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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384 写作中的梁启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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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386 中央集权长于保守,而短于创新。当它激起社会发生巨大动荡,或加速社会的前进步伐时,它便会失去控制的力量。只要它的各项措施有求于公民的协助,这架庞大机器的弱点马上就会暴露出来,立即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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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388 在《中国自强策》一文中,汪康年提出的自强之法包罗极广,客观地说,缺乏充分严密的论证,逻辑性较差,读起来有点凌乱芜杂。但其要点在于“复民权、崇公理”,主张设立议院,“使士民之明秀者互相举为议员,使至京入议院,而使中外大员,自三品以上,俱入上议院”,而后选举相臣,设立各部,“由相臣自择用诸部大臣,及各省之长。大臣及长,又各举其属,而皆决于议院”95。这些都是中国人自己宣讲“议会”、“民权”之第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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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390 对君主专制的批判,措辞最激烈、学理最深刻的还是严复。《时务报》曾重刊了他的名作《辟韩》一文。严复在文章中根据西方的民主政治学说,对君主的起源和君民关系提出了新看法,指出国家是“民之公产”,王侯将相不过是“通国之公仆隶”,人民才是“天下之真主”。严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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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392 秦以来之为君,正所谓大盗窃国者耳。国谁窃?转相窃之于民而已。既已窃之矣,又惴惴然恐其主之或觉而复之也,于是其法与令猬毛而起。质而论之,其什八九皆所以坏民之才,散民之力,漓民之德也。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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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394 因此必须改变君主专制制度,学习西方的民主政治,申张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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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396 这一时期,《时务报》馆里群星灿烂,但最亮的那颗非梁启超莫属。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撰写了12.3万字的政论文章,占《时务报》政论文的60%。除自己撰文外,为报上的翻译文章润色,写按语、告白以及编排等,样样都少不了他。但是“萝卜快了不洗泥”,才24岁的梁启超在思想上还没有成熟定型,不少文章率尔操觚,写得粗糙,严复就曾多次写信对梁文的缺点提出批评。梁启超自己也承认“未能自度,而先度人”。这些粗糙的文章之所以能风靡一时,只有一种解释:它吹响的是由专制到民主的政治革命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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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01 纸上的火焰:1815-1915年的报界与国运 [:1704868557]
1704869402 纸上的火焰:1815-1915年的报界与国运 内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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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04 《时务报》上的那些文章如同大风席卷芦苇,草野为之歆动。办报老手李提摩太盛赞报纸的成功:“在从南到北的整个帝国激起了维新思潮的涟漪。”97赞扬的信件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如同春节联欢晚会上喜气洋洋的贺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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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06 湖南陈三立发来“贺电”:“忽见《时务报》册,心气舒豁,顿为之喜。……日起有功,必能渐开风气,增光上国。公度(即黄遵宪,作者注)书言梁卓如乃旷世奇才,今窥一斑,益为神往矣。”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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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08 南京郑孝胥发来“贺电”:“《时务报》灿然而出,如挈白日,照耀赤县,可谓杰哉。梁君下笔,排山倒海,尤有举大事,动大众之概。”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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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10 重庆吴樵发来“贺电”:“九月初一得七月初两公函并第一次报,急读之下,狂舞万状,自始至终,庄诵万遍,谨为四百兆黄种额手曰:死灰复炽;谨为二百里清蒙气、动物、植物种种众生额手曰:太平可睹。我辈亦当互相称庆。”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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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12 善化瞿子玖(即瞿鸿禨)给汪康年发来“贺电”:“大馆之设,意在觉世,孤怀闳识,极用佩仰,破一孔之陋习,开横览之远模,将使鄙儒皆知世务,收效良非浅。”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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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14 几十年后,老报人包天笑在回忆录中追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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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16 这时候,关于文学上,有一事颇足以震动全中国青年学子的,是梁启超的《时务报》在上海出版了。这好像是开了一个大炮,惊醒了许多人的迷梦。……不但是梁启超的文章写得好,还好像是他所说的话,就是我们蕴藏在心中所欲说的一般。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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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18 看上去,《时务报》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然而,因言论逾格而招致封馆的危机无时不在。大胆放言的篇章固然快慰人心,但同道朋辈却暗中为之捏汗,他们在信中热烈赞扬的同时,也谆谆告诫,办报有风险,言论要小心,只有走得稳,才能走得远。对于某些文章他们甚至责备汪、梁过于大胆,“同人书札往还,咸以戒慎恐惧相勖,抑亦鉴于警世骇俗之论,不可以持久,惧其将一蹶而不可复振也”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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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20 同样是吴樵,他在信中针对梁启超批评张之洞主持的南京自强军和把满族称为“彼族”,就很不认同,他说:“吾辈议论,当思非其时非其人不可发也。此时此人,当受之以渐,声闻不可以菩萨行告之,况佛法耶。以后此种吹求,恐天下发之者尚多,我辈羽翼未丰,断不宜冒犯此大阵。”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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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22 无锡裘葆良在信中说:“方今庙堂之上,支支节节仿行西法,有识之士,预决其不效。惟报馆大声疾呼,能收无形之益。万一再蹈京师强学之辙,则黄种一线之生机绝矣。鄙人私甚忧之。”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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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24 善化瞿子玖在褒扬之余则说:“近惟有时议论恢张,不能无矫枉过正之弊,如所列知耻学会前序,直斥至尊,心何以安,授人口实,大率在此。尚愿少加谨慎,留意选收,即保令名,亦全盛举。”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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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26 邹代钧褒扬汪康年的重磅政论不啻两颗炸弹,但同时提醒汪:“此后议论,一切忌讳,须加审慎,非不欲尽言也,虑炸弹之伤我报馆也。何如?”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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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69428 这些规劝,固然由各人所处的位置、所持的立场不同造成的。他们在大方向上相同,在具体策略和言论尺度上却又各自不同,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在言论自由无保障的时代,那条红线看上去不存在,实则无处不在,什么样的尺度才是安全稳妥的,这本身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同一言论在此人看来过于大胆,在彼人看来则太过含蓄。所谓言论尺度,只能靠各人捉摸揣测,如同玻璃屋顶一样,不跳起来试试,是无从知晓的。一百多年来,言论尺度难题是中国报人无法回避的宿命,多少人为之流血、坐牢、遁逃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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