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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51 对于卢梭来说,打屁股就能得到类似性的快乐体验。根据卢梭在《忏悔录》里的回忆和描述,一七二三年,那一年卢梭同学十一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卢梭当时在一个牧师家里寄读,有一天牧师的妹妹打了他的屁股。奇怪的是,这个惩罚歪打正着,使得我们的卢梭同学更加喜欢那位小姐了,因为他感到了快乐。卢梭同学这样忏悔:“我尝到了一丝有些淫荡的快意,因此不但不害怕,反而希望再被那只纤细的手打几次。”显然,卢梭同学有些性早熟,打屁股引发了他对性的想象,并从中感受到了快乐。卢梭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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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53 还有绘画史里的臀部,书里梳理了很多相关内容,比如达·芬奇在蒙娜丽莎的微笑里就隐藏了一个屁股,便笑嘻嘻地揣测,达·芬奇是同性恋或许真有其事。达·芬奇对男性的身体带着明显的偏好,尤其是这幅蒙娜丽莎,画于达·芬奇旅居佛罗伦萨时期,绘画时间长达四年。弗拉戈纳尔的所谓歌颂爱情的画作《荡秋千》,是一名银行家桑·朱理安向画家定制的,展现的是他和情妇的自画像。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商业私人定制。客观地讲,画风比较低俗,符合当时法国贵族的审美。时间洗掉了这些过往的隐秘,留下的是名画。艺术家的创作初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今天我们还会在意这些画是为什么或者为谁而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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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57 法国人的写作,自然有其难以避免的地域性。引用的材料多在欧洲,至于东方或者中国,作者没有涉及。这样也好,作为东方的读者,纯粹看热闹,不必考虑到中国的情况,否则就更热闹了。屁股在中国,常常与政治有关,有惩罚的意思。打屁股,俗称挨板子,官方称笞刑,哗地一下,扒掉裤子,露出屁股,趴着,迎接雨点般的板子。屁股蛋子肉多的还好点,苦了那些瘦屁股,板子下去,直接就是骨头,真是骨肉相连。打得也有轻有重,轻的也要脱一层皮,重则皮开肉绽,伤筋动骨,全在执杖者的技术,还有他当日的心情。心情好点,下手轻点。要是碰巧怄了气,手一重就惨了。要说狠的,那就是廷杖。皇帝老子一言不合,挥手说打,不打个半死不算完。抬回去,坐不得,躺不得,只能趴着养伤,少则趴半年,多则趴一年。伤好之后,非残即瘸,想要恢复原样,难于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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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59 打板子,残酷,伴随着惨叫,和法国人说的“稍加用力的抚摸”的差别在于,一是力道,不是稍加用力,是狠狠地用力。二是不用手打,而是用板子,讲究的还要加点佐料,比如撒点盐。板子比手硬多了,加上阿基米德的杠杆原理,一板子挥下去,其滋味岂是手打能比的。中国人的屁股,除了挨板子之外,还有表示忠诚的作用。据说向皇上下跪磕头,屁股翘得越高,表示越忠诚。屁股下面是权力,皇帝坐江山,官员们坐堂,这一点全世界莫不如是,英文主席叫Chairman,意为椅子上的人,意思差不多。屁股和权力联系起来,就失去了生动和令人亲近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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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61 要说刑罚,更狠的不是没有,比打板子狠的是锯臀。法国就有一种折磨屁股的酷刑,将人倒挂起来,分开两条腿,拿长锯从屁股处往下锯,像杀猪那样,能把人锯成两半。法国作家奥克塔夫·米尔博在《秘密花园》里,还描述了一种新奇的富有想象力的刑罚。用一个类似盆的大钵子,顶上有洞,扣在屁股上,放进去一只大老鼠,然后用烧红的铁棍去捅它。老鼠蹿起来,先是像抚摸一样,痒痒的。时间一长,老鼠就会抓破皮肉。再用铁棍捅,老鼠就会死命地往里钻,用利爪抓破肛门,足够置人于死地。在设计酷刑这方面,不论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展现出了匪夷所思的想象力,狠劲十足。一旦变成置人于死地的酷刑,屁股就遭殃了。围观打屁股和围观杀头的群体心理肯定是不一样的,前者主要是欢乐,看当众杀人就是猎奇,会形成一种自然的压迫感。一般来说,看杀头能笑出来的毕竟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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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63 细论起来,中国的屁股文化堪称博大精深,群众参与度广,拿围观打屁股来说,就是一种欢乐的事件。打板子行刑,自然需要看客,以示惩戒效应。看客不管这些大义,看着人被打得惨叫,都哈哈大笑。听说有打屁股的,百姓就是端着饭碗,也要来看,吃着饭,看着别人的屁股打开花,鬼哭狼嚎,多开心。就像我小时候的经历,大人打孩子,用的是竹鞭,打的也是屁股。有人笑着去拉大人,嘴上说别打别打,并不用力拉,也有看热闹的意思。我们一帮熊孩子在一旁围观,都乐得不行,反正这一次不是打在我们屁股上,痛的又不是我们。当然了,下一次换我被打,同样有一群小崽子在旁边看热闹,热情洋溢,就差喊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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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67 也有不忍心瞧着屁股被打的,郑板桥先生就认为打屁股极为不妥。他充满感情地感叹:“刑律中之笞臀,实属不通之极。人身上用刑之处亦多,何必定要打此处。设遇犯者美如子都,细肌丰肉,堆雪之臀,肥鹅之股,而以毛竹加诸其上,其何忍乎?岂非大煞风景乎?夫堆雪之臀,肥鹅之股,为全身最佳最美之处,我见犹怜,此心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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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69 好一个我见犹怜。板桥先生的趣味,时过境迁之后,如今并不需要为此避讳。他与袁枚引为知己,与他们对屁股的共同“犹怜”相关。打住,再说下去,就是身体政治了。只说郑板桥先生的这段文字,倒是奇文,极有文学性,不仅文采斐然,更重要的是有情感。看看他的用词,雪臀,鹅股,犹怜,何忍!可谓字字珠玑,字字含情。不禁好奇,此等鹅股雪臀,大概是屁股中的极品,常人是难以见到的。如此独到的欣赏能力,倒也没有失传,就像这么些年过去了,提到梁家辉先生,还会说起他在电影《情人》中的屁股,曾被誉为东方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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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71 我猜想,亨尼希先生要是见到郑板桥这段文字,大概也会引为圣文,这实在要比他摘的让·热内的句子含蓄多了。让·热内是一个与偷窃如影随形的作家,也是个法国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偷,一个杰出的文学家。为了纪念偷盗岁月,他还得意扬扬地写了一本书《小偷日记》,全方位展示他的偷盗生涯。热内就对情人的屁股情有独钟。他写道:靠着一个臀部,就像枕着一只白枕,好一阵没有动弹,我整个儿爬进去,想在阴影笼罩着的苔藓上睡着,想在那里死去。让·热内展现出了他的狂热、迷恋和富有激情。相比之下,郑板桥的赞叹就要克制和唯美得多。更大的区别在于,让·热内的文字有一种肆无忌惮的个人抒情,而郑板桥则以公共建议的方式呈现其个人的态度,虽有“我见犹怜”的体恤,到底还是以戏谑的方式展现出了部分的自我。文化不同,表达不一样。东方的含蓄和西方的热烈,都指向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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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73 屁股,雅称臀部,它变得害羞起来,显然是文明的一种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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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75 如果屁股只是两瓣肉,一定不会羞答答或遮遮盖盖或半隐半藏或欲露还羞地让人碰不得,这两瓣肉还藏着另一方“水土”和“文明”。据研究发现,纵观历代名画,终不能窥臀部之全貌,头发、床单、羽毛扇子、纤细的手,甚至斑驳的树叶的影,纷纷拿出遮挡的本事,乱你的眼。为什么?因为画家们觉得,屁股是害羞的,据说是文明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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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77 不过本书的作者也在认真地反思,之所以要为屁股遮羞,说到底还是文明得不够。文明到了极致,应该是当初上帝造人时的样子,人人都是赤裸的,却并不觉得害羞。关于屁股的害羞,不过说明了人类文明的循环,从自然到害羞,再到未来可能的不害羞。如此说来,回到上帝造人,人类的前途肯定是光明的,这倒是令人期待。不过,如果真的不害羞了,彼此熟视无睹了,那光明的屁股还有什么看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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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82 未被摧毁的生活 [:1704856523]
1704857683 未被摧毁的生活 以赛亚·伯林的普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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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85 人的一生,无论大名鼎鼎,抑或寂寂无名,就是一个名字的故事。有的名字,故事很长,长篇累牍,就是一部长篇。有的乏善可陈,两三句就可说完,可算是一个短篇。漫长的故事与短暂的故事,区别不在于篇幅,而在于一生变化中的饱满和复杂度。没有人的生活可以一字不差地被记录,可以不偏不倚地被阅读。没有完美的传记,只有合适的传记,而误读又不可避免地存在。我能想到的关于普通人最好的传记,是约翰·威廉斯的长篇小说《斯通纳》,也是穆旦的一句诗——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生活。这种题材的错位征用,是对普通人和普通生活的最大想象。至于那些不普通的灵魂,与历史时间捆绑在一起的人物,从更长的时间河流去观看,同样可以被视为过着普通生活,比如以赛亚·伯林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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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89 从《俄国思想家》起,我喜欢了以赛亚·伯林很多年。关于他的故事,听来的、看来的累积了不少。读叶礼庭的《伯林传》,一路心驰神醉,读完时竟隐隐不舍,似有年少时读武侠小说时的快感。传记之力不在于陈列一个人的终身成就,而在照亮传主成为这个人的挣扎过程。迷人的正是这过程,一个灵魂陷入困境、跃出困厄、重新升腾的过程,也是发现自己、超越自己的过程。《伯林传》在这一点上,做出了清晰而又跃迁的榜样,直面一个流亡孩子以赛亚·伯林成为学者以赛亚·伯林的全部过程。质言之,这也是一个名字被时代、家人、朋友还有自己一起点亮的非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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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91 “他是一个关注人的现实生活的实践哲学家。”这是《伯林传》对以赛亚·伯林的第一认知。中国读者喜欢以赛亚·伯林,因为他们关心现实生活,特别是对日常政治生活有着非比寻常的迷热。给他们话筒,每个人都可以振振有词,当然也有人会选择不抛头露面,蹲在暗处摇唇鼓舌,鼓动其他人。政治生活是现实的,而现实生活常是暂时的,统治和被统治就永远是此时此刻。正如作者叶礼庭说的,“人的存在是观念性的存在,人不可能压制所有的观念”。关于观念的思索、陈述和辩论,都指向现实生活和在生活的人,更是关于何谓良好生活的指认与想象。要完成这份工作,还包括对坏生活的辨认和遗弃。伯林所谈论的都有现实生活的对象,他有时会与人辨认,但更多的是对迷乱生活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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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93 以赛亚·伯林在伦敦的广受欢迎,他被想象为牛津知识分子的声音帮了大忙。“被英国前后两代广播收听者们认为是牛津知识分子的声音的,实际上却是一个里加犹太人对与他同时代的英国人的无意模仿。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所模仿的这种声音逐渐变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声音的迷人之处在于腔调,有着神奇的塑造性,听众会自发地将他们听到的声音与发声者的身份联系起来。在伦敦,伯林是一个外来者,一个犹太人,一个流亡者,以及牛津教授,他学习和模仿的声音,是同时代的牛津英国人,这恰恰符合听众对牛津知识分子的想象。如果没有牛津大学知识分子的身份,伯林会被想象成一个怎样的人?一个人的声音起初与他本人是分离的,久而久之,在日复一日的言说中,时间弥合了这种分离。声音会内化为发声者的一部分。伯林爱说话,胜于热爱在纸上推演。热爱表达的伯林悄然改变了一种认识,即人们总觉得拙于言辞的知识分子可能更为深刻,更值得信任。风趣活跃的伯林不只深刻,还可抵达现实生活中的现实问题。这份方向感和实践性,可以被理解为指点迷津。“每当人们追问他的思想纲领时,伯林至多会说:‘在学术上,我就像是一辆出租车。人们打个手势,我就停;人们给我一个指定的目的地,我就走。’”这是伯林的可爱之处,也是解嘲之语。这话多妙,既放松,又骄傲。做思想的出租车,看似一句自嘲的玩笑话,仔细想来,有没有能力送人到任何人想去的地方,取决于他对思想地图的熟悉程度,以及他送人的念头。我们众人,别说没能力做出租车,连成为理想的乘客都未必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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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97 叶礼庭用了相当一部分篇幅,讲述伯林未被摧毁的少年生活,尤其是伯林的父亲,一个看似胆怯懦弱的木材生意人,他在伯林成长道路上扮演了关键角色。叶礼庭的深思熟虑,不仅体现在叙述策略上,还有对童年叙事所能抵达的效果充满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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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7699 始于给家人创造好生活的愿望,伯林父亲老以赛亚一直在想着逃离俄国。客观情况是,在当时经济困顿、缺吃少穿的俄国,伯林一家却从未被贫穷所困扰。这是伯林父亲给他创造的物质条件和生活基础。一个童年没有经受创伤的人,成年后多半不会对社交充满躲避乃至恐惧。这是一个悖论,穷出身的年轻人内心多少交杂着自负与自卑,出身良好的青年似乎更能平和地面对良好条件。当然,富人容易浪费条件,穷人常常没有条件。能够有效利用这条件的人,到底还是向上的人。要说伯林和这种人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是他支配着他的父母,即伯林父母所做的事情大多数就是为了孩子。正如传记中说的,“我们也得承认,他确实做了一些事情;如果换作别的人,则很可能会白白浪费这些有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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