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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是科学的目标，以当时译科学为“格致”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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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程子，格物的“物”有多大的范围，程子答道：自一身之中。至万物之理，都是物。他又说：一草一木都应该研究。就是近代科学的研究范围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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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朱子说的格物方法，也很可注意。他们教人：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今日穷一理，明日又穷一理。只要积累多了，自然有豁然贯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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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朱子确实有了科学的目标、范围、方法。何以他们不能建立中国的科学时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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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失败的大原因，是因为中国的学者向来就没有动手动脚去玩弄自然界实物的遗风。程子的大哥程颢就曾说过“玩物丧志”的话。他们说要“即物穷理”，其实他们都是长袍大袖的士大夫，从不肯去亲近实物。他们至多能做一点表面的观察和思考，不肯用全副精力去研究自然界的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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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他们也觉得“物”的范围太广泛了，没有法子应付。所以程子首先把“物”的范围缩小到三项：（一）读书穷理，（二）尚论古人，（三）应事接物。后来程朱一派都依着这三项的小范围，把那“凡天下之物”的大范围完全丢了。范围越缩小，后来竟从“读书穷理”缩到“居敬穷理”，“静坐穷理”，离科学的境界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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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有个理学家王阳明（王守仁），他曾讥笑程子朱子的格物方法。他说：“即物穷理是走不通的路。我们曾实地试验过。有一天，一位姓钱的朋友想实行格物，我叫他去格庭前的竹子。钱先生坐在竹子边，格了三天三夜，格不出道理来。我就自己去试试，一连格了七天，也格不出道理来。我们只好叹口气，说，圣贤是做不成的了，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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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这段话最可以表示中国的士大夫从来没有研究自然的风气，从来没有实验科学的方法，所以虽然有“格物致知”的理想，终不能实行“即物穷理”，终不能建立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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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以后的“科学”又叫作“汉学”，有精密的方法去研究训诂音韵，去校勘古书。他们做学问的方法是科学的，他们的“实事求是”的精神也是科学的。但他们的范围是跳不出“读书穷理”的小范围，还没有做到那“即物穷理”的科学大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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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中国人的科学遗产只有两件：一是程子朱子提出的“即物穷理”的科学目标，一是三百年中朴学家实行的“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与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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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和将来的努力，要把这两项遗产打成一片：要用那朴学家“实事求是”的精神与方法来实行理学家“即物穷理”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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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后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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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国人对于“科学”的最早解释是“格致”，就是“格物致知”，具体来说，就是穷极物理，求其极致。胡适认为这个解释很得当，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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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程子、朱子（程颐、朱熹）的“格物”范围，是天下万物，认为万物都值得研究，与西方的研究范围相同。但中国为何没建立起科学时代呢？胡适认为因为中国人没有动手动脚搞研究的习惯，历来以为“玩物丧志”，嘴上说“即物穷理”，但却不屑于亲近实物，最多不过是做些表面的观察思考，而不屑于全部精力去研究实物。这就是中国的士大夫之清高和无所事事的懒散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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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由于无意于真正的穷天下之物，也无力应付广大的研究范围，所以后来程、朱理学把范围缩小到“读书穷理”、“尚论古人”和“应事接物”三方面，从此丢掉“凡天下之物”的大范围。最后又缩小到“居敬穷理”，“静坐穷理”，不再关注外面世界，而反求诸己——只向内心求了。这样，中国知识分子离科学的境界就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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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明朝“心学”的代表人物王阳明，不仅自己不“格物”，而且还讥笑程、朱的“格物”，他自己对竹子“格物”7天也无果。真是中国典型的士大夫！所以，胡适认为，真正的“格物致知”对他们来说是难的，也是不可能的。如此，中国自然不能建立起自己的科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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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清朝的戴东原等学者研究“汉学”，即朴学，他们研究训诂音韵，校勘古书，其态度是严谨认真的，方法是科学精密的，始终实事求是地研究，但始终跳不出“读书穷理”的故纸堆，在一堆死材料里打转转，所以胡适认为其成果只能是纸上的东西，没能产生对现实社会有实效的科学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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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胡适总结中国人的科学遗产只有两件：一是程子、朱子等理学家提出的“格物致知”的科学目标；一是朴学家的实事求是的科学研究方法。未来只有把此二者结合起来，以实事求是的科学方法去“格物”，求证，才能实现“即物穷理”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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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胡适谈读书 [:1704717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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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胡适谈读书 五、天下学问皆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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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原标题为《历史科学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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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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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胡适1958年4月26日在台北“中国地质学会”年会上的演讲词。原载于1959年3月台北《“中国地质学会”会刊》第2期，收入台北文星书店出版的《胡适全集》演说分册及胡适纪念馆编辑出版的《胡适演讲集》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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