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4847130
1704847131
那些试图操控书籍流通而常常被它卷走的图书贸易从业者，在18世纪法国的文化中占有重要位置。他们的故事属于最广义的书籍史。这些故事在19世纪早期依然存在，其中很大一部分被巴尔扎克捕捉到，被写进了《幻灭》。但在巴尔扎克之前，要让书籍到达思想市场（marketplace of ideas），就得上演整个一部人间喜剧。人物角色如何发挥作用，书籍世界怎样像情报通信系统那样运转，这是本书讨论的中心问题。这个故事引发了书籍需求的识别问题——这是一个经验性问题，可以得到解答。当然，它还提出了更宏大的问题，关于书籍与革命的关系，关涉公共舆论和集体行动，都能引发无休止的辩论。这些问题虽然很重要，但我在本书里没有深究，因为随着书籍史已经发展成为一门学问，我决定只讨论在这个知识领域内可以解答的具体问题。
1704847132
1704847133
然而通过推测，我感到这项研究可能有助于人们理解法国大革命的思想渊源。关于书籍需求的统计表明，启蒙思想已经深深地渗入了旧制度时期的文化。当然，启蒙哲人们的著作表现出许多不同的思想张力，但是如果非要选出一部最能证明启蒙思想普及情况的著作，那就非梅西耶的《2440年》莫属。这部顶级畅销书展现了一幅按卢梭式原则治理社会的美好图景，与梅西耶另一部揭露当时社会秩序的残【305】酷不公的畅销书《巴黎图景》形成了鲜明对照。我还想强调书商们的信函中经常提到的其他三位作家——雷纳尔、米拉波和兰盖——的知名度。在伏尔泰和卢梭去世后，这三位作家对公众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他们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把专制权力对普通法国人自由的威胁人格化了。政治毁谤书的最佳代表是《杜巴丽伯爵夫人逸事》，强化了专制主义的主题，并把它跟顶层社会腐败堕落的画面联系了起来。但是，这种诽谤引起的共鸣，或许比不上那些喜爱像《感情的考验》这类小说和像《儿童读物，或既能让孩子们快乐又能让他们爱美德的小故事选》这类儿童书籍的读者被引发的情感共鸣。有些最流行的书籍以伏尔泰的风格拔高并讥讽既定秩序，而伏尔泰自己的作品也频频出现在书商的订单中。然而，书籍作为一个整体，贯穿其中的主调还是呼唤温情（sensiblerie）与美德。与时政有直接联系的书籍很少，有关内克内阁的论战作品除外。最畅销的书籍传达的不是明确的政治信息，而是与既定秩序格格不入的一般观点。在雷纳尔的《哲学和政治史》中，这种观点的表达铿锵有力。这部皇皇巨著虽然写得混乱无序，充满了破绽和矛盾，却处处跃动着能量，而且大多表现为道德上的义愤填膺。这些书籍尽管五花八门，却都传达了一种灌注着隐藏信息的世界观：眼前的世界不是世界应有的样子。另一种现实正在头脑中建构。随着书籍自1769年以来在商业渠道的传播，到1789年，思想即将变成行动。
1704847134
1704847135
那些把满足读者对书籍的需求当作生意的图书贸易从业者们，谁也不会想到自己正在为一场革命铺垫道路。他们专心致志地忙着手头的生意，而当他们回顾自己的经历时，又听起来似有所悟。身为出版商，奥斯特瓦尔德曾说道：“你只能相信你亲眼所见的和你五指所握的。”(4)身为书商，图尔的让-弗朗索瓦·比约（Jean-François Billaut）在给纳沙泰尔出版社的信里写道：“您肯定知道我们这里有句俗语或粗话……99个烤肉师傅富得流油，一个卖书的饿得要死。”(5)【306】他们所经历的书籍世界严酷无情，深深植根于旧制度，难以捱过大革命的狂风暴雨。因此，这个世界最终幻灭了。
1704847136
1704847137
(1) 见罗杰·夏蒂埃和古列尔莫·卡瓦洛（Gulielmo Cavallo）编，《西方阅读史》（A History of Reading in the West），阿默斯特，马萨诸塞州：马萨诸塞州立大学出版社，2003。这是一部出色的论文集，包含这个日益发展的研究领域中许多其他出版物的参考资料。我自己为勾画这个领域的轮廓所做的尝试是“迈向阅读史的最初几步”（First Steps Toward a History of Reading）这篇文章，首次发表于《澳大利亚法国研究杂志》（Australian Journal of French Studies），23（1986），第5—30页；后又重印于《拉莫莱特之吻：有关文化史的思考》（The Kiss of Lamourette：Reflections in Cultural History），纽约：Norton，1996，第9章。
1704847138
1704847139
(2) 法国国家图书馆，法文全宗22073，“里昂、鲁昂、图卢兹、马赛和尼姆的书商与印刷商关于出版业专卖权及其延续的商议的陈情书”，1776年10月15日：“他们［外省的书商］可以分成两类。第一类包括那些自己印刷［书籍］或者让他人印刷，并在书商之间从事批发业务的书商。通过互相交换他们出版的书籍，他们拥有了品种齐全的存货来供应零售商。第二类由那些自己不印刷、光靠订购的书商组成。其中一些人住在小城市和集镇，他们再从那里向乡村扩散。……这最后一类还可以细分，区分为除了向读者零售外，还向极小乡镇的书商销售。……后者又把购买来的书籍卖给走村串乡的流动书贩，由他们卖到集市上和传教士家里。”
1704847140
1704847141
(3) 莱尔最终通过购买“书商执照”成为合法经销商。我相信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从业者存在，尽管无法统计他们的数量，因为他们不被列入《出版年鉴》这种管理档案，就像法瓦尔热所发现的，根据《出版年鉴》来了解书商的人数不准确。对于非法从业者的案例研究见我的专题论文，“禁止的生意：法国大革命前夕一个地下书商的生活”，刊于《扩大的圈子：关于18世纪欧洲书籍传播的论文集》，保罗·J.科辛编，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出版社，1976，第11—83页。
1704847142
1704847143
(4) “奥斯特瓦尔德从巴黎致纳沙泰尔出版社”，1780年2月20日。
1704847144
1704847145
(5) “比约致纳沙泰尔出版社”，1776年9月29日，纳沙泰尔出版社档案，ms.1122。
1704847146
1704847147
1704847148
1704847149
1704847151
法国大革命前夕的图书世界 致谢【307】
1704847152
1704847153
我从1965年起一直在纳沙泰尔出版社的档案堆里工作，因此我要特别感谢纳沙泰尔公共与大学图书馆的职员和负责人。图书馆的负责人提供了慷慨的帮助，从埃里克·贝尔图（Eric Berthoud）到雅克·里希内（Jacques Rychner）、米歇尔·施吕普（Michel Schlup）和蒂埃里·夏特兰（Thierry Chatelain），先是允许我不受限制地查阅纳沙泰尔出版社的档案，然后又帮助我用缩微胶卷拍摄、影印，将几百份文献数字化。我尤其想感谢米歇尔·施吕普，他提供了本书中的大多数插图，并邀请我参与创作图书馆出版的两部巨著：一是《启蒙运动时代纳沙泰尔的出版业：纳沙泰尔出版社（1769—1789）》（L’Édition neuchâteloise au siècle des Lumières：La Société typographique de Neuchâtel［1769-1789］，纳沙泰尔：纳沙泰尔公共与大学图书馆，2002），一是《一家出版社在启蒙运动欧洲中的影响：纳沙泰尔出版社（1769—1789）》（Le Rayonnement d’une maison d’édition dans l’Europe des Lumières：La Société typographique de Neuchâtel［1769-1789］，纳沙泰尔：Attinger，2005）。莫里斯·德特里博莱（Maurice de Tribolet）引导我查阅纳沙泰尔州档案馆的迷宫般的公证文件，纳沙泰尔的其他朋友也以许多方式帮助我，包括提供住宿，这对一个预算很少但人数很多的家庭来说是个大难题。除了许多次短暂的访问外，我们在纳沙泰尔和周围的乡村度过了14个暑假和一个寒假。我对以下几位朋友充满感激之情：已故的夏利和莉莉安娜·居约（Charly and Liliane Guyot），1966年和1967年，【308】他们把公寓借给我的妻子苏珊和我住；雅克·里希内，他为我们在沿湖的村庄寻找住处；雷米·舍雷（Rémy Scheurer），他把我们介绍给已故的安妮·古特克内希特（Annie Gutknecht），她在勒朗德龙，是我们深爱的女房东；莫里斯和尼古拉·德特里博莱，与我们分享他们在莫捷的城堡，里面全是18世纪的家具，而且充满了关于卢梭的记忆；菲利普和玛丽-安娜·马格拉（Philippe and Marie-Anne Marguerat），他们多次在坐落于葡萄园上方的家中为我们提供住宿；还有阿兰和安·罗贝尔（Alain and Ann Robert），无数次在他们的山边别墅里请我们吃饭。我们的朋友带着我们沿汝拉山脊远足，在高山牧场驻足吃饭，品尝乡村的火腿，若在秋天，就去吃红酒烧鹿肉。夏日里，雅克和安格丽·里希内与我们在图书馆外的湖边野餐。用游泳消耗掉我们吃的奶酪塔，然后雅克和我会一起去档案馆，肩并肩地工作，他查阅印刷厂的记录，我查阅有关图书贸易的文件。米歇尔·施吕普和卡罗琳·卡拉默（Caroline Calame）带我们登山，体验“高人一等”（gens du haut）的感觉，并享受拉绍德封附近山村“农场餐厅”（fermes-restaurants）的乐趣。菲利普·马格拉帮我找到进入大学的路，让我作为客座教授教了一学期的课，并且常常回去演讲和参加学术会议。其他朋友也在别的方面提供了帮助。我对他们永远感激不尽。他们接纳我和妻子进入他们的生活，并且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五十多年里，当我年复一年逐个卷宗地埋头查阅档案时，我们的孩子和他们的孩子一起成长，我们这些大人也变老了，一起分担忧伤，分享喜悦。本书——以及不久的将来就要完成的姊妹篇——就是这种经历的结晶，所以我要把它献给我在纳沙泰尔的朋友们，纪念逝者，亲善故友。我尤其想念雅克·里希内，当我完成终稿时，他却与世长辞了。
1704847154
1704847155
为了补充我在纳沙泰尔的研究，我还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查阅巴黎的档案，尤其是阿尼松-迪佩隆收藏（Collection Anisson-Duperron）和法国国家图书馆里巴黎书商与印刷商行会的文件，还有阿斯纳图书馆（Bibliothèque de l’Arsenal）的巴士底狱的文件，以及其他各种档案。法国国家图书馆的馆长，从埃马纽埃尔·勒华拉杜里（Emmanuel Le Roy Ladurie）到让-诺埃尔·让纳内（Jean-Noël Jeanneney）和布鲁诺·拉辛（Bruno Racine），【309】对我的支持始终如一，我尤其还得到了他们的馆员的帮助，特别是让-多米尼克·梅洛（Jean-Dominique Mellot）和雅克利娜·桑松（Jacqueline Sanson）。
1704847156
1704847157
纳沙泰尔和巴黎的原始资料来源太过丰富而广泛，靠一本书是无法让它们充分发挥价值的。因此，我决定把最重要的文献，连同地图、插画、论文和我此前刊发的部分文章一起，放到一个可以公开访问的网站robertdarnton.org上，这是我在2013年上线的网站。本书读者可以登录这个网站查询更多的文献资料。网站上呈现的一切都是集体的劳动成果，转录所有数字化手稿、鉴定所有书籍、汇总统计数据，这些仅凭个人是无法完成的。过去二十年里，在这项事业的不同阶段，我都得到了研究生和助手们的协助，我要向他们表示衷心感谢，感谢他们长期付出的辛勤劳动。他们是埃莉萨·贝尔（Elissa Bell）、萨拉·本哈雷克（Sarah Benharrech）、马蒂娜·邦雅曼（Martine Benjamin）、安德鲁·克拉克（Andrew Clark）、布里吉德·多尔西（Brigid Dorsey）、纳撒尼尔·海（Nathaniel Hay）、弗雷德里克·安德维尔迪（Frédéric Inderwildi）、米里亚姆·尼科利（Miriam Nicoli）、蒂埃里·里戈涅（Thierry Rigogne）、玛德莱娜·施瓦茨（Madeleine Schwartz）、詹妮弗·钱（Jennifer Tsien）和凯瑟琳·威特（Catherine Witt）。网站由罗伯特·利弗斯（Robert Levers）和阿里斯托斯·科亚尼斯（Aristos Koyanis）策划设计，他们得到了我的得力助手阿林·纳瓦罗（Arlene Navarro）的大力协助。哈佛图书馆制图部的斯科特·沃克（Scott Walker）提供了地图，这得益于他处理历史原始材料的专长。
1704847158
1704847159
我还要对普林斯顿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委员会和弗洛伦斯·A.古尔德基金会（Florence A. Gould Foundation）表示感谢，他们支持本项目许多年。我尤其要感谢弗洛伦斯·A.古尔德基金会主席约翰·R.扬（John R. Young）和他已故的妻子玛丽。为了如期完成工作并履行职责，尤其是在我2007年到2015年担任哈佛大学图书馆馆长一职期间，我不得不中断这个项目的工作，而他们几次继续提供了援款。我在巴黎高等研究所（Institute d’Etudes Avancées de Paris）任研究员时，得到由法国国家科研署管理的法国国家基金，即“未来投资”（“Investissements d’avenir”）计划的财政资助（ANR-11-LABX-0027-01 Labex RFIEA+），完成了本书的最终稿。
1704847160
1704847161
最后，我要感谢我在牛津大学出版社的编辑蒂莫西·本特（Timothy Bent）和伽利马尔出版社法文版的译者让-弗朗索瓦·塞内（Jean-François Sené），他们为润色文字付出了长期的辛勤劳动。
1704847162
1704847163
1704847164
1704847165
1704847167
法国大革命前夕的图书世界 索引【335】
1704847168
1704847169
插图和注释由页码后面的f和n来表示。页码为原著页码，即本书【】内数字。
1704847170
1704847171
Abert阿贝，138
1704847172
1704847173
Abrégé de l’histoire ancienne de Monsieur Rollin《罗林先生的简明古代史》（泰勒），62，181-182，293
1704847174
1704847175
Abrégé de l’histoire de la franche-maçonnerie《共济会简史》（拉朗德），168，299
1704847176
1704847177
Abrégé de l’histoire sainte et du catéchisme《圣史及教理书简易读本》（奥斯特瓦尔德），105，282
1704847178
1704847179
Abrégé des principes de la grammaire française《简明法语语法原理》（雷斯托），168，240，282
[
上一页 ]
[ :1.7048471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