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47832e+09
1704783200
1704783201 也许曾经有一根长长的羽毛从那个明亮、美丽的世界落下,扫拂过诗人的面颊,让屠格涅夫对轻盈凌越于人类之上的鸟儿满怀亲近之感。在《没有窝儿》这篇里,他直接把自己比作一只孤零零的没有窝儿的鸟,“我该到哪儿去安身?去干什么?”
1704783202
1704783203 《麻雀》中,猎人、猎狗和作为猎物的小麻雀之间的紧张关系,随着老麻雀的降临,因为爱的放射,得以彻底化解。到了最后读者会发现,这四个角色不再有阵营之分了:无论是略带窘态、满怀敬意的猎狗与猎人,还是无所惧怕、最终得救的那对麻雀,都是被爱所穿透的、并列在一起的生命。
1704783204
1704783205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屠格涅夫为《麻雀》这一篇的题目而颇费斟酌。在初稿中,起先拟为《英雄》;〔38〕为了给读者腾出更多自由理解的空间,最终定名为朴素的《麻雀》。然而在作者心目中,这只像一块石头似的落在猎狗面前的老麻雀的分量,可以在沉甸甸的“英雄”一词中掂出。也许那对麻雀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时隔一年半后,1879年11月,他再次涉及这个话题,在一大群麻雀中独独突出一只小麻雀,奋勇地跳来跳去,让人也不由得振作起来了。也许这位勇敢的小战士,就是去年让爱在老麻雀、猎狗与猎人之间迸发的那一只?全文如下:
1704783206
1704783207 我们要继续奋斗!〔39〕
1704783208
1704783209 想不到一件极琐碎的小事情有时候也会把一个人完全改变过来!
1704783210
1704783211 有一天,我一面沉思,一面沿着大路走去。
1704783212
1704783213 一种苦恼的预感紧紧压住我的胸膛,我意气很消沉。
1704783214
1704783215 我抬起头……在我前面,在两排高大的白杨树中间,道路像一根箭似的伸到远方去。
1704783216
1704783217 跨过它,跨过这条路,离我有十步远近,在那光彩夺目的夏天的金光里跳跃着一大群麻雀,它们活泼地、快活地、充满着自信地跳跃着!
1704783218
1704783219 里面有一只跟别的不同,它奋勇地往一旁跳来跳去,它鼓起它的小胸膛,放胆地叫着,好像在说它什么也不害怕,真是一个勇敢的小战士!
1704783220
1704783221 同时高高地在我头上有一只鹰在天空盘旋,这只鹰也许是命定了要来吞食那个小战士的。
1704783222
1704783223 我望着,我笑了,我振作精神——忧郁的思想马上消失了:我觉得我有了胆量,有了勇气,有了求生的欲望。
1704783224
1704783225 就让我的鹰也来在我的头上盘旋罢……
1704783226
1704783227 “无论如何,我们要继续奋斗!”
1704783228
1704783229 1879年11月
1704783230
1704783231
1704783232
1704783233 就在创作散文诗的这几年里,屠格涅夫的脊椎病变,背脊疼痛日趋加重,甚至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曾对来看望他的画家瓦·瓦·维列夏金这样说:“我十分痛苦,以致我每天总要上百次地呼唤着死神的名字。我并不害怕和生活诀别。”〔40〕
1704783234
1704783235 这种老年感、病痛感、虚无感,在1859年《贵族之家》的末尾就初现端倪,拉夫列茨基有过著名的叹息:“欢迎呀,寂寞的老年!燬掉吧,无用的生命!”〔41〕在1872年《春潮》的开头,借主人公萨宁的回忆直接写出:“但是倏然间想不到老之将至了,随之而来的是那不断增长、吞噬一切、消耗一切的对死的恐惧……于是扑通一声跌进无底深渊!如果生活就是这样风云突变,那倒反而好些!否则,临终以前,会出现虚弱无力,多病多痛……就像铁器生锈一样。”〔42〕到了写于晚年的散文诗,惨淡的标题更是星罗棋布:《世界的末日》、《头颅骨》、《最后的会晤》、《老人》、《当我不在人世的时候》、《不能更痛的痛苦》……散文诗中处处印刻着疾病的痕迹,弥漫着死亡临近的气息。其中有三篇直接描摹死亡的来临,形象篇篇不同,各有各的阴冷与诡异。
1704783236
1704783237 死亡有时化身为一个丑陋的老妇:
1704783238
1704783239 我独自在旷野中走着。
1704783240
1704783241 我突然觉得背后有轻微的、小心的脚步声……有人跟在我后面。
1704783242
1704783243 我回过头去看,看见一个矮小、驼背的老妇,她全身裹在灰色破布里面。只有她的脸从破布中间露出来:那是一张黄色的、起皱纹的脸,尖鼻,瘪嘴。〔43〕
1704783244
1704783245 有时变成一位穿白衣的女人:
1704783246
1704783247 一个高高的、静静的白衣女人坐在我和他〔44〕的中间。她从头到脚都罩在一件长袍里面。她一双深邃的、灰白的眼睛什么也不看;她那苍白的、冷酷的嘴唇不发出声音。这个女人把我们的手放在一块儿……她使我们永久和解了。〔45〕
1704783248
1704783249 有时是一只恶毒的双翅目昆虫:
[ 上一页 ]  [ :1.704783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