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485532e+09
1704855320
1704855321 现在大家觉得严肃小说创作有点式微,这可能与生活巨变,很多作家弄不清自己与它的关系因此失语有关。但我觉得这不是中国作家单独的困境,这是全世界作家的困境。在马尔克斯之后,印度的拉什迪、土耳其的帕穆克、南非的库切他们都写得很好,但我觉得也还在以前的格局里,能称得上真正有开创意义的大师,恐怕还没有。
1704855322
1704855323 现在很多人怀念八十年代,是不是出于一种对现实的失望?
1704855324
1704855325 查建英:很多人觉得八十年代是文化的黄金年代,现在只有粗俗的快餐文化,我觉得不能这样简单地用今非昔比来概括。当年出版业没有成本,国家给你钱让你出书,读者也没有电影、电视、电子游戏、网络这么多娱乐项目。像我女儿这样的九〇后人,是看卡通长大的一代,他们日常接触的文体已经不一样了;而现在的博客、电视剧,也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文学的功能。
1704855326
1704855327 我最近看的几部电视剧,《八兄弟》、《金婚》什么的,比好多时下的小说更好看。从故事的复杂、人物形象的丰满来看,电视剧这个集体创作形式,加上视觉和演技的吸引力,早就成了通俗小说的劲敌了。我们现在身处的是更成熟的商业社会,阅读的受众有分流是必然的,也是比较健康的。每个人的精力有限,获得信息和精神愉悦的途径比以前丰富,怎么分割时间肯定跟以前不一样。老听到有人抱怨如今的年轻人怎么肤浅怎么不关心文化,这并不公平。我见过很多综合素质相当高的年轻人,他们没有上一代人那种扭曲,但面临的压力也是那个时代没法想象的。老话说“安身才能立命”,八十年代没有“安身”的问题,大伙都是吃大锅饭的,你当然有那个奢侈的时间去看各种各样的书。现在的人首先要把自己的生活料理好,然后才能关注精神生活。但有一点我深信,真正的好书永远能够动人心魄。
1704855328
1704855329 注:本访谈提到的八十年代丛书状况参考了数帆老人的《私人的阅读史》一文。
1704855330
1704855331 盛韵 采写
1704855332
1704855333 刊于2008年9月7日
1704855334
1704855335
1704855336
1704855337
1704855338 似是故书来 [:1704855046]
1704855339 似是故书来 吴亮谈七十年代的“地下”阅读
1704855340
1704855341
1704855342
1704855343
1704855344 吴亮
1704855345
1704855346
1704855347
1704855348
1704855349 似是故书来 “这里就是罗陀斯,就在这里跳跃吧;这里有玫瑰花,就在这里跳跃吧。”《伊索寓言》里的这句话经马克思引用,成了出名的熟典。吴亮回忆录《我的罗陀斯》借用这个典故,意在以青年时的“地下阅读”为线索,追忆、缅怀那个令他难忘的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上海。不少人读完后,对其中与书相关的人与事的描写,有阐之未尽之恨。在此意义上,这篇访谈可说是为《我的罗陀斯》下了一个注脚。
1704855350
1704855351 读《我的罗陀斯》,似乎您的不少朋友对书中开列的书单非常感兴趣。
1704855352
1704855353 吴亮:有一次,我自己统计了《我的罗陀斯》一书的“书单”,提到的各种作家名字以及那些形形色色的书目,已经超过了三百处……它们不是我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所看过的书的全部,还是漏掉了许多作家,这本回忆录虽由读书作为线索,后来就渐渐不再以读书为核心了。黄子平很细心地发现我多次提到法国文学和俄国文学,两个典型的产生过革命的国家,却几乎没有谈及德国文学。其实那个年代我也读德国文学,歌德与席勒,我很喜欢《浮士德》,但写作中没有能把所有的重要作家都想起来。这种暂时遗忘是可能的,或者因为文章本身的走向。确实,这本书中间有几个重点在写作过程中产生,也有一些是突然想起来的。写作开始的时候材料几乎是无限的,写到一半,就觉得必须要有节制,重要的不是书单,是一个人的精神发展史,是时代背景的重现。
1704855354
1704855355 家里的书,父亲的藏书,因为书而认识朋友,因为朋友而得到书,不同的朋友带来不同的书……读书还有个年龄的问题,严搏非说金观涛比我更早读西方哲学,那是当然。
1704855356
1704855357 我十五岁就读《共产党宣言》了。对翻译体我很早就喜欢,它对我的胃口,我当年的表达就与之相似。当时写信写日记都很危险,我不写日记也不保存朋友的来信,假如当初私人信件都在,我的回忆会是另外一种面貌。我的小学同学贾维收藏了我1970年至1985年间写给他的三十四封信,他在《我的罗陀斯》出版后将这些信完璧赠送给我了。重读这些信我很惊讶,我1973年写信的文体就是现在的我还在使用的这种长句子。有封信已上传到“小众菜园”网站上,写于我十八岁生日,完全是天方夜谭,居然立志以艺术为服务目标。
1704855358
1704855359 我曾经试图查找上海图书馆七十年代初恢复向公众开放的时间,网络上这种历史资料很少,我印象中应当是1974年。当时毛泽东说“我党真懂马列的不多”,提倡全党学马列,他推荐《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自然辩证法》,在上海图书馆马恩全集可以凭工作证开架阅读,德国古典哲学也可以借,借回家要办张卡,办卡需要单位出证明。这样看,我应当在1974年左右就接触德国古典哲学了,康德、黑格尔、费希特,还有狄德罗、卢梭等。
1704855360
1704855361 当时只限于和朋友写信,从没有想过发表。信的读者都是特定的,或者说,当时的写作不存在“读者”,读者就是我朋友。后来很多人问我如何走上文学批评道路,我都要提到张弦,我在《我的罗陀斯》最后一章中又提到了他。1978年,张弦在马鞍山看到我写给一个朋友的信,他很惊讶,此后张弦每次来上海都找我,我们保持了一年多的来往,到了1980年,张弦觉得我应该写文章,他说吴亮你要不写作那就太可惜了。
1704855362
1704855363 1976年以后,您主要买哪些书或杂志?
1704855364
1704855365 吴亮:那几年我订阅《哲学译丛》、《国外社会科学动态》,还有《哲学研究》和《经济研究》。《哲学译丛》有完整的论文,匈牙利的卢卡奇,波兰的沙夫,东欧阵营中的哲学界有人道主义倾向,这里说他们是修正主义……苏联意识形态比这里的相对有人味,还有一个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
1704855366
1704855367 马克思的逻辑和文采非常吸引我,雄辩,力量充沛,华丽的长句,不容置疑的论述,经常运用典故与比喻,“一个幽灵在欧洲游荡”,“屁股上还带着封建的纹章”。相比之下,《联共(布)党史》就差远了,当时的两报一刊社论和评论员文章更是等而下之。
1704855368
1704855369 我不买中国的文学期刊,不仅因为我没有钱,还因为中国文学太差,“伤痕文学”我从报纸新闻中获悉就够了,卢新华的《伤痕》发在《文汇报》上,我是站在马路读报栏旁看的,据说一开始发表在复旦墙报,还有过争议,这些对我都是传闻。那时候我还无意参与写作,我不得其门而入,完全不清楚文坛情况,而且觉得彼此的语言无法沟通,只好做一个旁观者。
[ 上一页 ]  [ :1.7048553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