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4840840 班固《汉书》将《史记》中“自显姓名”的“太史公曰”径直改为“赞曰”。《汉书》的论赞典雅高华，受到后人的称赏。其《景十三王传》论赞用贴切的比喻，简明的语言，把从封建社会大量的历史现象中总结出诸侯王因骄奢淫逸而导致身亡国败的历史教训娓娓道来，是深邃思想与语言技巧的结合产生的杰作。其他如各帝赞、其《食货志》、《蒯伍江息夫传》、《公孙弘卜式儿宽传》、《司马迁传》、《武五子传》、《霍光金日磾传》、《魏相丙吉传》、《匡张孔马传》、《扬雄传》、《匈奴传》、《西域传》、《王莽传》等篇的论赞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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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42 范晔《后汉书》论赞也很有自己特点，他曾盛赞自己的作品，尤其对论赞的写作颇为自负。《后汉书》往往论后又有赞，论为论述之语，赞为四字韵语，形式整齐；论评述历史，赞则是所论主旨之提炼概括，起到了画龙点睛、突出要点的作用。其《宦者列传》曰：“论曰：自古丧大业绝宗禋者，其所渐有由矣。三世以嬖色取祸，嬴氏以奢虐致灾，西京自外戚失祚，东都缘阉尹倾国。成败之来，先史商之久矣。至于衅起宦夫，其略犹或可言。何者？刑余之丑，理谢全生，声荣无晖于门阀，肌肤莫传于来体，推情未鉴其敝，即事易以取信，加渐染朝事，颇识典物，故少主凭谨旧之庸，女君资出内之命，顾访无猜惮之心，恩狎有可悦之色。亦有忠厚平端，怀术纠邪。或敏才给对，饰巧乱实；或借誉贞良，先时荐誉。非直苟恣凶德，止于暴横而已。然真邪并行，情貌相越，故能回惑昏幼，迷瞀视听，盖亦有其理焉。诈利既滋，朋徒日广，直臣抗议，必漏先言之闲，至戚发愤，方启专夺之隙，斯忠贤所以智屈，社稷故其为墟。易曰：‘履霜坚冰至。’云所从来久矣。今迹其所以，亦岂一朝一夕哉？”(151)赞曰：“任失无小，过用则违，况乃巷职，远参天机，舞文巧态，作惠作威，凶家害国，夫岂异归。”(152)此论赞从宦者自身的生理条件、人生观念，谈到他们参政的原因，并把他们划分不同的类型，论述他们对东汉政治的影响，是关于宦者的一段精辟论述。其后的正史，如《三国志》篇末论赞称“评曰”，《隋书》篇末评论称为“史臣曰”等，都不乏篇末述评的论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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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44 论赞是对历史人物与事件的评论，其内容非常丰富，清人牛运震在评说“太史公曰”的发论形式时指出：“太史论赞，或隐扣全篇，或偏举一事，或考诸涉历亲见，或证诸典记所参合，或于类传中摘一人以例其余，或于正传之外摭佚事以补其漏，皆有深义远神，诚为千古绝笔。”(153)张大可则对《史记》论赞进行了专门研究，他认为：“‘太史公曰’议论宏阔，笔势纵横，言辞精炼，旨义深微，或考证古史，或叙游离所得，或提示取材义例，或明述作之旨，或褒贬人物，或纵论史事，或隐微讥刺，皆直抒胸臆，观点鲜明，并构成了系统的史学理论。”(154)张研究指出，褒贬历史人物是《史记》论赞的最主要的一项内容，他把这些褒贬之言归纳为论个人立名及生死之节与论为国者治政之得失两方面，每一方面又分细点分别举例说明。同时他认为《史记》论赞提示书法义例是其内容之一，并把它们归结为五项：（1）阐明五体结构义例；（2）提示立篇旨意；（3）阐明附记之法；（4）阐明互见、对比义例；（5）体式微词讽喻义例，亦各举《史记》中相应的论赞进行说明阐释。李瑞华通过研究得出：“《宋史》论赞261篇的主要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面。一是志序、表序、类传序，总括宋代典章制度沿革发展变化之特点，主述类传分立之缘由……二是标明纪、传、志、表取材与宋旧国史的关系……三是贯彻元顺帝《修三史诏》提出的取治乱兴亡之由，垂鉴后世，做一代盛典的编撰宗旨，评论有宋一代300余年治乱兴亡、臧否人物、劝善戒恶。”(155)这些有关论赞的内容只是针对个别史书的研究，对于庞大的纪传体史书体系还有待更多的学者继续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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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49 中国古书编例史 [:1704837855]

1704840850 中国古书编例史 三、纪事本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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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52 纪事本末体是史籍的第三大体裁，其基本特征是以事为纲，按类聚事，并因事标目。每一事件自为标题，自具首尾；每一标题概括出事件的中心，标题下集中相关史料，完整叙述各重要历史事件的全过程，各有始末。其产生之后，即为历代史家相沿采用，成为史书的又一大体裁，与原有的编年、纪传二体“鼎足而三”(156)，封建社会史籍的编纂方法再次得到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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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54 中国古书编例史 [:1704837856]

1704840855 纪事本末体的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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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57 纪事本末之前，史家主要采用编年体或纪传体来书写历史，二体在记载史事方面各有其优点，但同时在记事方面存在共同的不足：前者记一事往往要跨越数卷，事件首尾不相连属，脉络不清；后者记一事又多分散于各人列传之中，不免支离和重复。正如后人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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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59 年不一事，事不一人，端绪既繁，引申非易。学者欲求一事之始末，原始而要终，则编年者患其前后隔越，纪传者患其彼此错陈。(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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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61 也就是说编年、纪传都不能完整地展示历史事件的首尾本末，不能将某一历史事件的整个面貌集中地反映出来。为了弥补编年、纪传的上述缺陷，南宋袁枢因司马光《资治通鉴》撰《通鉴纪事本末》，创纪事本末之体。袁枢（1131～1205年），字机仲，建州建安人（今福建建瓯人），宋孝宗龙兴元年进士。其书根据司马光《资治通鉴》改编，将其史料删削排比，把战国至五代1300年中的308件大事按类编为239个题目，按时间顺序分别叙述，先秦史用了“三家分晋”、“秦并六国”、“豪桀亡秦”3个题目，西汉史用了26个题目，东汉史用了19个题目，三国史用了13个题目，西晋史用了4个题目，东晋史用了9个题目，南北朝史用了68个题目，隋唐史用了71个题目，五代史用了20个题目，将各时期每一事件的过程叙述得清晰明了。《四库全书总目》叙述纪事本末体的产生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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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63 自汉以来，不过纪传、编年两法，乘除互用。然纪传之法，或一事而复见数篇，宾主莫辨；编年之法，或一事而隔越数卷，首尾难稽。枢乃自出新意，因司马光《资治通鉴》区别门目，以类排纂。每事各详起讫，自为标题；每篇各编年月，自为首尾。始于三家之分晋，终于周世宗之征淮南，包括数千年事迹，经纬明晰，节目详具，前后始末，一览了然。遂使纪传、编年贯通为一，实千古之所未见也。(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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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65 可见，袁枢所创之纪事本末体，吸取了编年、纪传两种体裁的优点，既避免了编年体的支离破碎，又避免了纪传体的重复矛盾，将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交待得清清楚楚，无疑是对史书编纂的一大贡献。袁氏此书按事件类编史料，事件的过程比较清晰完整，富于故事性，有利于读者看清历史发展的脉络。因此这部新体裁的史籍一问世，就受到众人一致的嘉赏和称赞，南宋孝宗读后嘉叹曰：“治道尽在是矣。”(159)杨万里读后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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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67 纪事本末有益见闻，予每读《通鉴》之书，见事之肇于斯，则惜其事之不竟于斯……今读子袁子此书，如生乎其时，亲见乎其事，使人喜，使人悲，使人鼓舞未既，而继之以叹且泣也……此书也，其入迄《通鉴》之户欤。(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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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69 清代章学诚更是推崇备至，认为纪事本末体在史书编纂上的突破是“化腐臭为神奇”之举。梁启超也盛赞袁枢的创造精神，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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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71 欲求史迹之原因结果，以为鉴往知来之用，非以事为主不可。故纪事本末，于吾侪之理想的新史，最为相近，抑亦旧史界进化之极轨也。(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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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73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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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75 善钞书者可以成创作。荀悦《汉纪》而后，又见之于宋袁枢之《通鉴纪事本末》……以事为起讫，千六百余年之书，约之为二百三十有九事。其始亦不过感翻检之苦痛，为自己研究此书谋一方便耳。及其既成，则于斯界别辟一蹊径焉。(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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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77 可见，纪事本末体史书弥补了编年和纪传两种体裁的缺点，具有它们不具备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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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79 其实，专篇记事，在袁枢之前就已存在。我国先秦时期的《尚书》是记言性质的书籍，但其中“尧、舜二典，直序人事；《禹贡》一篇，唯言地理；《洪范》总序灾祥；《顾命》都陈丧礼”(163)，《尧典》、《舜典》、《禹贡》、《洪范》、《顾命》等篇都记述了事件的始末，具有纪事本末的特征。又如《武成》记武王伐纣成功，回修文事；《金縢》记周公祈天代武王一事；《顾命》记载成王将崩，命康王即位等诸事。《尚书》中的这些篇目均可见一事本末，故朱熹言：“古史之体可见者，《书》、《春秋》而已。《春秋》编年通记，以见事之先后；《书》则每事别记，以具事之首尾。”(164)章学诚认为纪事本末体滥觞于《尚书》，称纪事本末体“真《尚书》之遗也”(165)。之后《越绝书》、《吴越春秋》等的许多篇章都采取了本末体的写法。但它们仅仅是个别或部分篇章，还只是包含在全书中的个别形式，没有形成全书的体例。北魏时期，常山王元尊之曾孙元晖主持纂集一部《科录》，《魏书》本传谓“撰录百家要事，以类相从”，据此，许多人认为《科录》是纪事本末体通史，但此书已经亡佚，后人无从细考。直至袁枢《通鉴纪事本末》，发展了这古已有之的个别形式，使这种形式成为全书的义例，于是，一个新的史书体裁——纪事本末体便随之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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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81 由于纪事本末体在叙事上的优越性，后代史家纷纷接踵，写出多部纪事本末体史籍。《四库全书总目》史书纪事本末类正式著录22种，存目4种；《续四库全书总目》著录有106部之多。这些纪事本末体史书中有13部，连同袁枢《通鉴纪事本末》在内，其记叙历史在时间内容上是前后连贯的，自成一套通史体系，形成了史籍编纂学方面的一大流派。兹将其列表介绍于下（见表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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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83 表4-5　14部自成体系纪事本末体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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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85 中国古书编例史 [:1704837857]

1704840886   书名     编著者     卷数     记史范围     《左传纪事本末》     （清）高士奇     53     春秋史事     《通鉴前编纪事本末》     沈朝阳     100     唐尧～周威烈王二十三年     《通鉴纪事本末》     （宋）袁枢     239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五代末     《续资治通鉴纪事本末》     （清）李铭汉     110     宋～明末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宋）杨仲良     150     北宋太祖～钦宗     《宋史纪事本末》     （明）冯琦编，陈邦瞻补     26     太祖～文天祥谢枋得之死     《辽史纪事本末》     （清）李有棠     40     太祖～西辽     《金史纪事本末》     （清）李有棠     52     有金一代     《西夏纪事本末》     （明）张鉴     36     李思恭～李睍     《元史纪事本末》     （明）陈邦瞻     4     世祖至元中～顺帝末     《明史纪事本末》     （清）谷应泰     80     太祖起兵～清兵入关     《续明史纪事本末》     （清）倪在田     18     南明史事     《三藩纪事本末》     （清）杨陆荣     4     明末福王、唐王、桂王事     《清史纪事本末》     黄鸿寿     80     太祖～德宗   明至清前期的纪事本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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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0888 袁枢《通鉴纪事本末》以历史事件为主轴，将众多的史料条分缕析，使每一历史事件独立成篇，每篇又按时间顺序编写，完整地叙述了历史事件的起因、过程及结果，达到了“文省于纪传，事豁于编年”的记述效果。但其也有明显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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