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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时间:10月1日至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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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学生时间做了有效切割之后,在一天之中,学生几乎不能够再拥有大块独立思考与活动的时间,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严格按照此表,跟随众人,浑浑噩噩地从寝室到操场,从食堂到教室,从教室到寝室。将这份中学时间表,与福柯《规训与惩罚》中的《巴黎少年犯监管所规章》比照〔14〕,若是把“学生”一词换成“犯人”,则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无选择的强制性的学习,也是一种隐形的消耗着体力,制造精神痛苦的惩罚性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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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出于同样的监管与惩罚,才会出现2005年11月山西沁源的晨跑惨剧:沁源二中的九百多名学生,在参加由学校组织的早操晨练,沿着门前的汾屯公路“跑早操”时,被货车冲撞,21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教师),21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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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苓先生早已作古,若是起之于地下,见到现在的中学的禁锢惨状,他一定会锥心痛骨吧,他写于1944年的《四十年南开学校之回顾》,实是最好的办校方针,可惜现在有几个校长读过这篇鸿文?即使有校长读过,他也早已成为行政指令与考试分数的奴隶,无心也无胆来办这样的中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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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格魅力与时代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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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斯贝斯在《时代的精神状况》一书的结尾写道:“我们时代的基本问题是,是否仍然可能有在自我领悟的命运中独立的人?事实上,这一问题已成为关于人是否能够自由的一般问题,而这一问题若被清晰地加以表述和理解,那么它作为问题就将趋于消除。因为,只有能够自由的人,才能够诚挚地、富于领悟地提出关于自由的问题。”〔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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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中学所处的时代,也就是民国时代,在编者傅国涌先生的心目中,这些年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好的,他这样评价民国短短的三十八年:“那是一个别样的时代,一个王纲解纽、诸侯蜂起、异族入侵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乱世,有点类似闹哄哄的春秋战国和魏晋风流时代。当然,在文明的意义上,它已经远远超过以往的任何乱世。不光是那些在漫长的农耕和帝制黑夜里无法想象的新事业,包括出版、报纸、期刊、大学、研究所、近代民营企业……还有各个领域、各个层面的那些新人物,他们的面貌、气质、行事都不是旧时《世说新语》所能概括的,一句话,这里有全新的呼吸、全新的语言、全新的追求和梦想。”〔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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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中学》里,有两段奇异的文字,彰显着当时知识分子的人格魅力与时代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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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经亨颐先生于1924年中秋节的讲演,题为《勖白马湖生涯的春晖学生》,他郑重指出“白马湖人的环境”最大的弊处在于“浅”和“漫”。“浅”是气量浅狭,“漫”是以随便为舒服。谁都可以在经亨颐先生的语气中,体会到他本人迫切的忧心,以及对后辈子弟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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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是不愿他人舒服,“漫”是但求自己舒服,焉有此理……我以为不论贿选,不论军阀,为什么弄到这步田地,终结一句要归咎于人民自己放弃……只要人人心目中认为国家事变,和我们有密切关系,自然有一种势力可以制止。事后说什么人民受其荼毒,痛骂不肖官员、猪仔议员,实在是来不及了!官吏这样腐败,但行政权仍操在他手里;议员这样卑污,但放屁的通过了一案竟要发生效力。非根本地剥夺他们的行政权,严厉监督选举不可。这种工作,都要全体人民做的,靠少数人不相干。但因为靠少数人不相干这句话,流为消极,就是放弃公民权的起点,这种态度,近来知识阶级中最多,浙江人尤其有这种怠性!西湖游玩,阿弥陀佛念念,一点振作的气象都没有。所以我认为地理环境,和人生有极大关系。唉!白马湖尤其偏僻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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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白马湖尤其偏僻吓!”一句,犹如铜钟振荡,不绝于耳;浙江人的怠性,直刺得我一震,因为说的仿佛就是我。自知褊狭,勇于振作,关注时局,决不放弃公民权——这就是民国的时代精神。唉!若是我读中学时候能拥有这样一位有眼光有担当的中学校长,我情愿天天立在他面前,听他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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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段文字是一封信,因为学生刊物《浙江新潮》遭受查禁,杭一中相关的学生共计十人被学校开除,而阮毅成因为父亲是浙江私立法政专门学校校长,杭县律师公会会长,所以只予以训告。阮毅成的父亲阮性存得知处理结果,大不以为然,立即写了一封信给杭一中新任校长郭成九。原信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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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立第一中学校长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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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以来,各处学生过于活动,诚不免流于一偏。然此乃我国近数年呆板教育之反动力,苟思补救方法,必须集合全国教育专家,详细筹划。断非一二官吏之武断,所能解决。前关贵校有斥退学生之议,比以小儿毅成,亦在嫌疑之列,未便置词。兹悉贵校教职员会议议决,将与学生联合会及学生自治会有关系者,斥退十人,小儿反予训告。教职员诸先生对于小儿,如此成全,讵不心感。然小儿固为学生自治会评议员,且曾为《浙江新潮》社社员。如以为罪,则不能比其他十人末减。同罪异罚,迹近卖友。小儿立身之始,不愿其蹈此恶习,致负诸先生期望。谨为声请退学,俾其实践牺牲之说,留为五四学潮之纪念。老悖之见,当荷鉴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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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性存谨启 民国九年二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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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罪异罚,迹近卖友”,写下如此正气盎然之断语的阮性存,的确给自己的孩子树立了一个榜样。阮毅成回忆道,他父亲其时只四十七岁,自称老悖之见,实系当时最富有新思想的人。“他对我所闯的大祸,一点没有责备,还写了这样一封信,使杭州市的教育界,为之震惊。一中的新任校长与教职员,都感到没趣。亲友则无不为之赞叹,而我乃亦更成为被注意的人物。”〔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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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拥有这样的父辈——教导我们做人要刚正不阿,行事要有不变的原则,对待友人要能够一起分担,对于自身的消极要时时警醒——对成长期的孩子而言,是多么的幸福!他们所处的时代,又是多么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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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往矣!合上这本《过去的中学》,我跌回到软弱的现在,看着自己心中一个孩子的形象,那是童年时期的自己,无助、苍白、单调,如法国诗人福兰所形容的:“他走在结冰的路上/衣袋里的钥匙叮当作响/无意中,他的尖头皮鞋/踢到了一只旧罐子/的筒身/有几秒钟,它滚动着它的空与冷”——然而业已成年的我,也许真该庆幸对那段孩童岁月的早早脱离,因为你我都亲眼看到——现在的孩子,更被恶意惩罚而变为那只旧罐子本身,在结冰的路上,被人踢着,无目的地滚动着它的空与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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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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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昂·福歇制定了“巴黎少年犯监管所”规章。其中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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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条:犯人作息日冬天从早上6点开始,夏天从早上5点开始。每天劳动9小时,学习2小时。作息日冬天晚上9点结束,夏天晚上8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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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条:起床。第一次击鼓时,看守打开囚室门,犯人必须起床穿衣,并保持肃静。第二次击鼓时,他们必须穿好衣服,整理好床铺。第三次击鼓时,他们必须整队出发,到小教堂做晨祷。每次击鼓间隔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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