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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即使能淡化或者抹去人们头脑中的烦恼记忆,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假设有那么一个大屠杀幸存者,几十年来生活在尸横遍野的记忆中。这些记忆显然已经成了他个性的一部分。尽管他可能为这些记忆感到痛苦,但是如果把生命里的这一重要插曲抹去了,他将成为怎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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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进步有时会成为日常生活的一个部分。于是,我们也许有那么一天,能拿非处方药来为特别的经历在头脑里留下特别强烈的印记。假如你想把生日晚会或婚礼生动地记下来,在晚会前,你可以服一粒能更有效激发谷氨酸或别的什么分子的药丸,那么,晚会上发生的事情就会一幕幕地刻进你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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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重塑记忆听起来似乎很牵强,实际上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增强经历的情感作用,让我们的回忆更生动、更久远。服药不过是为了同一个目标的另一种方法。在婚礼上,给新娘送一瓶药丸不如送一束鲜花那么浪漫,但是药丸也许能更有效地达成心愿(记住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当然,为了保险,你送了药还可以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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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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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白渴求“一剂甘甜的忘忧药”来根治痛苦,111我们今天真的有许多药能很好地用来医治抑郁或其他心理疾病。但药物的使用会产生一些副作用。50年后,或者更早一些,药物将针对大脑的病态网络发生作用,而不会影响其他部分。为了做出那样的药物,还需要几点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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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需要更多地认识一定的病态究竟破坏了哪些大脑网络。在这方面,脑图像正开始发挥作用。研究正在向我们表明,抑郁者、焦虑者或精神分裂患者的大脑跟没有这些病痛的人有着怎样的不同。不过,为了认识这些区别的意义,我们还需要更多地了解那些病态区域的正常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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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根据现有动物和人类的数据,我们有理由假定,跟恐惧相关的疾病(急性焦虑症、创伤后遗症、广泛性焦虑症、惊吓、恐惧、妄想型精神分裂),源于大脑恐惧网络的正常功能和它跟其他网络相互作用的改变。我们曾经讲过,扁桃体是这些网络的关键部分,扁桃体功能的改变也许能解释焦虑症的某些方面。具体说来,当扁桃体对危险过分敏感,能从别人可能忽略的境况觉察出危险并产生保护性反应;或者当扁桃体活动过分强烈,对同样威胁能产生比别人强烈得多的反应,都可能出现过分的不适当的恐惧。这两种情形可能来自遗传,也可能来自创伤或其他紧张经历,也可能是两种因素的某种综合。而且,不论哪种效应,都能通过与扁桃体相连的其他大脑区域对扁桃体功能的调节来加强。不同的情形,可以用扁桃体内部或扁桃体与大脑其他区域之间的记忆回路的不同改变来解释。如果脑图像研究证明了扁桃体(或其他大脑区域)确实在焦虑症的情形下遭到破坏,那么,弄清本区域的功能和它与其他系统的相互作用,对开辟新的治疗方法将有着根本的意义。不过,即使目前的脑图像研究说明了人类的某些病态(如焦虑)牵涉着一定的脑区域,动物研究对我们在细胞和神经元的水平认识那个区域的详细的神经作用机理,仍然是很重要的。新的更好的药物的开发,最终也依赖于那个水平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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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人类图像研究证明了特别的病态牵涉到一定的大脑神经网络,而动物研究详尽揭示了那些网络的组织,我们就可以期待专门针对那些受伤害网络的药物。方法之一是利用分子遗传学的进步:假如我们能识别某个只在表现于扁桃体或者只能以某种特别方式在那儿表现的分子,那么我们就可能拿这样的分子做钥匙去打开新药的大门。就是说,药还是口服的,仍然可以在血液里流向大脑的多个区域;不过,因为药物分子的包裹,它们在多数区域是不活动的。只有在遇到分子“钥匙”时(在这个假想的例子中,只有扁桃体才有那样的分子),药物才能活动。这样的药物能帮助扁桃体修正反常行为,而不会影响大脑的其他区域,从而也减少了药物扩散产生的讨厌的心理学副作用。可是,因为扁桃体也参与了“正常的”大脑功能,所以我们面前的真正挑战是寻求某种能有选择地对病态功能进行攻击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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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桃体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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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桃体跟许多大脑区域一样,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发挥作用。我们可以知道扁桃体的作用结果,却不可能有意识地走进它的内部。因为扁桃体可以被激发起来表现出无意识控制下的情绪反应,所以它很有可能会无意识地犯罪——做出清醒的人永远不能宽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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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可能性没有逃过法律。法律体系中早就认识到了“情绪犯罪”,即一个本来守法而且有理智的人在失去理性和心智时所犯下的罪行。“扁桃体辩护”为这类问题找到了神经学的理由。随着我们对大脑活动越来越多的认识,律师对我们的发现有了更多的了解,基于神经学的辩护会越来越普遍。所以,还是让我们具体来看看扁桃体辩护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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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扁桃体辩护不能同另一个相关的问题——我们可以称它“病脑辩护”——混淆起来。在病脑辩护中,问题在于一个人犯罪是因为他的大脑发生了生理病变。相反,扁桃体辩护的基本思想是,扁桃体是在无意识状态下正常地控制着情绪行为。于是,一个罪行可能是扁桃体在没有意识思维时犯下的。扁桃体当然也可能控制与一定刺激条件下的意识控制无关的攻击行为。然而,为了能实施扁桃体辩护,还需要满足几个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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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桃体的一个重要功能是在面临突然的危险时迅速产生自我保护反应。但是假如刺激经历了一定的时间,而且能被意识所察觉,那么行为将更多地受通过大脑皮层的更高级的思想过程的控制。另外,扁桃体控制下的各类反应是以一种固定的方式产生的本能的(“硬联接的”)、简单的、迅速的反应——就是说,在同一物种的所有成员中,这些行为都是相同的。所以,如果某个行为是故意的、表现相对迟缓的(经过几秒而不是几毫秒),有着一系列复杂的动作,而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那么这样的行为很可能不是扁桃体直接控制的。扁桃体可以间接影响或协调这些更复杂的反应,但它们终究是其他大脑系统的事情。这些事实说明,能借扁桃体成功辩护的罪行,必然是相对单纯的、本能的、一成不变的反应行为,它几乎是在刺激发生的同时产生的,没有任何的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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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没有几个案子能满足这些准则而赢得扁桃体辩护。不过,我们越来越清楚地发现,扁桃体之外的许多大脑系统在无意识地发挥作用——甚至意识本身也是大脑网络无意识行为的结果。这就产生一种可能:扁桃体辩护虽然在名义上错了,但在本质上却仍然是成立的。然而,我们是否需要重新考虑人类责任的本质和局限,还有赖于未来关于大脑有意识和无意识控制之间的平衡的发现。这些发现可能也在未来50年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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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杜(Joseph Ledoux)是纽约大学自然科学中心Henry和Lucy Moses科学教授,长期以来寻求从大脑生物学状态的角度来认识人类情感。他的研究强调学习和记忆在情感经历中的作用(而不是遗传的先决作用),寻求将情感经历的记忆与神经元的连接联系起来。他的最新著作是《突触的自我:大脑如何适应我们自己》(Synaptic Self:How Our Brain Becomes Who We Are)。他还写过《情感大脑:情感生活的神秘基础》(The Emotional Brain:The Mysterious Underpinnings of Emotional Life),与Michael Gazzaniga合写了《完整的头脑》(The Integrated Mind),与W.Hirst编辑了《精神与脑:认知神经科学对话》(Mind and Brain:Dialogues in Cognitive Neuro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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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何以如此:来自2050年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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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R·哈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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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儿童成长研究会健在的最老的会员(2月我就112岁了),我应邀来报告我们领域在过去50年——21世纪前50年——的科学进展。不过,在谈儿童之前,我想说几句有关我们这些老人的话。我们学会的人都知道,衰老也是一种成长。本世纪最重要的科学进步之一,在我看来,就是开发了能预防、甚至一定程度上能逆转阿尔茨海默症引发的大脑变化的药物。虽然我不想装着记忆力很好的样子——如果我忘了说什么你们觉得应该在这个报告里说的事情,我请你们原谅——但我今天能被请到这里来向你们报告,正好证明了那些药物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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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现在我来谈指定给我的题目:儿童成长领域在过去50年有哪些科学进展。21世纪开始的时候,发展派学者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对所有正常儿童都基本相同的那些成长环节。在认识儿童如何学会思想、说话、阅读等方面我们取得了好的成绩,至于是什么使他们成长为不同的人——为什么有的孩子善良、懂事,有的孩子好斗、冲动——我们却知之甚少。20世纪的发展派学者(那时他们称自己为“发展心理学家”)认为他们懂得了个体行为和性格差异的根源,但我们现在知道,他们多数都错了。所以,21世纪已经取得的最重要的进步,是我们认识了人为什么会不同,并且学会了利用那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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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这些进步之前,我想应该先来看看为什么这个领域在上个世纪里几乎没有进步。主要的原因是我们轻视了遗传学而运用了过时的研究手段。到2000年的时候,发展学家们才勉强承认婴儿并不都是天生一样的——每个人生来都有各自的特点,主要来自遗传。但他们仍然用着20世纪50年代出现的研究方法,而那些方法的基础却假定婴儿都有完全相同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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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到了,20世纪50年代时,多数发展派学者的确相信新生儿都是一样的,于是认为他们长大以后出现的任何差异一定源于他们出生以后的不同经历,也就是不同的成长环境。在那样的假定下,在那个时候产生那样的研究方法是有意义的;但不幸的是在那个假定被抛弃很久以后,那方法还在继续流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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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方法很简单。首先,所谓“社会化研究”领域的发展派学者会度量环境的某个方面与儿童成长的某个方面。然后,他们寻找环境度量与成长度量之间的联系。接下来,他们报告他们的发现:例如,听父母读书多的孩子长大以后可能更喜欢读书;经常挨父母打的孩子长大以后可能更喜欢争斗;常跟父母说知心话的未成年人不容易陷入少年的各种烦恼。最后,他们根据这些发现,向孩子的父母提出忠告:如果想让孩子在学校学习好,就多给他读一些书;如果不想让孩子好斗,就不要打他;如果不想让孩子陷入烦恼,就经常同他说一些知心话。美国政府实际上花了很多钱让研究者们做这种研究,然后发表那些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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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今天可以笑话它,不过那时它却是很严肃的事情。用当时流行的词来说,20世纪末的发展派学者“活得很累”。112他们没有面对这样的事实:假如基因对他们度量的结果有任何重要的影响,那么他们的研究成果就不可能得到解释。他们虽然承认儿童有基因,却不承认孩子继承了父母的基因,而且只是因为遗传他们才会在许多地方(如智能、胆量和为人)像他的生身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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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发展派学者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承认这个明显的事实呢?毕竟,运用更好的方法所做的研究,已经产生了足够的数据证明他们正在走向错误的结果。那时候,所谓行为遗传学领域(现在我们更熟悉的是它的一些分支学科)的研究者们已经证明,20世纪发展派学者津津乐道的那些关系,几乎都可以在家族成员的遗传相似基础上得到解释。如果我们考察收养子女的家庭,那些关系也就不存在了。但是这些结果和理解它们的人所写的忠告,差不多都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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