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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06 借助来自专业情报网的信息,夏尔梅还帮助过纳沙泰尔出版社免遭贸易欺诈。1782年4月,他警告出版社,他们计划重印的《关于禁欲主义的哲学和历史研究》(Recherches philosophiques et historiques sur le célibat)这本书,最近七个月来正在以另一个书名《教士的禁欲主义的危害》(Les Inconvénients du célibat des prêtres)销售,而且卖得非常好。和纳沙泰尔出版社在与马赛的莫西打交道时得知的情况一样,出版商有时会把书名页换掉,以新瓶装旧酒的方法销售旧书;而为了了解其他印刷厂的情况,他们还采取如今被称作商业间谍的做法。1784年7月,夏尔梅夫人警告纳沙泰尔人,他们的一个印刷工人正偷偷向里昂一家出版商提供他们正在印刷的原版梅西耶《我的睡帽》的折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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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08 贝赞松的来信还会告诉他们,什么作家最吸引当地读者,并在一定程度上告诉了他们这些作者的身份。在1780年代,除了伏尔泰和卢梭,【248】还有三位作家尤其受欢迎:雷纳尔神父、米拉波伯爵和西蒙-尼古拉-亨利·兰盖。雷纳尔的《哲学和政治史》在1781年遭禁,而雷纳尔的逃亡和声名鹊起,也使他的书成了畅销书。米拉波的《论逮捕密札与国家监狱》强烈谴责国家权力的滥用,此书在纳沙泰尔由福什长子公司出版,在贝赞松特别受欢迎。米拉波就是从贝赞松附近的茹堡监狱逃出来,与一个老法官的妻子一起私奔的,也正是这件事激发了他的想象力。夏尔梅夫人于1782年接手生意时,她恳求出版社赶在秋季高等法院开幕式之前,把《论逮捕密札与国家监狱》和米拉波的色情著作、后来以《名门浪子》(Le Libertin de qualité)之名重印的《我的转变》(Ma Conversion)发运给她。兰盖的《巴士底狱回忆录》涉及类似的主题,在这个拥有大量律师的城市也同样受欢迎。兰盖是律师出身的论战记者,在贝赞松拥有许多读者。夏尔梅说《兰盖先生致法国外交大臣韦尔热讷伯爵先生的信》在1777年6月的市场上是最热门的书籍:“能花25(译者按:原文如此,疑是2.5)路易谋得一本的人就算很幸运了……有些曾经卖到4到5路易。”三年后,夏尔梅夫人确信,如果出版社能及时把《巴士底狱回忆录》运给她,她就能卖掉许多。她认为(她和她的已故丈夫一样,对市场需求的观察非常敏锐),卖得最好的是用“力量”(force)写的书,至少是在政治和时事的领域。她向出版社保证,杜尔哥(Turgot)的《遗作集》在1787年需求量大,就是因为“这本书是用力量和能量写的”。出于同样原因,路易-塞巴斯蒂安·梅西耶的书也卖得好——但不是他的所有书。他的《巴黎图景》吸引了大量读者,但《巴黎缩影》(Réduction de Paris)不行:“公众发现里面什么新东西都没有,对它不感兴趣,尽管用加工过的材料写的序言很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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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10 夏尔梅和他的妻子都没有详细描述过他们所谓的公众的性质,但散见于他们来信里的一些话仍能显示公众的一般特点。夏尔梅夫妇的大部分顾客很可能来自法学界。1777年5月,夏尔梅怂恿纳沙泰尔出版社出版法律论著,并且估计了它们在每个有高等法院的城市可以出售的册数。(巴黎和贝赞松各卖100册,位列榜首;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排最末,40册。)【249】1785年3月,夏尔梅夫人说她的顾客吵着要买雅克-皮埃尔·布里索(Jacques-Pierre Brissot)抨击法国律师团体的著作——《一位独立观察者就法国律师团体的腐败问题致律师公会》(Un Indépendant à l’ordre des avocats sur la décadence du barreau en France),原因就在于人们关心“我市律师团体的当前状况”。贝赞松的来信有几次提到一些具体的顾客,包括一位侯爵、一位治安官、一位大教堂的教士、一位省总保税所董事,还有四位军官。要塞驻军肯定占有很大销售额。1780年2月,夏尔梅写道,他不能再订购战争大臣克洛德-路易·德圣热尔曼(Claude-Louis de Saint-Germain)的回忆录了,因为北美的战争使驻军减员了。而且在1787年,夏尔梅夫人说,她不知道要订多少腓特烈二世(Frederich II)的著作,要等到她弄清楚此书出版时要塞里还有多少士兵才能确定。没有一封信提到图书在低层民众中的销量,不过,像许多外省书商一样,夏尔梅利用他的书店办了一个读书会,其成员花点小钱就可以看到他库存的图书。任何人跨进书店的门,都有可能碰到各类职业人员和上层人士,手艺人和工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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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12 夏尔梅的信函对于图书贸易的通讯和运输部门也有很多涉及。1778年以前,从瑞士运来的货包要在总包税所过关,然后在总督府接受检查。在1775年8月13日的一封信中,夏尔梅解释说,他参与了检查,收买了总督的雇员,于是他们只草草地翻看了一下货包上部的折帖。出版社把禁书放在货包底部,肯定就能安全地运到他手中。事实上,由于得到“总督府的特许”,夏尔梅还帮助出版社把书转运给法国各地的其他客户。有时他把出版社提供的伪造收据在官员眼前晃一下,他们就会让他接收货包,根本不做任何检查。若遇到禁书在途中被没收的情况,他甚至还能从中斡旋,让他们放行。1775年9月初,夏尔梅得知出版社发运的三个货包不久前在弗朗堡被扣住了。尽管这些货只是通过他转运给其他人的,他还是提议由他来解救:“我来用我的特殊门路让你们摆脱这个麻烦……但是……我有必要保留这些门路,【250】以便在自己遇到急事时能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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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14 这三个货包的情况原本是难以解决的,因为其中含有米拉波的《论专制主义》,而法国政府正试图用不通知贝赞松总督而是向巴黎总包税所下特别命令的办法,来封杀此书。夏尔梅担心这件事处理不好,会使纳沙泰尔出版社将来不敢再把货物运给他,尤其是如果贝赞松税务所的雇员插手检查的话,这些人跟他在总督府的朋友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他们使坏,我就惨了”,1775年10月4日,他写道。“我将从他们的表现来判断[一个带有一些禁书的货包在运输途中]是否能顺利通过,而且紧接着我是否还能让其他货包通过……我反复表示我会竭尽全力。但是请理解,我必须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从这封信所用的亲密口吻可以看出夏尔梅跟出版社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密,而信中对于谨慎的强调,则表达了他和纳沙泰尔人关系中的一个关键因素。他看上去也许像个地下贸易的老手,但他从不大量经销禁书,他始终规避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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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16 当三个被没收货包终于离开检查处时,夏尔梅报告说,这件事的后果会很严重。一些曾在这次货运中受到牵累的中间人会被罚款,数额多达2000锂,外加象征性的惩罚措施——一种“毁誉性的惩罚”和一次焚书行动,尽管焚书时会用一些没卖掉的合法书来替代禁书。幸运的是,他没有受到连累,最重要的是,他的自信还得到了总督的支持:“他是必须做出最终裁决的人。……既然有传言说它们是坏书,那就肯定要在总督法庭的中央举行一次焚书——这只是要安慰一下某些白痴。……最好是用《论圣克洛德修道院的创建》(这是一本销路极差的书,以致夏尔梅认为应该让它化成纸浆)来替代它们。”为了扫除障碍,恢复贸易,他不得不求助于“有实惠的礼仪”——贿赂,其中包括两套雷纳尔的《哲学和政治史》,此书以摩洛哥皮做封面,有烫金字,他打算赠送给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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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18 用别的书替代禁书进行公开焚烧的举措能得到总督的支持,【251】这表明到1775年,启蒙思想已在相当程度上渗透到法国当局的高层,但是总督的保护也没有扩大到能够容忍激进的政治书籍。夏尔梅相信,封杀《论专制主义》的企图是不久前当局对瑞士边境异常警惕的原因。因为米拉波曾经在纳沙泰尔让福什长子公司印过他的论著,所以来自纳沙泰尔的一切书籍都受到了怀疑。“不要试图从这里运《论专制主义》”,1775年12月7日夏尔梅警告说。“那样可能会给作者造成麻烦(因为人人都认识他),也会因为驻索勒尔的[法国]大使的干预给印刷商带来麻烦。政府这次是一定要采取坚决行动的了。……蓬塔利耶就因此发生过一次大骚乱。”然而不幸的是,12月初,纳沙泰尔出版社又有八个货包在弗朗堡被扣住。夏尔梅利用总督的影响力,并进行了更多的贿赂,终于掰开了海关人员的手,放行了其中七个货包,这些海关人员接到过凡尔赛的内阁密令,提高了警惕。但是这次栽的大跟头也结束了夏尔梅作为纳沙泰尔出版社的货运代理商的业务,直到1778年他当上贝赞松新书商行会的理事时,才有了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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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20 根据1777年法令的要求,贝赞松创建了新书商行会,夏尔梅被选为理事,负责审查所有进口书籍,并扣留非法书籍。纳沙泰尔出版社一听到这个好消息,马上请他帮忙放行运往法国各地的货物。但是,他担心和他一起检查货包的一位警察会阻止他在处理货物通运准单时作弊,尤其是在他听到法国政府要求严格执行新法令之后。尽管和出版社关系亲密,他还是决定规避所有风险:“至于哲学方面的,我不再想去处理这一类的任何图书了。新的图书贸易管理当局将使我们寸步难行”,他在1778年2月20日的一封信中宣布。出版社的恳求也没有使他心软,他拒绝将任何可疑书籍转运到别的地方。尽管如此,出版社还是不断提出请求他:能不能凭借他在第戎的人脉关系,帮他们开辟一条直通巴黎市场的销路?愿不愿意考虑以边境偷运者所出的每英担15锂的现行费率,【252】让货物在贝赞松混过关?而回答始终是不行。夏尔梅在自己的生意中继续经营一些非法书籍,但一如既往,他拒绝冒任何风险,而到了1783年,他就不再跟纳沙泰尔出版社做什么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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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22 就在这时,通信中的个人因素变得益发突出了。夏尔梅像许多外省书商一样,常常在路上奔波,向小镇上的零售商推销图书,视察供应线,和出版商兼批发商商谈。而夏尔梅夫人也像许多书商的妻子一样,在丈夫不在家时提笔写信。一般情况下,妻子写的信,文字水平会低一些,无论是拼写还是语法,因为女孩接受的教育比男孩少。但是,夏尔梅夫人能写一手好字,也完全掌握了句法,采用复杂的措辞也毫不含糊,甚至虚拟语气的过去时态也用得好。通读夏尔梅的卷宗,我们能看到这样一幅生动的画面: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应对变动不停的政治和经济局面,同时应对个人家庭的变故。和生意上的流水账一起,信中还不时提到夏尔梅的健康状况,一开始还是附带说说,后来就露出了急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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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24 夏尔梅夫人第一次提到丈夫生病是在1781年9月25日,当时他刚出差回来,先后去见了瑞士的供应商和弗朗什-孔泰的客户。他恢复得很好,可以继续写信了,并且在随后12个月里继续出差。但是在1782年9月6日,夏尔梅夫人报告说,一周前他出差回来,“病得很厉害,在旅途中突然发作。他想战胜疾病,但还是被它击倒了。他对自己照顾不周,一些药又没有效果,使病拖久了,成了沉疴痼疾。我希望他会痊愈,但是这肯定需要很长时间”。出版社写信表示同情,而在10月2日的一封信中,夏尔梅夫人回信说,情况似乎在好转:“我们都很快乐,只是受了一场惊吓,失去了一些时间。”然而,到11月3日,她丈夫的病再度复发,卧床不起了,再也照顾不了已经每况愈下的生意。出版社伸出援手,允许他们延缓偿付债款,还推荐了某种药物治疗方法,那是他们在贝赞松的一位共同的朋友提供的。11月15日,【253】夏尔梅夫人写了一封感谢信,说她没有放弃希望,尽管夏尔梅已经卧床三个月,而医生们的预测也矛盾百出。她写道,出版社的宽宏大量,“让他对您和你们所有人都感激涕零。……此时此刻,他几乎连名字都不能签了”。六周后,1783年1月2日,夏尔梅去世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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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26 到1月9日,夏尔梅夫人清算了财产,恢复了通信。她写信给出版社说将靠自己一人来做生意,并且会通过勤奋工作来还清积欠的债务。出版社不仅请她节哀,还在生意上正式给予她“信任”,再次延长她的偿债期限。从此时起,她的信显示,她又一心扑到了书店的生意上,又是了解顾客需求、订购书籍,又是疏通关系让货物通过检查,并提供有关跨境偷运书籍的风险的机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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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28 1783年的头几个月,夏尔梅夫人特别想从读者对米拉波的两部毁谤性著作——《论逮捕密札与国家监狱》和《我的转变》——的需求中获利。她对它们的出版情况非常清楚,那是一个复杂的故事,牵涉纳沙泰尔的福什家族的内部争斗。它们最初就是由福什家出版的,后来在洛桑被盗印,制造了一版廉价的重印本。她的所有书籍都从纳沙泰尔出版社订购,正如她保证的,它是她的“首选”货源。可是,出版社要把自己的货源从相互纠缠不清的瑞士出版商中分离开来也不容易。这些热销书籍在运到夏尔梅夫人手中之前,贝赞松的其他书商就已经设法抢在她前面进到货了,所以她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抢占市场。她希望在一本同样畅销的书上有好运气,即兰盖的《巴士底狱回忆录》。日内瓦传来情报,说有一版正在洛桑印刷,她写道;如果出版社能及时把货运给她,它一定卖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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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30 夏尔梅夫人紧盯着最新消息,而且像她丈夫以前所做的,把专门为由最密切的“信任”纽带联结起来的通信人所留下的内部情报传给纳沙泰尔出版社。1783年7月,她警告出版社,法国当局正计划取缔跟纳沙泰尔之间的贸易,因为当局逮捕了米拉波著作在法国的发行人雅克·马莱(Jacques Mallet),【254】他在巴士底狱受审时,供出了纳沙泰尔出版业的全部情况。(5)正如第二章所言,福什长子公司这家出版商是一家不可信任的企业,它由萨米埃尔·福什的儿子若纳斯·福什创建,而萨米埃尔曾是纳沙泰尔出版社的一个创始合伙人。萨米埃尔在跟纳沙泰尔出版社的其他合伙人发生争论后,另起炉灶,而若纳斯在和萨米埃尔争吵后也分道扬镳。纳沙泰尔的出版商之间的长期不和,让法国当局钻了空子,捣毁了供应链,因为这些出版商为了把书籍运到贝赞松,采取的是同一条穿过汝拉山脉的路线。如果一家出版商的货物被没收,其他所有出版商也就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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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32 出版商之间的争吵,偶尔的货物损失,都是还可以承受的风险。但是,1783年的命令改变了贸易的基础条件。这条命令要求,所有进口书籍都要在巴黎书商行会通关。因此,从纳沙泰尔运往贝赞松的货物就得绕道,运费高得令人无法承受,除非纳沙泰尔出版社能够找到一条实用的偷运路线。它始终未能找到这条路线,但还是设法给夏尔梅夫人运去了几批货。她抱怨说,纳沙泰尔出版社做得不如其他供应商,那些供应商莫名其妙地就能成功,至少是不定期地,打破常规把货送到。对于她来说,她拒绝冒任何风险。她报告说,市场对某些类书籍的需求居高不下,如涉及行政事务的书,会让与贝赞松高等法院有联系的律师和法官感兴趣。她还报告说,杜尔哥的遗作会畅销,而且非常希望弄一些腓特烈二世的著作,以及一本算术论著,这大概会受要塞里的炮兵军官欢迎。但是有个魔咒打破不了:生意很差。“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我的生意陷入了悲惨境地,”1785年7月17日她写信哀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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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34 这一点她不说纳沙泰尔出版社也知道。图书贸易衰退已经严重影响到它的财务状况,到1783年底,它不得不中止支付未偿付的汇票。一群当地的投资人来提供援助,在这十年的剩余时间内,出版社就在新领导班子管理下继续经营——缩小了规模,同时全力以赴消化堆积如山的库存。夏尔梅夫人得知它的困境后,写了一封信表示同情,并重申她对出版社的“信任”,就像她遇到危机时它对她所做的一样:“在贸易局势发生大动荡时,你们也几乎不可能不受牵累。缺乏流动资金,【255】你们[过度]给予别人的信任,贸易阻滞,所有这些因素凑在一起,你们难免要遭受严重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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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36 夏尔梅夫人的信所表露出的谨慎合作的语调,证实了她丈夫夏尔梅创立的生意的特征。他的顾客要什么,他就订购什么,主要是最熟悉的销路稳定的几类书籍。只要他觉得他们有需求,又不冒风险,他也卖少量“哲学书籍”。地方官员会保护他,自己也乐得偶尔从他那里得到几本畅销书。但是,到夏尔梅担任新书商行会的理事时,风险因素增加了。1783年危机爆发后,他坚持谨慎行事的方针,而他去世后,他的遗孀继续奉行同样的方针。事实证明,尽管图书贸易如她所判定的在普遍衰退,但是她很精明,足能把生意维持下去,而且,当贝赞松经受大革命的荡涤时,她仍然在照料她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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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38 小莱帕涅(Lépagnez)(6)是贝赞松第二位最重要的书商,并在纳沙泰尔出版社的贸易中占居第二位。出版社始终是偏袒夏尔梅的,因为他是它的长期伙伴,而且是该市的一流书商。然而,由于贝赞松是如此重要的图书市场,而市场的供应线又把它和纳沙泰尔绑得如此紧密,因此有必要对莱帕涅的生意做专门研究,尤其是因为莱帕涅经常要和法国管理当局过招。他是一位有进取心的企业家,依据游戏规则行事,但是只要能玩得转,他也会打破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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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40 莱帕涅第一次出现在纳沙泰尔出版社的通信中是在1777年,正值四开版《百科全书》的投机生意如火如荼的时候。各地书商都抢着征集订户,莱帕涅把他们都甩在身后,他自己印制了征订表,散发征订说明书,在整个弗朗什-孔泰遍地搜罗顾客。最终他征集到390个订户,对一个人口稀少的省份来说,这数量相当可观。1779年12月,他不无骄傲地写道,他已经把市场需求都吸收殆尽了。“由于我把你们这390套四开版《百科全书》洒遍了我们这个小省,除掉零售商贩卖的那些,不可能找到还需要它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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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42 莱帕涅的成功为他开辟了和纳沙泰尔出版社做大生意的途径。到1777年,尽管夏尔梅还是出版社的首选书商,但是生意的发展进度放缓了,【256】而且他不愿征集《百科全书》的订户,因为据他解释,他宁愿避开那些困扰图书征订业务的一大堆麻烦,如收款问题、交货延迟、顾客不满意产生的各种投诉,其中许多投诉并非没有道理。四开版《百科全书》确实成了一桩争议不断的事业,任何书商都曾经碰到过,然而它也是最赚钱的事业。莱帕涅成为王国内最大的《百科全书》推销商,在贝赞松的13家书商当中,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其实夏尔梅也承认他犯了错误,忽视了市场对《百科全书》的需求。莱帕涅的成功使他非常担忧,以致在1777年6月,他请求出版社重新正式授予他“信任”。尽管夏尔梅仍然是出版社在贝赞松的首要客户,但在1778年,它也开始提高对莱帕涅的信用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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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44 莱帕涅写给纳沙泰尔出版社的头几封信几乎全是谈《百科全书》的事,但是到1778年,他帮助出版社促成了几批货物的运输,并向它报告了政府根据1777年法令整顿图书贸易的计划。1778年春季,在一次去巴黎出差期间,他试图了解该法令在贝赞松的实施方式。在5月11日写给出版社的信中,他报告说,负责图书贸易的官员勒卡米·德内维尔召见他讨论形势:“这次接见之后,这个官员对我有了好印象,他的门始终向我敞开。所以一切情况我都知道。”人们可能会考虑到他说的话有很多自吹自擂的成分,但内维尔打算把他用作自己设立新书商行会的一个工具,似乎也是有可能的。而莱帕涅也反过来利用从内维尔那里得到的情报向纳沙泰尔出版社邀宠。按照他的说法,他们达成了谅解;作为个人的好意,内维尔同意将新书商行会的建立推迟20到30天,以便让他有时间赶回贝赞松,把他自己的盗版书籍都打上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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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46 莱帕涅传递这个内部情报不只是要满足纳沙泰尔人的好奇心。他同时也敦促他们把盗版书尽可能多地发运给他,以便能在恩惠期结束之前,把这些书都打上印记——“机不可失啊”。由于行动快,并佯称这些书都是他库房里积存下来的,这样他就能让大量非法书籍披上合法外衣注入他的生意,不会冒任何风险。【257】这可能只是一锤子买卖,但是也有可能让他成为瑞士一家主要供应商的优惠客户;而且在书商行会建立后,他可以利用自己在其中的影响力,借助其他手段来进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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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48 纳沙泰尔出版社未能利用这个机会之窗——或许是因为当时出版《百科全书》太忙,但在1778年7月,它问是否还有可能发货过去让它们在新书商行会打上印记。莱帕涅回答说,太迟了,新的图书检查官不久前已到任,带来了建立书商行会的命令,而贝赞松高等法院预计就要在近期将这些命令注册,完成正式手续。莱帕涅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了规避一切风险的决定,但到1779年底,他又开始定期地向出版社订货了。他也从其他瑞士出版社进货,主要是从日内瓦出版社进货。日内瓦出版社卖给了他大量的卢梭著作,都是在卢梭逝世后出版的纪念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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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50 他与纳沙泰尔出版社一边做生意,一边逐渐确立了互信关系。其间,每当出版社的货物在贝赞松通关需要他帮忙时,他都随叫随到。1780年1月,他作为夏尔梅的副手,在书商行会里担任了一个官职。他和夏尔梅既竞争也合作,而根据莱帕涅的信判断,他们相处得十分融洽。这些信大多只谈及订货和支付。他偶尔也就市场对个别书籍如罗齐耶神父(Abbé Rozier)《关于物理学、博物志和艺术的评论的导论》(Introduction aux observations sur la physique,sur l’histoire naturelle,et sur les arts)的需求发表看法:“这是一本好书,它会畅销的。”在1780年的后几个月,他的调子变得越来越悲观。7月,他抱怨说图书市场开始衰退,他把它归咎于北美战争所造成的经济低迷。8月,他看上去更不开心了:“请不要认为我在这里做着大图书生意。我向你们发誓,过去这两年,除了《世界史》(L’Histoire universelle,雷纳尔神父等人著)、《教会史》(L’Histoire ecclésiastique,约翰·洛伦茨·冯莫谢姆著)、法国天主教会的历史、旺斯版《圣经》、《百科全书》和卢梭的著作,什么书都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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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52 几部畅销书的出现使衰退局势缓和了一些,这些畅销书谈的都是时事,如内克那个有争议的内阁。【258】纳沙泰尔出版社提议向莱帕涅提供1000册《致国王的财政报告书》,该书在1781年3月正在印刷。他立即抓住这个机会:“你提到的四开版,如果印得快的话,肯定非常畅销,因为我们从巴黎一本都搞不到,那里的人都把它抢光了。……不过我们接到命令,严厉禁止盗版。”纳沙泰尔出版社竭尽所能来掩饰盗版,它完全复制了巴黎版,但是未能精确复制地图,而且货也到得迟。莱帕涅抱怨交货迟,地图复制得也不精确,他断言这会给他招来欺诈的恶名。“我们在这里会被看作江湖骗子。……你们真害人。”因此他拒绝接受货物。他最终卖了几册,但是以出版社委托发行人的身份出售;出版社也没有反对,因为需求依然强劲,它很容易把书推销给其他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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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6654 莱帕涅原指望靠内克的《1778年内克先生关于建立外省行政机构致国王的备忘录》大赚一笔,结果却更加让他失望。5月29日,出版社提议发400册《备忘录》让他和夏尔梅联合销售。然而,当出版社的信到达贝赞松时,莱帕涅正在巴黎出差。看店的店员擅自决定销售200册,并写信给莱帕涅说不久就要到货。莱帕涅便安排在巴黎销售它们;但当他回到贝赞松时,得知出版社已经把400册书都运给了夏尔梅。他以为出版社和夏尔梅在背地里做出安排,要把他挤出市场,于是给出版社写了封愤怒的抗议信。出版社为自己辩解说,它从未得到他打算销售200册的确认;于是互相指责的信就在贝赞松与纳沙泰尔之间来回传递了好几个星期,双方都闹得很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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