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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圣人/愚人的二分,“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在韩愈看来,愚人没有老师的指点,就永远是愚人。其实韩愈另有潜台词,那就是愚人们即使有了指点,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先验的愚人,不会通过教育走向解放。也许并不全是韩愈的罪过,因为这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当追溯到《论语·阳货》,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只有上等的智者和下等的愚人是不可改变的)。”这两类人为先天所决定,不能改变。韩愈只是挪用了孔子的观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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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传道之师/童子之师的二分,“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在韩愈看来,现在的中小学老师,竟然连教师资格证都不配有的,可悲的正是这些人,在授下一代《师说》而习其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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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感奇怪的是,韩愈一方面强调师是如此重要,感觉天下人都得拜一个传道之师,而他本人俨然便是最佳人选;另一方面又决不出示自己的师承,更不要说向自己的老师表示尊敬,以此作为示范的榜样。嘻,这是诚实的写作态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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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师说》,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好为人师,什么是挟道者的傲慢。韩愈眼里,合格的教师有几个?放眼看去,大概只有他自己。还是顺着这种心态,张载写下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句子,固然激动人心,但“天地”、“生民”、“往圣”、“万世”之类,实在不是教育学中的有效概念,也就意味着,这些只具有修辞学上的意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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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个结论是唯一的:凡是挟道自倨者,定然只是饾饤知识的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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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独立教师的语文之旅 米兰·昆德拉是后现代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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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E. 多尔的《后现代课程观》,有一句话印象深刻,他称之为他的课程乌托邦,“一种创造‘没有人拥有真理而每个人都有权利要求被理解的迷人的想象王国’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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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页上有作者自己的注释:“我在此所引用的句子实际上来自罗蒂《偶然性、讽刺性与团结性》的卷首语。罗蒂看起来解释了孔达拉(Kundera)的观点并部分地精制了孔达拉的文本。当孔达拉谈到小说是这种‘迷人的思想王国’时,罗蒂用这些词来描述他的自由乌托邦的理想,而我则用此来描述我的后现代主义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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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手边有罗蒂的这本书——一次听傅国涌先生谈起,评价很高,说是崔卫平先生的手边书,即刻就去枫林晚买下了——商务译本,书名为《偶然、反讽与团结》,翻开找卷首语,果然在,一看才明白,《后现代课程观》中译作“孔达拉”的,就是昆德拉呀。理查德·罗蒂引用的是昆德拉《小说的艺术》中的一段文字,此句完整的译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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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正经”(法国小说家拉伯雷用这个字眼来形容不懂得笑,缺乏幽默感的人),就是不经批判思考地接受大家熟悉的观念,这其实与“媚俗”没有两样,都是艺术的三头怪敌。真正的艺术乃是上帝笑声的回音,在艺术所创造出来的令人着迷的想象世界里,没有人拥有真理,而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被别人正确地了解。那个宽容的想象世界是与现代欧洲同时诞生的,它其实就是欧洲给人的印象——或至少是我们对欧洲的梦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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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小说的艺术》,书架上也有,翻出三联版孟湄的译本(据说译得不全),找了半天,总算在结尾处找到,是这样翻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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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活的人,对既成思想的不思索,媚俗,这是作为上帝发笑的回声而诞生的艺术所面对的唯一的三头敌手。这一艺术创造了迷人的想象的空间,在那里,没有人是真理的占有者,每人都有权被理解。这个想象的空间与现代欧洲一起诞生,它是欧洲的形象,或者说,它至少是我们对欧洲的梦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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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孟湄译得生硬,但这确证是米兰·昆德拉的句子了。奇怪的是,为什么同样一个句子,写在《小说的艺术》中,丝毫没有引起我的注意;被引到《后现代课程观》里,却让人一睹难忘呢?是昆德拉表达得好,还是多尔引用得好?况且中间还要夹个罗蒂。天下文章一大抄,终于明白了这句古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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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一声感叹:我的天!米兰·昆德拉是后现代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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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独立教师的语文之旅 多么反动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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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反动的一本书,怎么会印刷出来,流传人间?不信?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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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的是,孩子提出的种种问题可以有许许多多十分不同的答案。因此教师的角色在于利用这些问题来传递他认为重要的信息。一种教学计划的存在将捆绑住教师,使他觉得必须讲述这样或那样被规定的事物,而事实上他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讲些另外的事情。我觉得教师带着他们的学生忙乱地追随——一种没人能明白的教学计划是一种可悲的状况。从孩子智力发展的角度讲是令人遗憾的。应该让教师更好地利用机会深入地阐述一两个题目,而不是走马观花地处理另外一些题目。”——页66—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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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这家伙竟然说不需要教学计划!更别提什么教学大纲,课程标准了。这叫我们这些所有力气都用到制定大纲、计划、标准、参考……的人,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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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理论的专家板起脸,严肃地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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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种教学可以没有理论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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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语文教师,认可学生这样说尚且不可;自己这样说,就更不允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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