是这两件。自温哥华之后的6年里,我们都十分忙碌,不可能抛却所有其他事物而专心做一项研究。我们都有要指导的博士生,卡尼曼和安妮在伯克利的实验室还有一大批需要指导的研究生。另外,我们各自供职的大学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事务要处理。我们连续几个月专心致志研究一个问题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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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54 不过,当时我和卡尼曼的头脑中都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我和科林的一项研究来说十分重要。我们思考的是“狭窄框架”(narrow framing),这与一个更宽泛的心理账户问题有关:人们什么时候会把不同的经济事件或交易看成一件事,什么时候又会区别对待?如果出去度假,你会把每项花费(比如交通、住宿、餐饮、远足、礼物)看成一次次独立的交易,还是把它们统统归为度假花费,就像一切费用全包的邮轮旅行一样?人们什么时候会不怕麻烦地一个个区别看待所有交易,而不是将其视为同一种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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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56 卡尼曼对这个问题的研究源于和丹·洛瓦洛(Dan Lovallo)一起做的一个项目。洛瓦洛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一名研究生,在我们做访问学者的那一年给我们做了一年的研究助理。他们俩的想法是,管理决策会受到两个相互抗衡但不一定会抵消的偏见的影响,即胆大的预测和胆小的选择。胆大的预测源自卡尼曼对“内部观点”(inside view)和“外部观点”(outside view)的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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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58 为了区分内部观点和外部观点,卡尼曼讲了一个团队计划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卡尼曼的《思考,快与慢》中出现过,但为了防止大家已经忘了这本不该被遗忘的书,我在这里再简要复述一遍。具有不同背景的学者组建了一个团队,他们的任务是为中学生设计一门决策课程。该项目做了几个月以后,卡尼曼想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它,于是在不同的团队成员中做了一次调查,让每个人分别写下他们预测的完成时间。大家估计的时间范围跨度很大,从18个月到30个月不等。卡尼曼发现,其中有一位课程设计专家,多年来已经参与完成过很多次类似的项目,可谓经验丰富。所以,卡尼曼让这位专家评估一下他所在团队的进度,并根据自己的经验预测该项目的完成时间。在之前的调查中,这位专家的预测当然也是在18个月到30个月之间,但此时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很不情愿地表示,根据他的经验,没有哪个团队在7年内完成过类似的项目,更糟糕的是,有40%的团队最终根本就没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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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60 一位专家竟然会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预测,这就是卡尼曼所说的内部观点和外部观点。当这位专家以项目组成员的身份思考这个问题时,他被内部观点局限住了,即陷入了由团队共同努力而产生的乐观情绪中,所以没有费神去思考心理学家所说的“基准率”(base rates),即完成类似项目的平均时间。不过,当他以专家的身份思考这个问题(外部观点)时,自然会联想到他所知道的其他项目,从而做出更精确的预测。如果加上合适的基本数据,外部观点就会比内部观点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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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62 但问题在于,内部观点会很自然地出现在人们的脑海中,从而影响人们的判断力。即使是了解这一概念的人,甚至创造这个名词的人,都摆脱不了内部观点的影响。在得知特沃斯基因患癌症而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后,卡尼曼和特沃斯基决定收集一些有关决策的论文,然后编辑成册,但这本书尚未完成,特沃斯基就撒手人寰了。卡尼曼独自担负着撰写前言的重任,之前他们打算共同完成。特沃斯基于1996年6月离世,记得那年秋天我还和卡尼曼谈论过那本书,并问他什么时候能完成。卡尼曼说应该用不了6个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卡尼曼明白了我的意思,难为情地说:“哦,你在想那本书(其中收入了他解释内部观点时讲到的那个故事)啊。这本书完全不同,只是收集一下论文,而且其中大多数都已经发表过了。我只要催那些速度比较慢的人把新论文写完,我自己再写一个前言就行了。”等到最后一篇论文交上来,卡尼曼再把前言写完,这本书终于在2000年出版了,但比计划出版的时间晚了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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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64 卡尼曼和洛瓦洛用损失厌恶理论来解释“胆小的选择”。对于一切会归因于自身的结果,每位经理都会厌恶损失。在组织体系中,奖惩措施会进一步加剧经理们对损失的厌恶程度。在很多公司,如果经理为公司创造了很大的收益,一般只会得到适度的奖励,但是,如果他们给公司造成同等程度的损失,却一般都会被辞退。在这种情形下,即使一开始对风险持中立态度的经理,也会变得极度厌恶风险。公司的组织结构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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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66 现在我们来看一个案例。在纽约为期一年的访学生活结束后不久,我给一家纸质媒体的高管做了一次有关决策的讲座。这家公司拥有很多出版物,以杂志为主,我讲课的对象是每种出版物的负责人。公司的CEO也出席了讲座,坐在房间后面旁听。我给在座的高管出了一道题,假设他们有一次投资机会,可能会产生两种结果:有50%的概率可以获得200万美元的利润,有50%的概率会损失100万美元。因为有一半的概率可以获益200万美元——期望收益为100万美元(200×50%),而有一半的概率会损失100万美元——期望损失为50万美元(100×50%),所以这次投资的期望收益为50万美元。这家公司规模很大,损失100万美元甚或几百万美元都不会有破产的风险。然后,我请愿意接受这个项目的人举手。当时听课的共有23位高管,但只有三人表示愿意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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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68 我又问了公司CEO一个问题,如果这些项目是“独立的”,也就是说每个项目的成功与其他项目是没有关联的,那么你愿意接受几个项目。他的回答是:所有项目全部接受!公司如果接受这23个项目,期望收益将为1 150万美元(因为每个项目的期望收益为50万美元),懂点儿数学知识的人都能算出来所有项目均亏损的概率低于5%。他认为应该接受所有项目,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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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70 我对公司CEO说:“如果是这样,问题就出现了,因为结果不是投资23个项目,而是3个。你肯定是哪里做错了,要么是任命了不愿意承担风险的无能经理,要么是公司的奖励机制不会对承担这种风险给予奖励,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CEO会意地笑了笑,但仍保持沉默,等着看其他与会人员会怎么说。我让其中一位拒绝这次投资机会的高管说明原因,他说如果项目成功,老板会拍拍他的肩膀,也可能会有奖励,比如三个月的薪水,但是,项目一旦失败,他就很可能会被炒鱿鱼。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不愿意为了三个月的薪水而承担50%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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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72 正是因为狭窄的框架效应,公司未能拿下23个投资项目,而只拿下3个。如果把这23个项目看成一个投资组合,公司很显然会觉得这项投资极具吸引力,但是如果将这些投资相互分开,区别对待,经理们将不愿意承担风险,公司最后会错失投资良机。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一个方法就是将这些投资项目视为一个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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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588774 我是在一次短暂的咨询工作中,明白了这种聚合效应的价值。当时,我正给一家大型制药公司做咨询。像很多大型制药企业一样,这家公司每年的研发经费超过10亿美元,用于研制几千种新药,希望发明下一种畅销药品。但是,这种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即使对大公司而言,每两三年能研发出一种畅销药品就不错了。公司每年要研制这么多种药,每种药能达到期望收益的概率就像买彩票中大奖的概率一样低。你可能会认为,公司既然把这么多钱投在成功概率如此小的事情上,它肯定知道如何看待风险,但是,你的想法是错的,公司只在研发阶段能正确地认识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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