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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891 刘勰的《文心雕龙》,共有50篇文章,其中绝大部分属于古典唯文艺美学的论述。刘勰剖析了从中国上古诗歌到齐梁文学作品中的具体例证,评议了我国古代各式文艺体裁的美学价值,提出了文艺批评的审美标准。刘勰生活于文风绮靡的齐梁时代,因而针砭时弊,他标举“感物吟志,莫非自然”这样一条基本的文艺美学主张,认为客观事物本身蕴含着自然美,作家抒怀述志,都不应背离这种自然美。对他以前的每一朝代的文学风格,刘勰所做的也是细密周到的美学描写与概括,为后世所取法。例如,他在《通变》篇中说:“黄唐(指唐尧时代)淳而质(淳厚而质朴),虞夏质而辩(质朴而明晰),商周丽而雅(精美而典雅),楚汉奢侈而艳(夸张而靡艳),魏晋浅而绮(浅薄而绮靡),宋初讹滥而新奇……”在他看来,文风以“丽而雅”最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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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893 纵观我国上千年的翻译论史,评论家执议纷纭,但大多未能超出“直译”与“意译”之争。就实质而言,这就是一种翻译美学的讨论,讨论翻译的内容和形式(或曰“内容真”与“形式美”)的关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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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895 19世纪末,西方新思潮和新技术的浪潮也波及中国,译坛再度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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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897 1894年,马建忠提出了“善译”的主张。他说:翻译者应当“析其字句之繁简,书其文体之变态及其理精深析之所由然”,在透彻研究原文内容的基础上,“摹写其神情,仿佛其语气”,“心悟神解,振笔而书”,务使译文之“阅读者所得之益与观原文无异”,是谓“善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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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899 两年后,即1896年,严复提出了“信达雅”,“译事三难”论。严复在《天演论·译例言》中将他的主张作了阐述,提出了“三难”主旨,言简思精,开宗明义对“信”做了诠释。随后,严复对“信”与“达”的辩证关系进行了阐述,即“将全文神理,融会于心,下笔抒词,自善互备”。第三段谈的是“雅”,这是严复理论的主要特征。他认为翻译应该用典雅的文字才能达意,而在意义与表达有矛盾时,则不得不“抑义就词”,以求“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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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01 马建忠的“善译”论与严复的“译事三难”论,都没有超出中国译论史上的传统命题范围,在“信言”与“美言”,“内容真”与“形式美”的辩证关系的范畴之内,也在我国古典哲学—美学的传统的研究领域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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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03 严复之后的翻译理论,都没有超出文艺美学的范围。“三难”之说,积久而著。从美学上说,其理论力量就在于它比较准确地概括了翻译的审美标准和价值观,对翻译的艺术特征做了提纲挈领的美学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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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05 现代中国,译星辈出,译论日新。茅盾强调翻译应该重“神韵”;郭沫若明确指出文学翻译中应有一种“风韵译”;朱生豪极为重视保持原作的“神味”和“神韵”;金岳霖呼吁翻译最重要的是“译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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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07 《中国新闻史》的主编曾虚白先生曾经发表《翻译中的神韵与达》一文,这是一篇将翻译理论与文艺美学初步结合的有独到见解的宏文。他认为“神韵”不是飘渺的目标,而是作品给予读者的一种感应,是“把作者灵魂的手指在我们灵魂音板上所叩击出来的声音,用最精巧的方式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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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09 陈西滢将翻译理论与文艺美学理论更紧密地结合起来,从美术创作和临摹中,悟出了翻译三境界:形似、意似和神似。他提出,越是伟大的作品越离不开它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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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11 50年代,傅雷提出了“重神似而不重形似”的主张,将中国传统的艺术命题“移花接木”于翻译理论。“神似”问题,其实是中国艺术理论史上一个具有经典意义的重大命题,也是中国美学史上一个独特的美学范畴。傅雷以自己深厚的艺术素养和翻译功力推出新说,从中西思维方式和审美情趣的不同中,总结了“重神似不重形似”的翻译观,将翻译与美学理论结合起来,对严复的“三难”之说做出了重要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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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13 钱钟书先生根据许慎在《说文解字》中的一节训诂,以林纾的翻译为实例诠释了“译”、“诱”、“媒”、“讹”、“化”一脉相传的意义,推导出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翻译的最高任务是进入“化境”的结论。他认为翻译艺术的极致为“化境”,一切翻译作品以进入“化境”为最高境界。用“化”来为语际转换做美学描述和概括既符合中国的传统,又表述得精妙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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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15 刘宓庆教授在《翻译美学基本理论构想》一文中,系统地论述了翻译美学的范畴和任务、翻译的审美客体和审美主体、翻译重审美体验的一般规律以及翻译的审美标准等问题,将翻译美学提高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至此,翻译美学成为了中国翻译理论的主体构架之一,使中国的翻译理论带上了极鲜明的民族特色,而有别于西方翻译理论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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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17 为什么西方译论较早地转向语言学研究,而中国译论却一直与美学研究如此血肉相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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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19 我国译界对这个问题早有分析,答案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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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21 有的学者着眼于中西哲学的对比。刘宓庆先生在《中国翻译理论的宏观构架》一文提出:由于中国哲学的内倾性(introversion),即中国传统哲学认为人在天地之间是自足的,不需要任何外来的帮助,把一切都还原于心,使得汉语成为一种“人治”的语言。汉语的语言单位极具弹性,其句子组织呈现流块建构,其语法更是以神统形。汉语的组词造句充满着一种非常灵活的主体意识,渗透着浓厚的“人文精神”,这“既是‘万物皆备于我’之哲学精神的语言观照,又是汉语全部文化特征的本原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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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23 而这一点,西方语言是完全不同的。西方哲学强调外倾性(extroversion),强调本体和现象的分离,反映在语言上,则是西方语言总的来说是一种“法治”语言,具有极强的系统规范性,渗透一种“科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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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25 有的学者着眼于中西文化精神的对比。他们认为这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是分不开的。中国的译学家们沐浴在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光辉中,因此其文学翻译的审美再现过程也深深打上了这种文化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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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27 与西方看重宇宙实体不同,中国认为宇宙中充满着生化创造功能的“气”。气化流行,衍生万物。因此,西方人看待什么都是用实体的观点,而中国人则是用气的观点去看的。面对一部作品,西人重的是字、句等实的因素,中国人重的是虚空的精神和灵魂。因此便有了“神韵”、“味”和“意境”等美学名词,而这种“气”的世界的整体功能模式必然是模糊的,很多东西都只能从整体上去把握,很多东西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心之精微,口不能宣。”(程颢《答横渠先生定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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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29 以上观察与分析取鸟瞰视角,着眼宏观,气势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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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31 笔者陋见,是否可以或者应该也着眼于文字表达?取此微观视角,做此浅剖简析,与上述剖析也许能形成必要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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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33 杨振宁教授说过:“中国文化是向模糊、朦胧及总体的方向走,而西方的文化是向准确而具体的方向走。”他又说:“中文的表达方式不够准确这一点,假如在写法律是一个缺点的话,写诗却是一个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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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35 从美学思维对象的视角观察,我们发现中西有综合和分析的区别,从美学思维主体的视角观察,中西有感悟和思辨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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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37 “模糊、朦胧及总体”的文化走向,“综合和感悟”的特点,就孕育了“模糊、朦胧及总体”的文字表达的走向与特点。在所谓“模糊、朦胧及总体”文字表达里,逻辑消失,意境却显豁;理性隐形,文采却斐然。读者需要从整体把握,用心灵感悟,通过主体直接经验和发挥想象去发掘表达之内在、隐含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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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043939 如:“脸不改色心不跳”,此系妇孺皆知的汉语表达,既用于书面语,又用于口语。以汉语为母语者在初识“脸不改色,心不跳”时,不必查阅词典,也无须请教老师,即能自明其义。七个字,写出“我自岿然不动”的镇静心理,有意境,有形象。恐怕无人会就此语的字面表达提出质疑:心如何可以“不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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